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洞里竟还有个内洞。洞口不大,刚好能容下涂山月蜷着身子钻进去。于是她将手中的弓箭往阿池手上一递,让他在外头等着。
阿池将背上背着的一大捆狼皮和猎来的野物放下来,接过弓箭,作势拈在手中。若是阿月有危险,他也好立刻上去相救。
涂山月举着火折子,握紧匕首,悄声向内洞深处走去,那低低的呜咽声越来越近。
直至内洞最深处,她才发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只还未睁开眼睛的狼崽,灰白色的毛发凌乱粘结着。
它伏在枯叶堆聚起来的窝里,挣扎着想要向外爬,四肢却软耷耷地使不上劲。
若是置之不理,这小狼崽子怕是活不过今晚。
涂山月犹豫着,最终还是一咬牙撩起衣襟,将小狼崽裹住,紧抱着向外走去。
阿池见涂山月抱着一只狼崽子出来,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你打算养活它?”
“总归也是一条生命,而且它连眼睛都还没睁开。”
“难道你不曾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这不是有你在么,”涂山月冲阿池眨眨眼,不甚在意地说到,“若是你同我一起将它看好了,不会让它伤人的,对不对阿池?”
阿池见她仰起脸望着自己,微垂的长睫在脸上被太阳光投出一片好看的阴影,心便软了下来。
“那便暂时养着它罢,等它长大些再放回山林就是了。”
“我就知道,阿池最最好了。”涂山月举起手中的小狼崽,蹭了蹭阿池的手背。
他们自从同狼群搏斗,已不知走偏了平日里在深山的活动范围多远。好在涂山月方向感尚佳,还不至于兜圈子。
又走了许久,两人停下来休息,才发现随身携带的水囊早已空空如也。
焦渴如同一群带着痒意的蚂蚁爬上喉管,涂山月不断在脑子里回想着曹操望梅止渴的故事。想着想着,她仿佛听到了水流冲刷岩石而下的声响。
莫不是幻听?她正欲开口问问阿池,却听得他欣喜地冲她喊到,“阿月你听,这附近有瀑布!”
涂山月一下子便来了精神,闭上双眼仔细去听,辨出那瀑布在东南方向。
两人便收拾好东西,起身向东南方向快走而去。
果不其然,在一片密林掩映下,是一挂仿佛从银河飞流而下的瀑布。白练般的水流冲刷着光滑的岩壁,溅出阵阵水花。
涂山月顾不得去欣赏这别具洞天的山光水色,将怀中的小狼往阿池手中一递,拿过背篓里的两个水囊便跑了过去。
待她拿着灌满水的水囊回来,阿池已经找好了两块天然的石板做休憩处。
他接过涂山月递来的水囊,拧开盖子痛饮了几大口,便从背篓里拿出包得严严实实的豆包和鱼干给她。
涂山月拈了个红豆馅儿的豆包,坐在阿池身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环顾四周,着实风景大好,树林繁茂,草木葱茏。瀑布之下是一条绵延无尽的小溪,溪水澄澈,鱼虾宛若空游。
溪边的滩涂亦是开阔,碎石圆润地铺洒泥地,行走在上头却也不觉硌脚。
不远处有一堆凌乱的枯枝,枯枝旁是黑涂涂的一小片。涂山月好奇,便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此处生过火,留下的焦炭和灰烬。
“原来这里也曾有人来啊!”涂山月冲阿池喊道。
还不及阿池回应,她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就在那堆枯枝之下,露出半截土褐色的粗麻布,布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和干结的血块。
而那块布料,同张二牛尸体上所着的衣物一模一样。
阿池见涂山月神色有异,赶忙跑到她身边,将她微微发颤的手握在手里。
她不会认错的!那布料边缘的针脚,是阿娘缝纫时独一无二的手法!
涂山月弯腰捡起那块被血染透的布料,紧紧攥在手里,哀哀地抬头道,"阿池,我们快回家!"
一路上,涂山月沉浸在对张二牛死因的分析上。阿池提醒了她许多次注意看路皆无果,索性在前头紧紧牵住她的手走下山。
张二牛的尸体确是被猛兽啮咬过,这点毋庸置疑。毕竟那血肉模糊的半个尸体曾摆在那儿,并非人力创伤所能达到。
可若说这是致死原因,却也说不过去。那布料上的血有大量凝结的血块,人被咬断血管鲜血会瞬间涌出,哪里有时间留在体内淤滞?
以她多年的临床经验来看,这更像是人生前呕吐出来的血。
现在唯一的关键点便是这血里是否有毒。张二牛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户,又身体强健,突然呕血确实可疑。
回到家,小元和宁宁兴致勃勃地围上来,拉住阿池要看那只熟睡着的小狼。
涂山月不忍在这两个没了爹的孩子面前,谈及张二牛的死亡细节,便同母亲来到内屋,闭紧房门,方才拿出那块染血的布料。
她没有先验毒,而是选择了先询问涂山玉那时的细节,她怕若是验出血中有毒,不论母亲怎么说,她都会疑人偷斧起来。
涂山玉一见这染血的布料,便哽住了,泪水遏不住地流出来。
“月儿,你这是?”
“阿娘,这是我同阿池下山时,在一条瀑布旁捡到的。您好好看看,这是不是爹衣服上的布料?”
“怎么不是,我亲手为二牛缝制的衣裳,难道还会认错么!”涂山玉抚摸着布料,心痛不已。
“那阿娘你再好好想想,爹他出事当天,或者是前几天,周围的人可有什么反常举动?”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二牛出门那日,嫂子不仅做了一家人的早饭,还为二牛把带上山的干粮打包好。往常她都不入厨下,这些事一直是我在做。
"还有就是,那之前的几日,嫂子的弟弟来找二牛,想请二牛带他去深山里头游猎。虽说我们家之前的田地是他在耕种,可这些事情一直是哥哥嫂子在管,他与我们家并无来往。"
“对了,我记得,爹的尸首并非是在瀑布旁发现的,对吧?”
涂山玉点点头。
“娘,我怀疑,爹他并非是猛兽咬死,而是被人所害!”
涂山玉听了,瘫坐在床榻上,久久不能言语。
涂山月顾不上安慰遭此打击的娘亲,而是攥着这块布料跑了出去,找来一根干净的银针,浸了水,用布料紧紧缠裹住。
一炷香过后,她打开了那块血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