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诺：“您放心, 指挥官大人没事。”
她朝着周围瞥了一眼，治疗师们识趣地离开，唯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军事机密。
沈言听到江诺对他的称呼, 紫眸微微失神了片刻。
贺闻川...如今已经成为帝国指挥官了么？
在军衔方面与他同级, 但拥有的权力更大，相当于整个帝国最高决策者。
不过，想到他的家世和能力, 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等治疗师们走后，江诺才道：“十年前的荒原之战, 您的精神力净化了整个星球, 几十万星兽大军就此湮灭。
指挥官大人依靠吞噬天赋融合了最后一根核心触手, 带领军士们肃清战场。星兽大军溃败, 为帝国赢得了长久的和平。”
“这场战役是帝国近千年来规模最大、危险程度最高的战役，评级为SSS级。
根据贡献比例, 您的军功最高, 然后便是当时还是上将的指挥官大人。”
“凭借积累的军功, 上将很快继承了贺景元帅的衣钵, 并拥有了军部的最高话语权。”
帝国各大军区势力混杂，要取得话语权靠得可不仅仅是军功。
在这场权利的争夺中，皇室和其他两位元帅全都参与了进来, 还有帝国民众的支持、星网的舆论等等，过程之艰难无法言说。
江诺也是贺闻川的支持者之一。
不仅是因为她也参与了荒原之战, 与其隶属同一阵营；更多的是只有让对方上位, 沈言元帅才能得到最好的医疗资源、最佳的治疗环境、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排除一切可能出现的障碍。
毕竟SSS级的精神体千年难遇, 还拥有独一无二的治愈天赋, 为防止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觊觎, 军部的话语权至关重要。
但这些没必要让青年知道。
江诺：“当时您的伤势非常重，精神体因太过虚弱陷入‘沉睡’状态，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生命体征。
军部的医疗条件不足以产生治疗效果，于是指挥官大人利用权限，将最适合疗养的克罗尔行星全部封闭，在这里组建了帝国最先进的医疗基地。
近千名顶尖研发人员日夜不停的研发精神力恢复药品，终于在第八年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听到这里，沈言内心涌现出一股暖流，胸口满满胀胀的，还带着一抹难言的酸涩。
贺闻川为了救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虽然江诺说得轻描淡写，但他能想象到其中的艰辛。
无论是争夺军部的话语权，还是组建医疗基地、网罗全帝国的顶尖人才，所耗费的心力难以想象。
而那时的贺闻川，才刚刚吞噬了异兽之王的核心触手......
沈言闭了闭眼，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那时候，他一定非常痛苦吧？
江诺正要继续，青年却倏地抬眸看她：“我想知道，贺闻川和异兽之王的融合过程是否顺利？”
被那双充满认真的紫眸紧紧盯着，江诺下意识回避了对方的目光，心里暗叫糟糕。
她怎么就忘了，即使眼前的青年看起来再年轻、再漂亮，也是从血海尸山中拼杀出来的战神，带来的压迫感令人心惊。
幸好杜元舟及时帮她解了围：“刚开始的融合并不顺利，长官数次陷入精神力暴动的状态，必须依靠药物强行压制。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您连续五年为他治疗精神力暴动，极大的提高了脑域的稳定性。
一年之后，指挥官大人成功与异兽之王融合，晋升为帝国第二位SSS级的天才，这个消息轰动了全帝国。”
在不确定沈言能否醒来的情况下，贺闻川便成了帝国最强战力，地位无可取代。
杜元舟的声音十分镇定：“正因如此，大人才得到了军部和高层的认可，一步一步登上最高指挥官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看到沈言没有继续追问，江诺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千万不能让对方知道，指挥官因为强行融合差点被异兽之王污染、至今都在服用维持精神力稳定药物的情况。
这是那位大人再三叮嘱过的。
杜元舟：“第八年，治疗师们开始试验研发出来的最新成果，确保万无一失。经过一年多的试验，基本确定了药效。
可当我们试图探知您的脑域时，却发现您的记忆似乎封闭了起来，并且正准备进入另一个空间。”
当时，负责脑域研究的司华院士给出了最有可能的推测：“这应该是一种潜意识下的自我防御和保护。
沈言的脑域受到了难以修复的创伤，他在潜意识中不相信自己会被治愈。”
他沉吟道：“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因素的影响。
比如说，遭遇了某种难以承受的巨大冲击、见多了战争的残酷和血腥等等......
总之，他对这个世界十分排斥，于是在脑域中自行构建了另一个世界。”
司华院士拧紧了眉：“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想。”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况。
SSS级的脑域是人类至今无法勘破的存在。
它神秘而危险，更像是某种独立的意识空间，虚无缥缈却又蕴含着无比可怖的能量，产生的冲击波能够摧毁整颗星球。
如果把A级军官的脑域比作一盆水，那么S级就是一条河，而SSS级则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沈言在脑域中构建的另一个世界，相当于茫茫大海中突然出现的海市蜃楼。
应该如何破解？
经过众人夜以继日的研究，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找到折射出海市蜃楼的光源——即症结所在，并努力将其解开。
然而所有人提出的方案都是建立在理论之上，没有任何实践手段能够佐证。
这很有可能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征程。
在一望无际的海域中，他们就像海中漂荡的一叶扁舟，一不小心便会被掀起的滔天巨浪打翻，尸骨无存。
但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亦无怨无悔。
杜元舟：“根据治疗专家提出的方案，指挥官带领我们以精神力连接的方式与您的脑域相连，成功进入了您所构建的世界。”
只是在SSS级精神力的影响下，深入其中的人早已忘却一切。
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能按照设定好的‘剧本’进行。
然而，某些刻在灵魂中的感情不会消失。
比如，很多将士对沈言元帅的崇拜与感激；又比如，指挥官大人对沈言元帅深入骨髓的爱意。
永不磨灭。
*
沈言垂眸思索，内心某种猜想得到了证实。
当看到杜元舟和江诺出现在现实中的时候，他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
脑域中构建的世界，是他在16岁时看过的唯一一本小说。
或许这本书是他贫瘠的娱乐生活中少有的慰藉，才会被构建成意识空间。
凭借过目不忘的能力，他从脑海中调取了很多镜头，那些军官和将士的脸在眼前一个个闪过，只是大部分人的名字和身份对不上而已。
粗略计算了一下，至少有上百人参与了他的‘营救’。
还有贺闻川。
青年有些怔忪地想着，贺凌是他吗？
想起第一次看到那双湛蓝眼眸时的熟悉感，加上性格、外貌各方面的相似之处，几乎可以肯定是他。
不过...陆云天的皇室背景、邵星澜的吞噬天赋，还有某些相似的场景，那又是什么呢？
但无论如何，他的哥哥、朋友，以及第一军校并肩作战的队员，他们都在。
他们还在同一个世界。
“谢谢，辛苦你们了。”
沈言不知该作何表情，内心的感动和激动同时涌来，漂亮的紫眸氤氲着雾气，眼眶微微泛红。
在没有丝毫保障的情况下，这些将士义无反顾地‘进入’了自己的脑域。
SSS级的脑域是何等危险，如同在金色的海洋中遨游，只要一个浪头打来，瞬间会被掀翻，与之相连的脑域也将造成难以修复的损伤。
更何况，那时的自己还处于精神力不稳定的状态，万一产生动荡，其中的大部分人可能都会——
江诺轻轻摇了摇头：“十三年前的雾源星之战，我和数千名军士被困其中，是您率领的第一军团及时赶到，将我们全部救下。
或许当时您并没有在意，因为那时的我只是一名四级军官，根本没有资格向您亲口表达感谢。”
杜元舟：“我也是。要不是您抵挡住了星兽的入侵，我的家乡早已沦为血腥的战场，死伤无数。所以，您不需要道谢。”
正当两位少将还要表达对战神的崇拜之情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连串‘指挥官大人’的恭敬称呼和军靴相碰的清脆声响，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沈言的视线中。
纯白的作战服将男人修长完美的身材完全凸显出来，衣服纤尘不染，肩上的徽章昭示着他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的面容比之前成熟了许多，面部轮廓越发立体，勾勒出清晰冷厉的线条，那双湛蓝的眼眸如冰封的湖面，随意一瞥便足够令人胆寒。
如果说之前的他气质清冷疏离，那么现在的他就是极致的冰冷，一举一动都极具压迫感，不愧为帝国最高指挥官。
“指挥官大人。”见到贺闻川，杜元舟和江诺立刻站直身体，腰背挺直，面容严肃地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男人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紧接着迈开长腿来到沈言面前，单膝跪地和他平视，用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对方的指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握到骨节都在发痛。
沈言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那双湛蓝的眼眸深沉而又专注地看着他，带着热度的视线一寸一寸的从他的脸上划过，似乎隐藏着某种压抑而汹涌的情绪，让人难以招架。
“现在感觉怎么样？”清冷的嗓音带着沙哑和颤抖。
“你放心，我很好，已经基本恢复了。”
贺闻川下颌线紧绷，薄唇紧抿，表情并没有因为青年的话而放松，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的杜元舟：“把主治医师和其他治疗师都叫来，为元帅做个全面检查。”
“是！”
待治疗师们着急忙慌的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帝国最尊贵的指挥官大人正半跪在地上，帮青年按揉有些僵硬的腿部肌肉，神情是罕见的柔和与专注。
治疗师们顿时睁大了双眼，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真的是那个杀伐决断、淡淡一瞥都让人冷汗直冒的指挥官吗？
还有，这、这真的是他们能看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