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云舟逸肩头的涂山月一听,猛地睁开了双眼。
难不成离安城千里之遥的这么一个县城,竟然也会暗藏着不可知的危险么?
云舟逸心下也是疑惑不已,难不成又是三皇子或者大皇子的人?
可他此次算是奉朝廷之命出行,身边又有这么多随行官员和禁军护卫,要说让人找机会对他做些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可有其他发现?”云舟逸偏过头去,轻声问云十七。
“回禀殿下,我发现,跟踪我们的那人似乎……是个新手。”
也就是说,那人早已将自己暴露了,却并不自知自己已经暴露了。
云舟逸同涂山月相对而视,在对方眼中只看见了满满的疑惑。
一定不是京中的人。不会有人愚蠢到不远千里从安城派一个生手暗探来跟踪他们。
况且他一开始便暴露了,那跟踪者只能是他们登岸后才出现的。
莫非是怀仙县里的人?
“殿下,可要将人抓过来审问?”
云舟逸摇摇头,他们现在也并非去做什么秘密事情,将人一抓反而打草惊蛇。
倒不如静观其变。他倒要看看,那躲在暗处的人想要玩什么花样。
“暗暗传令下去,全军戒严,一定时刻小心周围情况。”
“属下遵命。”
傍晚时分,马车行至汝阳县内。
刚下马车,汝阳县令方天锡便迎上前来,笑呵呵地向一行人打躬行礼,不由分说便将他们带到了汝阳县城里最好的酒楼里安顿下来。
既是主人翁盛情款待,云舟逸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他们也是一天没正经吃东西了。
席宴设在酒楼最豪华的包厢内,菜品上得十分奢豪,作陪的只方县令与莫师爷二人。
席间,方县令一直十分热情地亲手为他们添酒布菜,又向他们打听起安城的风貌人情来。
用过膳,在得知云舟逸想要趁着天色还未暗下来,前往黄河堤坝视察一番,方县令便主动提出,由他陪同着他们一起去,也省得他们寻路的麻烦。
涂山月寻了个机会,悄悄在云舟逸身旁耳语了一句。
云舟逸领会,笑着对方县令道,“多谢方县令相陪,堤坝离此处不远,我们便走着去罢。”
方县令愣了愣,偏过头去看了莫师爷一眼,而后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忙不迭点头。
尽管只有一刹那,涂山月还是看见了,莫师爷脸上那瞬间闪过的厌恶神色。
从酒楼出来,走过县城里的大街小巷,涂山月只觉此处莫名的萧条,街市店铺都早早地关了门,住宅区也尽皆紧闭门户,偶有行人经过,亦是低着头快步而行,倒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
到了地方,一眼便望见百米宽的波涛滚滚的黄河之上,那堤坝已经被暴雨冲毁了一多半,浑浊的黄河水正从缺口处肆无忌惮地倾泄着。
而离堤坝较近的田地、民房,早已是损毁成了一片废弃的滩涂。
望着这一望无际的废墟,涂山月心生疑窦,“方县令,这儿的灾民呢?”
“这、这些人……都投靠亲戚去了,对,都投靠亲戚去了。”
方县令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涂山月眉头微蹙,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可看好了?”云舟逸低头对她笑笑,轻声问道。
“嗯,大致方案已有了,我们回去吧。”
情况便是如此,涂山月知道,就算再向这方县令询问什么,他也不会好好回答的。
天色渐渐向晚,方县令与莫师爷送他们回到酒楼门前,推说公务繁忙,便告了辞。
刚进房间门,涂山月就忍不住瘫坐在了椅子上。
身体倒是不累,心累。
按照她看到的损毁房屋和田地数量,灾民少说也有好几千人,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全都自己找好了投奔处,那方县令明显说了谎。
还有方县令身边那古里古怪的冷脸师爷,好几次涂山月都看见方县令在说话前,下意识地去看他,倒好像是在瞧那师爷的脸色。
以及今早上那跟踪他们,身份未明的蹩脚探子……
桩桩件件,想起来都叫人脑仁儿疼。
“阿月,别太累了,别去想了,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云舟逸倒了杯茶,递到涂山月的面前。
涂山月将那杯茶接了过来,连连饮上好几口。
阿池说得有道理,想不通的事,就暂且放一放好了。
现如今最要紧的事,便是在四月份的大雨汛来临之前,赶紧把黄河的新堤坝修筑好了才是。
“嗯,那我们去找沈修竹他们,一起来商量黄河堤坝修筑的方案吧。”
涂山月笑笑,说起修筑堤坝这件事,她就又来了精神。
今日同众人将方案商量好,做出详细的计划和工程图纸,明日就可以开工了,多好!
几人步入了酒楼偏厅里的一个大包厢,向店家要了些茶水点心,便围成一圈各自相挨着落了座。
涂山月便铺开纸笔,边画边同众人讲解她的设计方案。
由于黄河携带泥沙量十分大,颍州在内的中下游区域已经形成了“地上河”,而进入汛期后,黄河水量暴涨数十倍,泥沙量也相应剧增。
若是他们再按照以前的堤坝形式进行修筑加固,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进入汛期后又将重蹈覆辙,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故而她决定修筑双重堤坝,将黄河水从内堤的上游水门放出,经过外堤的阻挡,再从下游的水门中回流到黄河中。
这个工程虽然繁琐,耗资巨大,但它的好处却是能将黄河所携带的泥沙大量堵截在内外堤之间。
这样一来,既加固了堤坝,使之更加牢固,又延缓了泥沙堆积而抬高河床,对“地上河”情况有一定的缓解。
听着涂山月井井有条的方案,众人皆是一片赞叹。
第二日,云舟逸与涂山月同众人来到汝阳县衙内,本欲同方县令商谈此事,顺便让方县令在本县中,帮忙找一批劳工来修筑堤坝。
可当他们一踏进县衙的大门,一个衙役却跪在地上,报告他们,方县令昨夜忽患急症。
现如今他已是病重得下不来床,无法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