脸上的妆容已经被她哭花了,背靠着栏杆缓缓下滑,最后坐在地上。安知抱着膝盖,把脸整个埋下去,哭得撕心裂肺。虽说为这么一个人渣流泪并不值,可是她实在忍不住,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您好,我想您应该需要这个。”一个清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抬头时泪眼朦胧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说话人的具体容貌,那人正给她递纸。
她摇摇头说了声谢谢,却听见一句中文的:“安知?”
安知愣了愣,飞快擦去眼睛上的液体。这次她看清了,此时站在她跟前的人是林弋。
她略带哭腔:“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发生什么了?”
他不问还好,如今一问眼看就要收起的眼泪立刻又雨点子般倾斜而下:“呜呜呜~呜呜呜~我,我,我男朋友那,呜呜~那个混蛋。”
安知说话十分费劲,连完整的语句都说不出,最后一句更是尖锐:“居然出轨了!”
多么沉重的话题,可林弋却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笑!”安知挥拳作势想打他,手伸出去朝空气狠打了一下。
林弋把手机打开相机自拍模式给安知当镜子用,天知道安知现在的模样有多么滑稽,眼线随着眼泪使整张脸都花了,能把安知认出来完全靠本能。
安知:“我都,我都这样了,你还,还幸灾乐祸的。”
林弋收起笑容,抽出张餐巾纸,蹲下身给安知擦去脸上的眼泪。安知不动任由他擦,她表情木木地盯着林弋的球鞋看。
林弋:“去洗洗吧。”
她“嗯”一声,伸出只手给林弋,林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觉得安知似乎比以前重了一点。
安知走起路来晃晃悠悠,连直线都走不稳,好在旁边就有一个水龙头。她打开水龙头,双手并拢接了一捧清水,水凉凉的,洗在脸上很舒服。
林弋:“你究竟喝了多少?”
给安知递去张纸,安知把整张纸摊开贴到脸上,等纸把水吸干净之后再拿下来。她比了手势,憨笑道:“不多,就这么一点点儿。”
林弋“哼”一声后道:“我看你连说话都不一样了,到底喝了多少?”
安知仰着脑袋,酒的后劲一上来,她的脸开始慢慢泛红,头也晕晕的:“好像,好像是半瓶伏特加。”
林弋:“半瓶伏特加?喝这么多。”
安知撅着嘴,食指摇了摇:“不多,我待会还要再喝,明天就要回国了,我今晚要喝个够。”
林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还喝醉了不安全,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安知:“我不。”
林弋:“外面太危险了,而且你明天不是还要回国吗,别到时候赶不上飞机。”
安知:“不。”
林弋:“你别任性。”
安知:“你咬我啊。”
林弋拿出手机威胁道:“你要是不回去,我可给你哥打电话了,我现在就打。”
听到这话,安知连忙快步过去想把手机抢走。奈何身高的差距过大,林弋一伸手,安知连蹦两下也没够上。她干脆耍赖,抱住林弋的腰:“不行!你不能给安泽打电话!不行!”
林弋举起双手连连道:“好,好好,我不打电话。你松开我,我送你回家。”
安知听话地松开,依然是笑,好像把之前的伤心事都忘记了一般。
林弋在酒吧楼下拦了一辆车,问安知:“你家住哪儿?”
安知想了想说:“在,在。我不记得了。”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天真可爱。笑完后又说道:“你带我去你家睡呗,成不成。”
林弋冷下脸来,语气也冷冷地:“安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安知打了林弋一下,嘴里嘟哝着:“你凶什么凶,小时候又不是没睡一起过。”
林弋这次不说话,这次直接拨通安泽的电话。
“喂,安泽你们家在M国的房子在哪儿?”
没等电话那头回答,安知就手速极快地挂断电话。电话挂断后,她识趣地答道:“xxx路,xx号。”
林弋满意地点点头,和她一起坐到的士的后座上。
目的地并不远,二十分钟左右。期间安泽又回了两个电话,但都被安知挂断。
把安知送到家里,林弋一个转身间又被她扯住袖子。只见安知泪眼汪汪地看着,很是可怜。“你能不能不走留下来陪陪我,我一个人好孤独,好难过。呜呜呜~呜呜呜~。”安知又开始哭,林弋扶着额头心想:“头痛。”
林弋:“好,好我留下来陪你。”
安知一边快速点头一边哭着说:“嗯,你别走。呜呜呜~不要抛弃我,啊~啊~。”
林弋轻轻拍着她的背,把她牵到沙发边坐下。安知坐着哭了几分钟也不哭了,把眼泪擦干,倒头就睡,完全把林弋这个人抛掷脑后了。
看到安知睡着后,林弋松了口气,从楼上找了条毛毯给她盖上。
安知家的沙发很舒服,一坐下他就不想动了。
林弋上了一天课,结束后几个学生提议出来去附近的酒吧放松。原本是想放松的,谁曾想居然能遇到安知,遇到也就罢了,可关键遇到的是醉酒后的安知,这下好了,更累。
酒醒之前他没办法留下安知一个人在家,太不安全了,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危险的行为。
凌晨四点,安知醒来上了个厕所,厕所上完她迷迷糊糊地回了自己房间继续睡觉。早上七点,她被定好的闹钟吵醒,醒来后的第一个感受就是头痛。
到洗手间里简单洗漱后,她开始回想自己昨天是怎么回家的。想不起来,可能是Bella吧。想想也不对,Bella爱喝且酒量差,她怎么可能把自己送回家呢。
安知换了套舒适的运动装,化一个淡妆准备去机场。机场离家远,两小时的车程,安知没有什么行李,重要的东西已经提前寄回国内了。
一切准备妥当,下楼。只听见一声:“啊!”打破了这个平静的清晨,安知正站在楼梯上指着沙发上的男人问:“你,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
林弋从美梦中惊醒,但由于是惊醒的,现在他只觉浑身软绵绵,心脏扑通直跳。顿了半分钟后才爬起来,神态慵懒:“是我。”
林弋?安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会儿躺在她家客厅里的人竟是林弋,怎么会是他,他是怎么进来的。
安知:“不是,我好像有点儿断片。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弋挠了挠后脑说:“你昨天晚上喝的烂醉,我正好在那家酒吧看到了你,之后就把你送回家了。”
安知:“就,这样?”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醉酒后是副什么德行。只见林弋挑了挑眉,笑容耐人寻味:“就这样。”
他这个表情,完了完了,估计又是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或是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之类的。安知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简直就是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啊。那副德行,被别人看到也罢了,偏偏看到的这个的人是林弋。有种撞墙的冲动。
安知:“那个,我现在得去机场。然后,谢谢你送我回家。下次我请你吃饭。”
安知几乎是飞快地逃离死亡现场,她前脚刚抬,林弋后脚便跟上。门口早早地停了一辆黑色轿车,是接安知去机场的。
林弋:“这段路不好打车,捎我一段吧。”
安知不说话轻轻点头。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来到热闹的街道,林弋便叫停车。安知说:“你昨天帮了我这么大个忙,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还是直接把你送到目的地吧,你去哪里?”
林弋:“你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安知:“没事的,我时间还够,不差这一会儿。”
林弋:“那就谢谢了。麻烦请送我去卡森艺术学院。”
为了缓解尴尬,安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对了,你这次来M国是去那个卡森艺术学院上课吗?”
林弋:“对,还有三天我就回国了。”
安知:“那等你回国,我再请你吃饭。”
林弋:“不用了,我回去以后还有学生排队上课。暂时是抽不出什么空余时间。”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毕竟这么社死的事情,安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消化。要是再和林弋见面,那种尴尬程度她不敢相像。
安知:“真不亏是著名化妆师啊,这么忙碌。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请。”
车子停在卡森艺术学院门口,林弋下车,安知如释重负地道别。看着林弋离去的背影,她越看越觉得尴尬,瞬间脸颊泛红就和昨天喝醉时一样。
林家和安家是世交,审美一向在线的安知从小就说:“长大了我要做林弋哥哥的女朋友。”那时候她才七岁,大人们听到后都笑着说要订亲。
青春期时学校里的男生她都觉得没眼看。相反二十二的林弋长得清新俊逸,仪表堂堂,长得很像她正在追的某部偶像剧男主角。于是马上心生一种懵懵懂懂的情感,她学着剧里女主角写封情书夹在男主最常看的书里。原以为一切顺利,只是翻开那本书的人不是林弋,而是她的亲哥安泽。她的第一段暗恋,人生的第一次告白就这么结束了。关键她以为的喜欢,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那是种错觉,这种错觉在电视剧播完后大概半个月左右就消失了。
曾经的中二行为,如今光是想想就能尴尬地抠出个三室一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