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玄刚开始学习《千字文》没多久,所以现在会背诵的内容并不算多,摇头晃脑了不一会儿,就背到了最新学习到的地方。
看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一背完,他就兴致勃勃地伸出小手手指着上面的字,疑惑不解地问:“姐,这到底讲的是什么意思呀?“
“我一点也不懂。”
这个问题,暮离小时候也问过暮青。
暮青比暮离大四岁,暮青五岁的时候进学堂学习,到了七岁的时候,《千字文》还没有全部背会。
暮青和大多数的同龄孩子一样,在学堂坐不住,回家也待不住,书包一扔,就跑出去和村里的小伙伴玩儿去了。
三岁的暮离,已经对书本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那时候的她,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哥哥身边听他读书,乖巧极了,哥哥读一句,她跟着读一句。
好多字她都吐字不清,或者是读错了音,再配上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和奶唧唧的小声音,不止一次让七岁的暮青趴在桌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三岁的小暮离跟着哥哥读完了一部分课文后,非常认真地问了小暮青一个问题,“哥哥,这讲的都是什么意思呀?”
“我怎么不懂啊?”
小暮青笑着点了下小暮离的眉心:“你要是懂了,你就可以去当先生了。”
小暮离往小暮青那靠了靠身子,开心道:“先生懂是什么意思,你是先生的学生,先生肯定也会教给你的,那你不就懂啦?”
“你告诉我嘛。”
小暮青讪讪地摸了下鼻尖,小身板一秃噜从椅子上跳下来,灰溜溜地跑开了。
他每天上课都没认真听讲,哪里知道先生都讲了什么呀。
不过,从那之后,小暮青就一改不爱学习的坏毛病,每天在学堂认真听先生讲课,回来后认真温习。
他可是哥哥,是妹妹的榜样,不能在妹妹面前丢了面子。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暮青开始有意识地教妹妹识字读书,暮老头和林氏知道后也没有进行阻止。
夫妻俩的做法,不像别的村民家那样,不仅不让女孩上学,还不准她们学习这些。
暮老头和林氏虽然也觉得女孩子读书没有什么用,不像男孩子可以入仕做官,但是对儿子教闺女读书识字的事情,他们也不会阻止。
暮离收回思绪,从头开始跟他讲起:“天地玄黄的意思是说,天地刚形成的时候,天是青黑色的,大地是黄色的;世间万物都处于混沌蒙昧之中……”
暮玄问:“为什么天空是青黑色的,大地是黄色的呢?”
“可是天空明明是蓝色的呀?有时候还是红色的呢。”
傍晚太阳公公落山的时候,能红遍半边天呢。
他白天一睁眼看见的天空就是蓝色的哩。
暮离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想当年她也是这么问暮青的,暮青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可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要长到多大才能知道。
渐渐地,暮离就知道了,其实她哥也不知道为什么。
暮离笑着说:“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现在看到的天空和以前的天空应该是不一样的。”
暮玄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点点头。
暮离又给暮玄讲了会儿知识,就让他赶紧回房休息去了。
灯火摇摇晃晃,人影倒映在墙面之上。
暮老头已经编好两个鱼篓了,现在正在编最后一个,林氏坐在油灯下,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给丈夫缝补衣服。
暮离扒拉着针线筐里的东西,看看暮老头,又看看林氏,林氏见女儿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问:“咋了这是?”
暮离舔了下下嘴唇,没有说话。
林氏也不着急,张嘴咬掉多余的线头,把补好的衣裳叠好放进针线筐里,静静地等着女儿的下文。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暮离道:“娘,我没有经过你和爹的允许就擅自做主给孟婶娘赔了二两银子,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们又得过回以前经常吃不饱饭的日子,你们会不会怪我啊?”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林氏闻言,笑了一声,而后又道:“你从小做事就有主见,也有自己的想法,娘知道你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你孟婶娘这回找到家来,是打定了主意不能空手回去,她娘家陪送的戒指丢了,找不到小偷是谁,现在好不容易有人出来指证,她咋可能就放过呢,你要是不把银子拿出来,她指定得在咱家闹翻天。”
“到时候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不仅对咱家名声不好,还会影响你哥上学,对阿玄影响也大,我这身体弱的很,要是让她一直闹下去,指定得气出个好歹来。”
“不过,银子没了,咱还可以再赚嘛。”
“你娘说得在理。”暮老头也抬起头来,道:“再说了,阿玄啥人,别人不清楚,咱还不清楚吗?那银子就暂时先让你孟婶娘替咱保管几天,等咱找到了真正的小偷,看那婆娘还咋说。”
林氏嗔他一眼,“你不是不相信阿玄吗?还当着村人的面打儿子。”
当着闺女的面被妻子一怼,暮老头老脸上一红,不自在道:“谁说我不相信了?我那不是气昏了头嘛。”
爹娘的理解和支持,让暮离心里涌起一阵暖意,那点擅自做主害怕被爹娘指责的担忧也不见了,她正色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到真正的小偷是谁的。”
林氏欣慰一笑,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我闺女本事大着哩。”
被林氏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暮离不自在地挠了挠脸蛋。
“明儿一早不是还要去捕鱼吗?快歇着去吧。”林氏催她。
见闺女回了房间,暮老头拎着半成品的鱼篓坐在林氏对面,烛火映照着他严肃的神情。
“唉。”暮老头重重叹息一声,忽然自责道:“都怪我无用,辛苦大半辈子了,连闺女的嫁妆钱都没攒够。”
提起嫁妆,林氏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别人家的闺女像阿离这么大的时候,家里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可她家……
现在捉襟见肘,眼看着马上就要没米下锅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儿子闺女心思单纯,以为找到真正的小偷就能把银子给讨要回来,但林氏对此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给银子容易,让别人往外吐银子,不是个简单的事儿,到时候恐怕会闹到县衙去。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得做好很长一段时间的吃苦准备。
另外,儿子还在读书,亲事可以推迟几年,不用那么着急,但闺女的婚事却不一样,女孩一旦过了婚嫁年龄,在想找好人家的孩子就难了。
但是现在至少还有三年的时间,他们一家人辛苦三年给阿离存个嫁妆钱,应该问题不大。
虽说做不到像大户人家小姐陪送的嫁妆那么丰厚,但他们家的也不能太寒酸才是。
思及此,林氏睨了眼桌上的鱼篓,对暮老头道:“这几天你多编些竹筐出来,等逢集的时候你都拿到集上卖去,不管是换还是卖,总归能接济点家里的日子。”
暮老头点点头。
“抽空再做些斗笠还有蓑衣,一块拿到集上去卖。”
暮老头不明白了,“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有这玩意儿,谁还专门花钱买这个啊。”
林氏:“家家户户都有,不代表家家户户都随身带着啊,你以后只要赶集都得随身带着几个,碰上下雨了,说不定还能卖出去赚几个小钱呢。”
暮老头恍然大悟,夸赞妻子有头脑的同时,他又觉得为了这种不确定啥时候下雨,还得每回都带着感到很麻烦,而且也赚不了几个钱,可是在妻子不容反抗的瞪视下,暮老头只得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