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的伤势有些不好, 今日你哪儿都别去,就在此处等消息。”秀玉见李氏脸色乍青乍白,怕她在坤宁宫闹起来,这才开口道。
李氏其实已经猜到是弘时的伤势恶化了, 可她想着只要皇上没开口, 那就有可能是她想错了, 所以进了这内殿之后便一直盯着皇上瞧。
可惜皇上并没有看他,他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不是他在用右手缓缓地摩挲着他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的那个玉扳指, 她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呢。
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来得极快,是已她在内殿并未待多久, 好不容易见着皇上来,除了给皇上皇后请安, 她一句别的话都没说就又被请出来了。
回长春宫的路上她还在想,护国公府的消息来得这么快, 可见皇上对此事有多重视了。
等回了长春宫,她坐下来细想, 又觉着这事不对。
皇上就算再重视这事, 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她才刚坐下, 那边的消息就来了, 就好像是是她不来,这消息就不来, 她一来, 这消息就来了似的。
这么一想,皇上怕是看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迟迟不来,以为弘时真要不好了, 这才让苏培盛去找了她来,她毕竟是弘时的生母,这种时候她的确应该在坤宁宫等消息。
好在弘时被救回来了,不然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盼头呢。
这次被救回来了,下一次呢,皇上都肯让她来坤宁宫了,可见弘时的伤有多凶险,她真怕弘时就这么没了。
她的儿子,她自是最了解的,时儿现在最想见的应该是皇上,第二个想见的应该就是她这个娘了。
皇上那人,说出口的话是绝不会轻易更改的,所以他应该不会去见时儿。
皇上不去,她却是能去的,只要皇上一句话,就连皇后也不敢拦她。
她都有些后悔刚才在坤宁宫时没求一求皇上,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这次没准儿她一求皇上就答应了呢。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她没再听说护国公府有新的消息传进宫来,就知道弘时的伤势没再出别的变化,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齐妃不知道的是,她收不到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是因为这满后宫的人都知道长春宫现在跟冷宫区别已经不太大了,哪怕绕路,她们也不愿意经过长春宫。
从前来给齐妃送东西的小丫头或小太监收了齐妃那位奶嬷嬷的银子,倒不介意跟这位老嬷嬷多说几句。
现在嘛,别说多跟这位老嬷嬷说几句话了,她们就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齐妃自然就收不到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了。
长春宫的宫人们是都挨了板子没错,长春宫也的确越发冷清了没错,可秀玉最终的目标不是她们而是李氏,所以最后透露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给李氏的人是秀玉。
从长春宫闯出来这事有第一次自然就能有第二次。
没听说弘时如今的境况之前她还能忍着不闯这第二回,听说了之后呢,她还能忍的住吗。
被软禁起来的妃嫔竟然闯宫而出,这种事是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的,所以守在长春宫外头的人已经是换过一批的了。
长春宫的宫人们都挨了板子,这些负责看守齐妃的人自然也是逃不过这顿板子的。
苏培盛领着人从长春宫里打到了长春宫外,也难怪所有人都宁愿绕路也不愿意从长春宫前路过了。
李氏上一次能被请进坤宁宫,是因为上次胤禛也在。
这次她特意挑了个胤禛忙得无暇分身的日子给让她的人去给长春宫那边的人透透风,她就不信李氏还能坐得住。
李氏的确坐不住了,她要是上回没被请去坤宁宫,她或许还会怀疑那些流言的真假,从坤宁宫回来之后弘时究竟伤得如何她心里其实也已经猜到了,所以才没有怀疑是有人故意骗她。
她上次能从长春宫闯出去,那是因为有人帮她拦着看管她的那些人。
为了让这些人跟她一条心,她不知费了多少口舌,赏下去多少好东西。
前几日那一顿板子打下去,她这长春宫的人心是彻底散了。
她原想着人心散了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再聚起来便是了,结果她这长春宫的人今日挪一个出去,明日又挪一个出去,再无人可帮她了。
没人能帮她,她就自个儿来,她从前是只待在寝殿懒得出来的,现下是一天三趟的在外头晃悠,为的就是看新换的那一批负责看守她的人里有没有她认识的。
然后她就发现那些人她别说认识了,就连见都没见过。
这下她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暂且忍耐下来了。
她觉着既然皇上上次都让苏培盛来找过她,时儿的伤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苏培盛应该还会来找她,这才忍下来的。
结果她等来等去也没等到苏培盛,倒是她这长春宫外头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冷清了,偶尔有一两个小太监也敢从她这长春宫外头路过了。
这几个太监其实不想从这长春宫前头过,可总绕路也不是个法子。
身上的差事不重的时候这路绕了也就绕了,这一忙起来了,恨不得能多长几条腿,哪里还顾得上绕什么路。
有了这几个敢从长春宫外路过的小太监,就有那路走得太多就脚疼所以不打算再绕路的小宫女,这么一来二去的,长春宫外头偶尔也能听见人的说话声了。
这下好了,国公府那边的消息也不用齐妃费尽心思去打听了,她一天要出去好几趟,只有有一趟能听上一耳朵也够了。
这几日宫里满打满算也就出了两件能拿来嚼舌根子的事,一件是长春宫的宫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挨了板子,另一个就是四阿哥在养心殿出了大丑,被人架着回了阿哥所。
这是长春宫外头,自然不能把长春宫的事拿出来嚼舌根儿,她们能说的就剩下四阿哥出了丑这事了。
虽然说的是四阿哥的事,却难免会提起那位曾经的三阿哥。
没办法,谁让这位曾经的三阿哥是四阿哥的兄长,而四阿哥又是在他摔下马来那一日在宫外喝得酩酊大醉,回了阿哥所睡到了第二日,就连皇上找他,他也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是以就算她们最开始说的是四阿哥的事,到最后都会拐到三阿哥身上去。
不过她们也不傻,知道那位曾经的三阿哥在皇上那儿是提都不能提的,所以只要话题一到他身上对半都会及时打住。
她们说完了也就痛快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了。
她们是痛快了,齐妃却难受极了。
她们倒是想什么时候打住就什么时候打住。
她一趟的散步,好不容易能听见几句有用的话,她们说一两句就不说了。
她只能把那些话拼凑起来,连蒙带猜的把那些只言片语拼成一句话,她能痛快那才真是怪了。
不过事关她儿子,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坐下来耐着性子回忆起了那些小宫女的话。
她就这么挑挑拣拣拼拼凑凑的,还真把时儿的近况给弄清楚了。
时儿的伤因着有太医全力救助,总算没再恶化,可要痊愈不知还要多久。
他疼得厉害,脾气难免大些,除了他福晋,就连他的侧福晋都被他骂过不知多少回。
皇上总说弘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是像他的,在她看来这话其实不对。
弘时在敬重嫡福晋这一点上就像足了皇上。
都到这时候了,还舍不得骂自家福晋,这不是像又是什么呢。
她觉得弘时会发脾气这事其实不能怪他,而是要怪她这个做娘的。
他自小就怕疼,皇上那时候见他习武上有几分天分就想着给他找个好师父,师父是找着了,在给他打熬筋骨时却出了岔子。
他实在怕疼,疼得都晕过去了,她见他都晕过去了,心疼得不行,说什么都不让他再学武了。
最后弘时还是习了武,不过因为没有好好打熬过筋骨,所以他那身功夫最多也就能以一敌三,多了就不行了。
她那时不知道皇上是想再培养出来一个老十四,实在不行,老十三也行,现在倒是知道了,可惜晚了。
还有一件事,她也挺后悔的,她要是早知道弘时会有这一难,她肯定不会拦着他师父给他打熬筋骨,他的功夫再好些,说不定就不会从马上摔下来了。
退一万步讲,他就算真的从马上摔下来了,幼时连打熬筋骨的痛都忍过来了,如今都长大成人了,就算再痛也应该能忍住才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对下人动辄打骂,要么就痛得大喊大叫。
他本就没什么力气说话,还非要说,说一句就得歇上好一阵,除非他睡着了,不然他那小院儿一整日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她其实也明白他为何会这样。
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想见的人见不着,想去的地儿去不了,要是想说的话再说不了那岂不是要憋死了。
可他想说的,却不一定是他能说的,就比如他说护国公府不好,要回他的三阿哥府去,这话他就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能说。
她是听说弘时的福晋和侧福晋都去了护国公府照料他,这才忍住了没再从这长春宫闯出去的。
现在看来,她要是再不去见弘时一面,他怕是要把能得罪的和不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个遍了。
这么想着,她去外头晃悠的次数从一日三次变成了四次,就为了看外头负责看守她的那些人何时会走神,何时会困倦。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