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我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三位姐姐,今日过来,是有何贵干?”
着了粉衫,束着京都时兴发髻的乔氏干笑一声回了话,“没旁的事,只是想问问夫人,王爷是不是已三五日未往馨苑就寝了?”
哦是吗?我咋没发现?我怎么觉着他昨晚还在书房跟我抢桌案用?
“是的,夫人,王爷已经五日未回馨苑了!”小九在我耳旁急切的提醒。
我在馨苑与这厮“同吃同睡”,不该不知晓他五日未归啊,否则岂不是坐实了表面…“夫妾”的事实?再传出去指不定又有什么流言!
我连忙编起了瞎话,“王爷近日公事繁忙,时常不归也是有的,等王爷回来我一定与他说,各位姐姐来过了,让他挨个去看望……”
三位祖宗再不走,再唠下去我可就露馅了!
“公事繁忙?夫人难道不知王爷在如烟阁五日不曾出门?”小吴一脸疑问。
第一句就露馅?天爷啊,金手指只给开一次?
“王爷不回府也就罢了,回了便在那贱……见了一次就迎进门的娼女房里不出门,传出去像什么话?”小王不甘示弱的接着话茬。
合着我是来主持公道的?大家都闭嘴,不就传不出去了?
“各位,不是我无能,我是真的做不了王爷的主……”
对,就是我无能!我怎么能做得了王爷的主?人子枫都让我少招惹如烟阁了,你们过来拱火又有什么用?
我态还没表完,三位祖宗就起了身,全然没了刚进屋时的敬重,眼神里个个写着“原来你真的不中用”,而后摆着摇曳的步伐走的毫不留情。
果然是用到人家时夫人长夫人短,发现人家使不上劲就喊人家不中用,世态炎凉,世态炎凉!
我正感慨这波祖宗走的无情,子枫就上门了。
“王爷身边的小厮说你这有上好的解酒茶?”她倒长驱直入,不说废话。
“是有一些,但……”
“那就拿些出来——”
真是不客气。
我让小九翻出了两罐,递给她后才嘱咐道,“煮的时候记得放蜂蜜,这样才更……”
“好知晓了,多谢——”她打断我的话,拿了就要走,可约走了两步又回了身,“会医术,针灸可使得?”
“懂一些——”
“手里可有针灸的物件?”
“进府的时候,带了一副——”
“那好,拿了东西来如烟阁——我先走一步——”
话毕,立刻没了影——可真是,不愧是王爷身边的人。
小九此时一边帮我找家伙事,一边把话说的支支吾吾,有情况?于是在我一番威逼利诱下,才吐了实情。
原来是我不知道而已,府上早就小道消息满天飞了!
小九说据她掌握的八卦,大约是王爷的白月光被当今圣上封了贵妃,一得了诏封,那女的就迫不及待的进了宫,皇上下旨封妃大典在一月后举行!王爷得了消息便有些不振,因了“如烟阁”一向善解人意,就去消愁去了。
我问她这么好听的八卦怎么不与我说说。
小九哭丧着脸说看我已经够惨了,她又怎么能再雪上加霜,伤口撒盐呢!自然要能瞒一时算一时!说我不被宠信也就罢了,难道还得眼睁睁看着人家谈恋爱谈的肝肠寸断?看人家肝肠寸断以后寻的温柔乡都不是我这个乡吗?这么惨的主子她是第一次遇到!
真是一心为我的好小九!
在东西准备妥当,前因后果掌握齐全之后,小九带路领我去了如烟阁。
呵,怪不得人家在这里走不动路了呢!
如烟阁虽建在王府里,跟富贵人家的独门别院却毫无区别,复式小楼,院子里布了假山,景象别致,连门都是珍贵的衫木制成。
我像乡下来的乡巴佬,亦步亦趋的跟在小九身后,穿过大堂,上了二楼,才看到我们酗酒酗的摊在床上的凌王爷,只见子枫在坚持不懈的喂着解酒茶——虽是进一勺漏半勺。
“喝不进去可怎么是好?不如请个大夫来?”一旁立着的女子焦急的出着主意。
“请大夫?多少人盯着凌王府!若出了岔子,你担的起么?”子枫说着又递了一口到酒鬼王爷嘴里,可仍漏了大半勺,她终于失了耐性,发起了脾气,“如烟姑娘,为何不劝着些?王爷平时待你不薄,让他喝成这样,你是要把他送走不成?”
噗,我在心底忍不住笑出了声。
忽的,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咋?我心里笑笑也不行?
只见那如烟姑娘也转过了身,我这才看清她的真面目——我想,这里大约除了环境雅致吸引着王爷,里面的仙女儿也时刻长在他的心里吧。男人呵。
小九拽拽我的衣角,皱巴着脸,“夫人……你此时笑,是有几分不适时宜的……”
所以是,不留神笑出了声?!
“啊大家好啊,我是来给王爷针灸的……”我晃晃手里的药箱,尬笑着差开了话题。
所幸并没人计较,子枫闪到一旁给我留出了位置。
我大步上前,便要开始工作。
“等等,她是——”如烟姑娘叫停了我。
“她是…她是王爷的救命仙人!麻烦您往后退一步——”子枫没有耐心的把她往后拽了拽,俩人一个趔趄差点叠个罗汉。
噗哈哈啊哈哈。
总是有人不合时宜,这一次笑出声的是小九。
果然我们是主仆。
终于进入了救治环节,我才下了三个穴位,还没展现真正的实力,这王爷就迷迷瞪瞪睁了眼,开口就要水,我将解酒茶端过来,一鼓作气灌了进去,一炷香后他终于回了气色,有了意识。
我伸着两个手指问道,“这是几?”
床上的人疲惫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撇了我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失心疯,而后略过我的问题,看向子枫,沙哑着嗓子问,“她如何来了?”
子枫瞧这人终于醒了神,激动的热泪盈眶,一下扑了过来,“王爷!你终于醒了!你若要走,子枫立下就跟上!”
“你何时……也这样婆婆妈妈了?”他说着抬手抚上她的肩安抚着。
此时身后传来啜泣声,声音不大,却楚楚可怜,“王爷若不在了,如烟也绝不独活!”
别这样啊你们,人家活的好好的,不带当面这么诅咒人的!
“我不会有事的…这几日辛苦你了……”
是挺辛苦的,努力的把你送走,能不辛苦吗?
这样皆大欢喜的时刻,我在一旁似乎显的极为多余,于是我开口告了辞,“那…大家都好着,不如我先退下了?”
“她如何来了这里?”
这下好了,酒鬼王爷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
子枫姑娘上前就是一顿解释,“我前些日子帮夫人置办过一些药草,知晓夫人懂些药理,把夫人请来给王爷瞧瞧身子,这次多亏了夫人的针灸与解酒茶——”
真是谢谢您为我邀功了——但这厮为啥眼神里盛满凉薄与厌恶,一股脑向我投射过来?——我这是救了个仇人回来呗!
“医者救得伤,救得命,却救不了人的心,王爷不爱惜自己,即便是华佗在世,拿了起死回生丸也抢不过阎王爷——”我说着开始动手拔他额上的针,然后麻利的收到了药箱里,想要趁他没力气拔剑,先溜为上。
“谢了——”我刚转身,他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谢,有气无力的样子,一听就是毫不走心!
“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孰轻孰重自有一番考量,取舍虽难,却要早做决断才好。”我说完就加快步伐跟小九一起溜之大吉了。
话已至此,可别再寻死觅活了——真是想不通,野心是天下的人,是怎么被儿女情长绊住脚的,比我还不中用!
不过,经此一役,小九对我很崇拜——我们的革命友谊很快升级,而后我也听到了更多的“皇家内幕”。
原来凌亲王的母妃与当今圣上的母后曾是亲姐妹,姊妹俩曾一同侍候先帝。先帝薨时,凌亲王还在战场杀敌,等他回了长安,先帝已经入了葬,朝堂上也宣了新帝。凌亲王的母亲在见了他一面后,也随先帝而去了,虽当场追封了皇贵妃,但凌亲王也永远的失去了母亲。后来嗯几个月,当今圣上的脾性大变,贬谪了许多人,从前最要好的兄弟,也渐行渐远,最后竟在周凌清十八岁生辰时,封了他为骠骑大将军,将他派去了关外的苦寒地,对外声称历练,实则明升暗降。在边关的第五年,周凌清从娼妓馆赎了如烟回来,而此时府上已经有三位当地官员送的妾室,原就是两个女人一台戏,这下好了,四个女人两台戏了,所幸这如烟姑娘,自视清高,不与那三位拉呱内斗使心眼,时常闭门不见客,除非王爷回府,她才刷刷存在感。后来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直到今年,圣上念及骨肉亲情,强行将凌亲王诏回了长安。
啧,不知小九有没有添油加醋,但听起来,周凌清也怪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