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没敢动, 握着刀跟五妹一人守着一边车窗。阿玖没说叫她开门,她是等闲不会开门的。不过知过了多久,车门被一只手轻轻扣响。周憬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嘉娘, 开门。”
里面安静了许久, 叶嘉很小声地问:“谁?”
外面轻笑一声,嗓音轻飘的像一阵风, 明明正经却叫人觉得玩味:“我, 允安,你相公。”
……这语气,确认是周憬琛,叶嘉才啪嗒一声打开了门栓。
车厢门只开了一边儿, 周憬琛穿着一身厚甲蹲在车厢外的椽子上。面色被吹得比白雪更白, 脸颊上有些起皮,有点擦伤,已经结了痂。发丝有几缕洒落下来,头戴粗糙的毡帽。看见叶嘉的瞬间眼睛一亮, 嘴角便勾了起来。这人素来都是风雅的模样,弄得这般落拓还是第一回。
两人四目相对, 周憬琛忽地伸出双手将叶嘉给抱在了怀里:“乖,怎么大雪天跑出来?”
叶嘉被他这突然的举动给搞蒙了一下。
原本心里还有些害怕的, 被他这突然的动作一打岔, 倒是好了许多。心底一股后怕涌上心头。周憬琛动作极其自然地搂着叶嘉进了车厢, 抱到腿上。仿佛没有任何不妥地将人整个搂在怀中。
叶嘉脑子还是蒙着的, 哑着嗓子也没拒绝他的动作:“你,咳咳咳咳咳……你怎么在这?”
话说的太急, 一口冷气呛在喉咙里了。
“有点事儿, 搜一伙儿人。”
周憬琛的身上有股积雪的味道, 很暖和,热烘烘的。等热了以后,一股男子身上独有的味道就冒出来。叶嘉原本是在呼吸他肩颈的气息,冷不丁就闻到一股味儿。也不是说难闻,但怎么说,就是闻着叫叶嘉莫名的脸红。
她推了推周憬琛,意思是她已经好了。
周憬琛被她推了好几下,只能老实地松开。
事实上,香胰子的生意周憬琛是知道的。澡豆货源自打被徐有才断掉,叶嘉就一直没从别处找到合适的货源补上来。都不用叶嘉开口,周憬琛也猜到她大雪天的为何跑出来。幽幽地盯着她瞧了许久,没好气地伸手猛一戳叶嘉冻得冰凉的脸颊,“翻脸真快。”
叶五妹蹲在角落里没敢出声打搅,叶嘉跟周憬琛出了骡车。
车厢整个歪了,斜着卡在一处一动不动。叶五妹此时也不好缩在车厢里,就捡起车厢里头一块石头跟着下车。叶嘉扭头刚好瞥见她手上握着个碗口大的馒头,愣了下,方才情况混乱她没注意。这会儿才想起来方才她们一人拽着一边车窗帘子时,馒头是从外头砸进来的。
谁砸的,不知道。
叶嘉眼睛往车轮下面一瞥,发现骡车走不动,是轮子卡进了一个雪坑中。因着雪坑很深,雪地里又滑,骡子往前蹬了许久的蹄子蹬不动。
车厢里的人下来以后车厢轻了很多,后头几个人推着,骡子很快把车厢给拖出来。
骡车后头一地的狼尸。血花在皑皑白雪中绽开,红的刺目。
周憬琛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一支队伍。此时他的兵就在不远处等着,为首的就是孙玉山跟柳沅两人。几个人不知在做什么事,脸颊上都有伤。方才就是他们从后面射杀了狼群。不然凭阿玖带的这批人,估计得废一会儿功夫才能解决那群狼。
柳沅不知跟孙玉山说了什么,孙玉山回头看了一眼这边,小跑这过来。他先是跟叶嘉打了声招呼,眼睛那么往人群里一扫。没瞧见孙老汉,愣了下。
“孙叔人在周家,年纪大了,大雪天没叫他出来跟着。”叶嘉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开口道。
孙玉山挠了挠头,抿嘴腼腆地笑了。
“其实我爹还挺硬朗的,比一般的小伙子还能扛事儿。”孙玉山咧嘴一笑。
他笑,叶嘉也笑了。
周憬琛瞥了孙玉山一眼,屈指吹一声口哨。茫茫白雪中忽然一个矫健的黑影像一阵风在雪地里刮过般,冲到了近前。马儿骡子们焦躁地跳动,叶嘉心口一紧,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速蹿到叶嘉身边。
叶嘉眨了眨眼睛仔细一瞧,片刻后,睁大了眼睛:“点点!”
“嗯。”周憬琛默默侧身,挡住四周投射过来看叶嘉的目光,“方才发现它一直跟在你的骡车后头。”
叶嘉愣了愣,看向不远处的狼尸,又低头看了看比一般的狼至少大一圈的点点。电光火石之间,叶嘉忽然有一个想法:“你说,一路上吓得牲畜躁动不安的罪魁祸首该不会是它吧?”
周憬琛轻笑一声:“十之八.九。”
“那那群狼?”
“从北边草原过来的。”周憬琛眼神警告竖着耳朵偷听的柳沅,转头对叶嘉笑得温和,“应该是草原深处积雪了,没猎物,才逼得这群草原狼南下。”
叶嘉这回是被上了一课,如今早已不可与后世相比。她得换个思维看北边的寒冬,下回就有经验了。心有戚戚焉,叶嘉刚想说什么。不远处一个人骑着快马背上插了一张小旗子飞驰而来。那人速度极快,似乎不受雪地影响,在周憬琛的十步远处勒住马。
灵活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周憬琛跟前:“报!司马,北边儿有发现。”
叶嘉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见周憬琛皱着眉头,不由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事?”
“驻地逃掉一群拐子。”周憬琛也不瞒着叶嘉,提醒她道,“专门诱骗美貌的年轻女子送去草原深处或突厥为妓。有消息称往东北边逃了。”
“东北边儿?是往草原的那边麽?”
“嗯。”
叶嘉先前就听他提过,点点头:“既然有事,你尽管去忙。”
周憬琛也确实有不少事,深深凝视叶嘉一眼。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把有叶嘉小臂长短的匕首递给她。叶嘉一愣,接过来,发现很轻。
“随身带着,这匕首很锋利。”周憬琛忽然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正色道,“遇到对你不利的人便直接刺过去,胆子大点儿,别跟在家似的鸡鱼都不敢杀。”
叶嘉:“……”
说完,他跟兵卒就快步走远。
叶嘉瞥了眼他的背影,把匕首往怀里一揣跟五妹一起又绕到骡车后头。从草原那边下来的狼统共十几头。个头都不大,约莫只有后世土狗的大小。不知多久没吃过食物,瘦得很。阿玖带来的这批人看得出来确实是打猎的好手,剥狼皮的手段又麻溜又狠辣。
林泽宇仿佛吓破了胆似的,坐在地上起不来身。他的身边好几个被冻硬了的馒头。
一看到馒头,叶嘉的眼神顿时就沉下来。方才她就奇怪车厢里怎么会有馒头。如今看来,应该是这个小鬼扔的。这小鬼是吓昏头了把冻硬的馒头当石头砸,叶嘉有些不大高兴。不管他是不是不小心,馒头砸进车厢这个举动到底令叶嘉心生不快。
阿玖从远处跑过来:“姐,五妹,回车里去。外面我们收拾就行了。”
“不了,我们在车里待着,车厢太重拉不动。现在你叫人过来拉拉看,把车轮子从那个雪坑里拉出来。”叶嘉的身边站着一头半人高的大灰狼,别说林泽宇,就是阿玖手下那批人瞧着心里都骇得慌。
林泽宇乍一看这只身形大得出奇牙齿上全是血迹的狼,差点没两眼翻白昏过去。
事实上,叶嘉养狼这事儿阿玖是知道的。林泽宇来周家的时日不长,又经常猫在自己屋躲清净,没撞见过点点。
“原来是它在后头跟了一路?”阿玖瞥了眼那只身形巨大的狼,到底没忍住笑,“我就说怎么咱家这牲畜打从东乡镇就瑟瑟缩缩的。”
叶嘉也笑了:“点点不放心我。”
林泽宇吓得抖如筛糠,一直哆嗦个不停。阿玖实在烦,没忍住一巴掌敲在他脑门上:“哎,你快给老子站起来!叫叫叫,你他娘的是娘们儿么?吵得老子脑瓜子都疼了!”
林泽宇挨了一下,手软脚软地爬起来。
结果脚下一滑又摔了个大马趴。听见动静的人瞧过来,都哈哈大笑。林泽宇羞耻的面红耳赤,叶嘉此时对他也没了维护孩子的宽容。说实在话,才十二岁心智不成熟很正常。但林泽宇这小子给人感觉很怪,眼珠子过分灵活,总叫人觉得不老实。
叶嘉虽说花钱买了林泽宇,但委实不爱叫这人往她跟前凑。
扫了一眼林泽宇便没有再管他。
不远处那几个年轻汉子还在剥狼皮。一下子白得了十多张狼皮,可把几个年轻人给高兴坏了。点点虽说没有动,但看一群人在剥狼皮,似乎受到了威胁龇出满口的獠牙。
阿玖一看,立即呵斥他们动作快点,然后从兜里掏了个小瓶子出来。他走过去往狼皮跟地上的狼尸身上洒了点,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就淡了许多。
冬日里天黑的早,怕夜里不安全就让大家都回到原位。
叶嘉看了一眼那边还在跟手下人说话的周憬琛,那边周憬琛立即就觉察到叶嘉的眼神。他侧身跟柳沅说了什么,而后快步走到叶嘉这边。
“嘉娘,我叫几个人护送你们一程。多走一段路,就别在洛桑镇落脚了。”
周憬琛此次其实是受命出来搜查突厥人,追人贩子是顺便。才说北边有动静,又有线报称突厥人派了一支队进了喀什县周边的村落。西北这边地广人稀,村庄与村庄之间其实隔得挺远。料定大雪连天的恶劣天气里那群人不大可能冒雪前进,极有可能还藏在大燕境内。
周憬琛有些放心不下叶嘉。此地荒无人烟。阿玖就带了这么点儿人,总觉得没多少保障。
“嘉娘,你们是要往哪边走?”
“去轮台。”叶嘉不晓得轮台的具体方位,但应该是在东边儿,“要不我把阿玖叫来,你问他?”
周憬琛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他手头还有重要的事情,抽不开身。约莫半年左右,边疆要再起战事。这桩事儿自打周憬琛当初睁眼便一直压在他心里,必然要趁彻底打起来之前了结。
乌古斯命他追查布防图,亦是刻不容缓。
西北这块地界上的官僚系统早就烂透了,超过一半的人尸位素餐,只知争权夺利。少部分人虽说不掺和,但也都两眼一闭只当作瞧不见百姓的苦。驻地这边三天两头内讧,下面的兵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半年后战事一起,突厥人长驱直入,直接将大燕的子民逼到了冀州以内。
丢失城池是小事,劳民伤财才是大事。一旦打起来,遭殃的是当地百姓,那时候才是人间炼狱。
左思右想,他垂眸凝视着穿得肿成一只球的叶嘉:“若是要走,尽早走,夜里就别再洛桑镇借宿了。走得快些,赶着去前头的一个镇子。”
“洛桑镇是有什么事么?”叶嘉扶着他的胳膊上了骡车,扭头看向他。
“嗯。”周憬琛也没有瞒着叶嘉,“夜里可能会有些小动作,届时打起来,指不定要被波及。”
叶嘉见他神情严肃,当即点点头。
不用周憬琛刻意劝说,叶嘉也半点不含糊。喊了一声蹲在狼尸旁边看人剥皮的五妹上快点骡车,又冲远方的阿玖招了招手。
阿玖过来,叶嘉就道:“立马启程。”
周憬琛见叶嘉扭头这干脆的架势,看她的目光不由有些幽幽。但这时候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他抬手招来一批人,周憬琛分了二十来人到这边,点名叫孙玉山带队护送他们走。
孙玉山立即道:“嫂子且尽管放心,有我在你决不会有事。”
扯那些虚话没意义。叶嘉不知孙玉山有多能打,但想着孙玉山能一开始被周憬琛看中并收入麾下,肯定不会是小角色。
点点头,让孙玉山和阿玖商议好便整装出发。
周憬琛盯着那刷地放下的车窗帘子,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小白眼狼。”
收拾起来很快,孙玉山整队将骡车包围。林泽宇擦了擦眼泪不敢再多,生怕被叶嘉就这么抛在冰天雪地里,赶紧爬上车椽子边缘坐下。
阿玖一甩马鞭,喊了一声驾。
然而马鞭甩了好多下,骡子不仅没走,蹬着蹄子十分焦躁。紧闭的车厢门骤然又打开,叶嘉喊了一声‘点点’。就见不远处的雪地里一只黑影急速奔跑,一跃蹿进车厢。
车厢门啪嗒一声拴上,焦躁的骡子都安静了下来。
“软蛋!”阿玖没好气地翻了一眼又差点吓得尿裤子的林泽宇。
骡车动起来,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路就变得好走了许多。
洛桑镇还算是个东西商路上必经的小镇,比东乡镇还要繁华些。骡车跟人穿过街道,路上的积雪被镇上的百姓清理过,自然就好走不少。因着有周憬琛的交代,叶嘉就只让他们去镇上补了点吃的,而后加快脚步往下一个镇子走。
他们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街上两边的屋舍都亮起了灯。
这个镇子跟洛桑镇是连着的,相隔不过二十里的路。镇子要比洛桑镇小很多,两边的商铺也少的多。他们从西往东走,一路都没有寻到能够落脚的客栈。最后还是阿玖找的熟人,在镇子下面的一个村子里借的宿。孙玉山他们将叶嘉送到便要走了。
临走前,孙玉山给叶嘉留了句话:“嫂子若是有急事,去洛桑镇的福来客栈递句话。”
说完,他们连夜赶回去。
借宿的这户人家跟阿玖熟识,自然也是做皮毛生意的。从阿玖十二三的时候就相识至今,往来的不算少,主人家对叶嘉姐妹俩也算是照顾。
吃罢了晚饭,主人家就给收拾出一间屋子给叶嘉姐妹俩住。
点点没有下车,主要是叶嘉怕它吓到主人家。体型太大了,獠牙也利。叶嘉叫点点在院子外头守着。不知是被叶嘉从小养大的缘故,点点颇有些通人性。叶嘉跟它说什么话它都能听懂。它呜呜地蹭了蹭叶嘉,乖巧地从院子旁边跳入一处雪窝里,隐没进去。
白日里刚经过惊心动魄的事情,骡车也坐了一整日。姐妹俩都累得不行,吃完便困顿了。
出门在外,叶嘉把自己也不敢有太多要求。弄了点热水擦拭身子,爬上床就睡了。阿玖他们跟屋主在外头喝酒,不知喝到了什么时辰。至于旁人,阿玖只会安顿。
原本以为只借宿一日,谁知第二日又开始下雪。
雪扑簌簌地往下落,又急又大。叶嘉琢磨着明日该停了,就在人家家里多借住一日。主人家性子十分纯朴,见叶嘉畏寒,还特意不知从哪儿给弄了一个炭盆放屋里。柴火管够,就是烧的时候得多留点心,别着火。
傍晚的时候,叶嘉在屋里待着闷,出来走动。
院子外头一个勾着腰的妇人急匆匆地在雪地里走。一面走一面挨家挨户地敲门,问有没有人看到她家两个姑娘,米娅和帕夏。那老妇人冻得脸都青了。雪粒子很快将她的眉毛染上一层白霜。她嘴唇哆嗦着发紫,说话又急又抖:“祖合热,你跟我家米娅最是亲近。她昨夜没来寻你说话么?”
“没有啊婶儿。”祖合热,就是叶嘉借住这家人的女儿,“米娅是昨夜不在家么?”
自然是不在。
老妇人眼睛都有些泛红:“那帕夏呢?你可瞧见帕夏了?帕夏前儿说有个事儿要找你说说,帕夏也没来找你么?”
听说老妇人的两个女儿都不在,不只是昨夜没回来,前日就不在家了。
祖合热的眉头拧起来,态度便变得有些为难。老妇人其实已经家家户户问遍了,都说没见过她女儿。到祖合热这里已是抱最后一丝希望。结果祖合热也说没见过,她就掩面痛哭起来:“怎么会都没见着?都没见到,我女儿还能飞了麽?”
老妇人佝偻着的腰又垂下去,蜷缩成一团。
祖合热犹豫了又犹豫,被老妇人哭的实在心软。她咬了咬唇,最后坦白了:“婶儿,帕夏没丢。前日我撞见过她,她跟个男子在雪地里抱着、抱着……亲嘴儿。”
老妇人一愣,一把抓住了祖合热的手:“那后来呢?”
“我没敢多看,就走了。”
“那你可有瞧见那人长得什么模样?是哪里人?咱回鹘人还是汉人?”
“是汉人。长得十分俊俏。”祖合热原本答应了给帕夏隐瞒的,这会儿也只能交代。
这个村子里住的大半是回鹘人。
说起来,回鹘跟突厥人曾经是同为一个族群,不过后世因为部落争斗和战争分成了突厥和敇勒。敇勒便是回鹘。此时且不提。就说回鹘族有个习俗,女子未嫁时先于汉人男子生子,年近三十始能配其种类。帕夏有个情郎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也没必要瞒着家里。祖合热这般吞吞吐吐倒是叫人觉得怪异。
老妇人心中疑问自然就问出来。
祖合热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把话讲明:“瞒着自然是有缘由。”
她小声道:“自然是帕夏和米娅的情郎为一人。”
老妇人愣住了。
叶嘉眨了眨眼睛,心道这村里的姑娘胆子挺大。老妇人却不在意这些,瞧着模样却好像松了口气。他们好似不大在乎这事儿,老妇人问:“是哪家的汉人小子?你可知道?祖合热你就好心告诉婶儿。婶儿不会叫米娅帕夏知道这事儿是从你嘴里问出来的。”
提起那人,祖合热的脸上竟然还浮现了两团红晕。
她有些羞又有些羡慕的样子:“就在隔壁镇,洛桑镇上住着!听说是中原那边过来的大商人,家中族产颇丰,奴仆成群。而且,那人长得是真的俊!文雅,说话又好听,瞧着就跟咱们这些乡下男人不一样。”
要不是没有帕夏米娅长得好,祖合热也想有那样的情郎。奈何她生得像她爹,人又高又壮跟个熊似的。那样俊俏的汉人瞧不上她。
老妇人听到这脸上已经没了担忧之色:“祖合热你可知道那汉人住哪儿?”
祖合热哪里晓得?她也就在村子里偶尔撞见过两回。那汉人身边跟着四五个家仆,气派又体面。她不敢上去搭话,眼巴巴地看着那人跟帕夏姐妹俩亲热。
回忆了下,她才说:“我不晓得叫什么,就知道帕夏喊他尚老板。”
“他说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很久,因着要做买卖,天南海北的到处跑。”祖合热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回是因着赶上大雪天儿,走不了,人才在镇上住着。婶子要找帕夏得尽快去。不然天变好,帕夏米娅怕是要跟尚老板走了。”
老妇人这哪里还站得住?忙不迭就回家去找老伴儿。
人一走,祖合热就关了院子门回来。抬眸一眼看到在门边站着的叶嘉,她脚步一滞。叶嘉喝完了碗里的水,把碗拿到外头后厨,又拿热水给洗了一遍。
回来的时候又撞见祖合热,叶嘉好脾气地跟她颔了颔首,转身回了屋。
祖合热的眼神追着她隐没在墙角,不其然又对上拎着两只兔子从外头回来的阿玖。虽然这人举止不文雅,但相貌也是没的说。但是她阿爹说这人娶妻了,祖合热撅了噘嘴。艳羡死了。
阿玖没注意到祖合热的眼神,只把叶五妹叫出来,两只兔子递过去给她。交代道:“做的好吃些,一会儿给主家人留一只,权当是咱们借宿的谢礼。”
五妹点点头,就拎着兔子去了后厨。
他们借住的这家人还挺好客,叶五妹说是要借用后厨,那胖胖的妇人说让就让了。还怕叶五妹一个人忙不过来,在旁边帮忙烧火。
叶嘉回到屋里往火盆里丢了几个榛子,听着榛子噼啪炸响。心想,那老妇人的女儿该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怎么觉得听着那么怪呢?
但这到底也不是叶嘉的事儿,想着,又往火盆里丢了一根苞谷。没有调料的烤玉米,仔细品的话还是有点好吃的。就是那种纯纯的粮食香味儿,带一点点甜味儿。叶嘉琢磨着要是有烧烤料就好了,烧烤料撒上去,一定很好吃。
没一会儿,叶五妹就进来喊叶嘉吃饭。
叶嘉应了一声,出来就撞见垂头耷脑地站在门边的林泽宇。林泽宇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叶嘉给嫌弃了。叶嘉对他的态度叫心里十分不安。他能想到的讨好手段,担着一个主仆名声也算不上讨好,担心了一整日了。
见到叶嘉出来,他立马扬起了笑脸:“主子,可要净个手?”
叶嘉瞥了一眼,也没搭理他便走了。
如今天冷的得除非必要,叶嘉话都懒得说。起身去桌边坐好,几个人便简单地用了一顿饭。五妹真的是做饭的能人。即便没有周家备好的那些调料,她也能把兔肉做的半点不腥。
大雪一下就是一天,到了天擦黑还在下。
夜里风刮了一晚上,冻得她缩在被子里都觉得冷。偶尔起身用饭,叶嘉看着漫天的大雪不免想到还在办公务的周憬琛,这么冷的天儿在外面奔波也不知情况如何。
一行人在人家又多住了三天,叶嘉觉得白吃白喝不好,便给主人家递了小二两银子做食宿费用。
主人家也不客气,那胖乎乎的回鹘妇人热依扎当着叶嘉的面就狠狠咬了一口。发现是真银子,高兴得不得了。不仅让叶嘉随便用他们家的杂粮,还热水管够。
叶嘉笑笑:“这几日劳烦你们照顾了。”
“哪里哪里,都没准备什么好的东西招待。”
热依扎高兴得不得了,揣着银子颠颠儿跑回自个儿屋子。见着自家男人在屋里床上猫着,没忍住上去给了他一巴掌。把叶嘉给了二两银子的事儿给说了。那叫巴图的汉子听说自家婆娘顺手就收了,顿时就觉得不好意思。想着叶嘉住在他们家这几日,吃的都很素。
想想,顿时就猫不住了。穿上厚皮衣就去了阿玖他们的屋子,招呼阿玖几个年轻人说去附近林子里打点野味回来加餐。
阿玖想着叶嘉跟五妹在村子里待着,也不可能出事儿。想着趁机弄点皮毛也是好的,便拿上弓箭跟着去了。
临到下午,屋外头响起一阵嘈杂。
叶嘉姐妹俩猫在家里烤火,听见了往院子外头瞧了一眼。就瞧见巴图家前头那块地上许多人围在一起说话。不晓得说着什么话,面上神色都十分凝重。有几个妇人围在一处,竟还哭起来。叶五妹端着洗好了碗筷回屋,主人家的女儿祖合热带上帽子就跟去瞧热闹。
叶嘉出来左右没看到阿玖身影,出于谨慎,她朝院子旁边喊了一声:“点点。”
院子外头扑簌簌一阵响动,而后一个大黑影从角落里跳了进来。它速度其快,贴着墙根火速窜到叶嘉住的这间屋子的窗户底下。
叶嘉将窗户打得更开,硕大的灰狼从窗户跳进屋。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祖合热母女面色慌张地匆匆从院子外头进来。二话不说,把门一栓。跟屁股后头有狼撵似的进了堂屋,把堂屋的门也给锁了。叶五妹从后厨回来推不开门,就在外头拍门。叶嘉给她开门,就听到祖合热母女在说话。
说什么洛桑镇被突厥人袭击了。不仅洛桑镇,听说这几日驻地跟突厥人打起来死了好多人,连着前头西边的好几个镇子。好多人大雪天的携家带口地往东逃,如今镇子上乱糟糟的。
祖合热母女这边刚把家里的门窗全锁了。
洛桑镇这边,周憬琛的这批人在洛桑镇把一支西域来的大商队给围了。一个商队七十多个人全部被扣押,顺着这群人端了几个窝点。这群人一副西域商人的打扮,以押韵大燕的茶叶和丝绸为由经常出入大燕。暗度陈仓的打探消息,掩护突厥不良人的行踪。
驻地丢失的布防图没找到,但却抓到了陈臻。
陈臻被人揪起来时正赤条条的在温柔乡里睡着,当下就吓软了腿。
说起来,这个窑子村在从东往西这条路上颇负盛名。只因里头的娼妓多种多样,燕环肥瘦应有尽有。不仅有蓝眼的、绿眼的,金黄色眼睛的异域女子,还有许多汉人美貌女子。且女子做那事放.荡又大胆,在这条路上名气很大。是个名副其实的的大销金窝。
“倒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小村子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一个暗门。”柳沅带人搜遍这个巷子,发现这样一个小地方竟然容纳了几百香客。
白日里,这里就是个普通的村子。男子人少,大多数是老人和孩子。在西北,似这样女多男少的村子并不少见。因着常年打仗的缘故,壮汉都被征兵征走了。这个村子白日里老老实实做纺织生意,村子里的人个个口风又紧。不是懂行儿的没有路子的,根本摸不进来。
一来二往,倒也没人发现不同。
周憬琛的人来村子里搜查时除了诧异这里异族女子挺多,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去镇子上问查,才放发现了疑点。洛桑镇的镇上好几家胭脂水粉铺子。比起东乡镇要多出四家,因着叶嘉在做香胰子生意,周憬琛装作普通买客便进去问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他的眉头都扬起来。
洛桑镇比起东乡镇要小一点,下属七八个村子。真要论起来,村子比东乡镇要少。但是胭脂水粉需求量十分惊人。他于是又问了其他几家铺子,问出来的数量相似。就算洛桑镇比东乡镇繁华,也不至于强这么多。毕竟洛桑镇跟东乡镇也不过隔了百里的路。
心里存了疑,他们便着人乔装打扮了来套话。这一套话就套出了好几个村子。
周憬琛没有打草惊蛇,着人在村子外头盯了几日。而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就给他等到了一群人。于是连夜调人把这几个村子给围了。里头的女子香客全都扣下,某些特殊原因也杀了不少人。
这边才扣住了这批人,等了不到三日,边境那边就出事了。
有一支突厥兵不怕死的来袭击。
周憬琛这边动作快,扣住了人打了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突厥人才会狗急跳墙袭击大燕的边境。声东击西,企图用兵力缓解这边的压力。
这几日夜里情况是一日比一日惊险。驻地的兵都被带出去,周憬琛没办法,只能先回军营。不过回去之前先要严密地排查一遍,将不能杀又不能放的人送押驻地地牢。许多百姓不知内情,边疆战事一起他们便开始乱。一乱就爱跑。
且不说周憬琛这边忙得无暇分身,叶嘉住的这个村子傍晚时候窜进来一批人。听说是前头镇子逃出来避货的。就挨家挨户地敲门求留宿。
大雪天的,外头天寒地冻,巴图家的男人去山上还没回来,这有人敲门她们也不敢开门。祖合热就跟着门跟外头人喊话,直到外头那人开口说自己姓尚,是中原来的商人。
祖合热心口一动,人就贴到门边了:“姓尚?汉人?”
“是,我是从洛桑镇那边过来的。原本要去西域押货,正巧碰上了洛桑镇出乱子。怕被波及,就带着仆从从那边退回来。”那人细听之下,嗓音还有些好听,“往日我是来过这个村子的,知道村子里村民心性纯朴,才过来碰碰运气。主人家方面的话,能不能开个门说话?”
说着,外头那人打了好几个喷嚏,嗓音都开始哆嗦了。
祖合热都不顾阿妈没允许,自己就将门开了个缝。从缝隙看出去,果然瞧见院子外头站着一个高挑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身后站着四个人,有男有女,瞧着像是奴仆。
“尚老板!”祖合热顿时眼一亮,急匆匆跑出了院子。
叶嘉缩在屋子里,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与叶五妹对视一眼,眉头皱起来。她也没废话,默默去床边枕头下面将周憬琛给她的匕首摸手里。五妹见姐姐这般动作,紧张了起来。躲在角落里的点点从昏暗中亮起两只隐隐发着绿光的眼睛,叶嘉将窗户开了一条缝。
就看到那名唤祖合热的姑娘跟外头的人说了几句话,红着脸把人给领进了屋。
“姐?”叶五妹贴到叶嘉的身边,“有外人来了?”
“嗯。”
叶嘉看了眼天色,大雪还在下,阿玖他们也不知何时回来。屋外头很快响起祖合热母女与人说话的声音。那名为尚老板的人说话确实挺文雅,确实像个读书人。
或许是周憬琛平常跟人说话甚少咬文嚼字,又或许叶嘉对周憬琛有滤镜。莫名就外头那什么尚老板如何,反而有种半桶水响叮当的感觉。她也没出去看,老实地待在屋里。
但没一会儿,热依扎就喊叶嘉姐妹俩出去烤火。
叶嘉不好不应声,就在屋里扬声说了句:“对不住啊婶子,我这会儿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在屋里歇着了。”
热依扎一听叶嘉不舒服,立马就站起来。她可是拿了叶嘉二两银子的食宿钱,哪里好意思不管人家。可当下也不好留女儿招呼一群陌生人,就嘱咐祖合热进屋来瞧瞧叶嘉,自己招呼客人。祖合热有些不乐意,眼睛留在尚老板身上勾缠,被热依扎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进屋。
一进屋,见叶嘉也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嘴巴就撅起来。
叶嘉看她这神情,轻声地解释道:“不要意思,天儿太冷了。外头都是陌生人,我们姐妹俩是汉人。汉人家女子规矩多,就不出去了,叫你母亲见谅。”
叶五妹也点点头,一副他们家有客,她俩这些外人就不去掺和的样子。
祖合热一听他们这么说,顿时就眉开眼笑:“是的,你们汉人就是规矩多。那行吧,我给你们拿个炭盆进来,你们在屋里烤烤火。”
说完,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她才一走,叶嘉就听到屋外有人问:“这是家中还有娇客么?”
是那个尚老板。
热依扎估计是头一回遇上如此文雅的年轻人,被哄得也有点找不着北。她性子单纯,有什么话半点不藏着掖着全说出来:“是啊,家中有汉人姑娘借宿。”
好在那人也就问了一句,仿佛是随口好奇。
过了会儿,祖合热给叶嘉姐妹端了柴火进来,给叶嘉的火盆里添点柴。
炭盆里的火劈啪地烧着,巴图等男人还没回来,热依扎就进来喊了叶五妹:“娣娘啊,你手艺好,能不能请你给外头的客人做一顿饭?”
原来是那群人给了热依扎一两银子的饭钱,想要吃一口汉人的菜。热依扎不会做,但是拿了人钱就得想办法。忆起叶五妹上回做的兔肉,她就觉得好。
叶五妹有些犹豫,但热依扎很恳切。她推脱不开,只能跟着去。
叶嘉一个人在屋里就有些坐不住。点点藏在了柜子后头,不叫唤也不动。瞥了一眼挂着帘子的门,她心里着急阿玖何时回来。就听到屋外头有人在说话。两个陌生的声音,听着像是就在院子里。两人在小声地嘀咕,说是叶五妹长得好。他们在这一代转悠了这么久,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
叶嘉心里一咯噔,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那小娘们去做饭了,屋子里还有一个。”其中嗓音听着粗嘎得像老妇人,嘀嘀咕咕的,“既然是姐妹俩,应该长得不会差到哪儿去……”
叶嘉立即意识到不对,刚要藏起来,屋外头轰地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下去砸到地上。而后是祖合热的惊呼,叶嘉立马拔出匕首,抬头就看到帘子一动。一个妇人打了帘子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头儿。两人一瞥见叶嘉,眼睛噌地一下都冒光了。
“我的个乖乖,这个长得真俊啊!”说着,两人就往叶嘉这边扑。
叶嘉大喊一声:“点点!”
墙壁角落里火速窜出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动作很快,嗖地一声冲出来一口咬在冲在最前头的老妇人脖子上。点点平常很安静的,但有一回周憬琛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越安静的狗性情越凶。这是叶嘉头一回亲眼瞧见它咬人。
体型的优势让它的力气比一般的狼要大很多,一口下去血就冒出来。
咔嚓一声,那老妇人的脖颈就被咬断了。她身后晚一步的老头儿一看行事不对。点点头一甩,将死了的老妇人甩到角落,扑过去从后头一口咬住老头儿肩膀。
老头儿一声惨叫,张口大喊。
堂屋里头几个人发现动静不对,冲过来就看到一头巨大的狼嘴里叼着个人,虎视眈眈地立在门口。那为首的几个人里有会功夫的,下意识就往外跑。但就是那么凑巧,眼光一瞥,瞧见了狼后头一个站着的女子。女子容貌晃了他的神。
几乎是一个瞬间,几个人冲过来:“头儿,这个真俊!能卖大价钱!”
点点将嘴里的人狠狠一甩,扑上去咬。其中一个身形很快地闪过,想冲到叶嘉的跟前。叶嘉忽然抬手,匕首就那么扎进了凑近的人肩膀上。
这把匕首也不知是怎么打的,锋利得不得了。叶嘉力气不大,都能一刀扎到底。那人没被命中命门,正准备徒手夺刀,就听到一声噗嗤利齿咬肉的声音。点点不知何时返回来,一口咬在这人的腹部。巨大的身体力气自然惊人,点点咬着那块肉狠狠一扯,肠子漏了一地。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吃人的狼同样也不吠。
叶嘉被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的头发昏,想到周憬琛取消自己连只鸡都不敢杀。她心意很拔出匕首,又往这人的心口扎。
不得不说,点点这一只狼,硬生生吓得剩下那人不敢恋战,退出了屋子。
屋外头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声尖叫。
叶嘉跟在点点身后,就看到叶五妹手里握着一把菜刀,一刀砍到了一个人的腿上。血流了一地。她的脸上身上一脸血,脸白的跟个鬼似的。叶嘉这才发现地上尸体手里握着帕子,就是被甩到一边的老妇人手里的。
她当机立断,扯了那老妇人手里的帕子。趁着叶五妹身边那个人躲闪,冲过去就捂住那人的口鼻。
身高不够,够不上。
点点冲过来给了那人肚子一爪子,那人弓腰的功夫,叶嘉才把帕子捂上了他的口鼻。
“姐,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叶五妹是做饭的时候,发现几个人围着她打转意识到不对劲。林泽宇忽然跑过来跟说这几个人是人贩子。她一身冷汗,不敢轻举妄动,借着做饭的功夫把菜刀拿到手上。一阵乱砍,跑着躲起来。而后又觉得叶嘉一个人在屋里会出事,才铤而走险跑出来。结果发现祖合热母女都被人拿药给迷了。
叶嘉低头看了眼昏迷的男人,一个二十七八上下的年轻男子。样貌确实够唬人,有句话叫什么,邪魅狂狷。这人长得就这幅勾桃花的样子。
两人摸了根绳子把人给捆了。还好他带的人不多,才五个人。点点咬死了三个,刚才跑了一个。
叶嘉有些担心那人会引来祸事,一扭头发现点点不见了。
“刚才追着那个人冲出去了。”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林泽宇凑过来,补了一句。叶嘉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林泽宇低着头不敢看他。
叶五妹捋了一把脸上的血,坐在地上涩涩的发抖。叶嘉脸色十分难看,叶五妹倒是说了句:“姐,这小子刚才给我通风报信,不然我也来不及救你。”
叶嘉:“……”
他们还没喘口气,林泽宇忽然开口:“主子,院子外头还有人。”
叶嘉汗毛一瞬间炸起来,果然,从门缝里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晃。叶嘉刚举着匕首,那人忽然推开门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那个问祖合热话的老妇人。
那人跪在地上就开始哭,哭她命苦,哭她姑娘被人贩子抓起来,她也是没办法才告诉人贩子这里有俊俏姑娘家:“呜呜呜……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可是我没办法啊!夫人你是不晓得这群人歹毒啊,抓了一屋子的姑娘锁在一个屋子里。大冬天的不给衣裳穿,剥得连件蔽体的小衣裳都没……大雪一停,他们就要走了,就要带着我两个女儿挪窝……我真是没办法!”
叶嘉没想到这里还有老妇人的事儿,脸色很难看。运气不好,还真是什么事都给她撞上。也不晓得这群人跟布防图有没有关系,跟突厥人又有没有关系。
“姐,”叶五妹掐着手指吞口水,“拐子,是不是咱们驻地逃的那批?”
“不晓得。”叶嘉也不确定,“很有可能是。”
“这回是多亏了点点,那现如今咱怎么办?”叶五手软脚软,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就浑身汗毛直立,“咱是不是快点启程走?今夜就走吧!”
叶嘉看了眼天空,已经黑了。雪还没停。
“夜里走更不安全,”耳边老妇人还在哭,又哭又磕头。叶嘉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从理智来说,管好自己就行。但忆起孙玉山临走前的话……
顿了顿,叶嘉拉着她回屋:“等阿玖他们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