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玉一路警惕的左右看着, 还不忘替容穆抱着他的本体。
“主人,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
容穆摇了摇头, 老实巴交的夸赞:“不认识,但感觉她长的好漂亮。”
怜玉忙道:“她会武功, 但刚才看你的时候,走神了。”
容穆想了想:“也许是我长得……比她还漂亮?姑娘家嘛,爱看脸也不是不能理解。”
怜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刚才那个人离的太远, 他没怎么看清楚, 但他的感觉不会出错。
那个人, 大约是盯上主人了。
容穆走到自己寝殿的时候, 头发才被夜风微微吹干,他低头看了一眼,捏起一缕道:“看, 我就说会变回来的吧,上次也是这样,没一会就自己回来了。”
怜玉叹了一口气:“主人自己不察, 实在是头发白了, 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刚刚看到,心脏都差点蹦出来,生怕……”
容穆压了压他的脑袋:“没事啊怜玉,这事儿你多见几次就好了, 我第一次见也是吓了一跳。”
怜玉忧愁的点了点头, 只期盼着碧绛雪赶紧开放, 到时候主人就能自如控制了。
容穆抬脚走进寝殿中,正屋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几件绣着重瓣莲图的崭新衣物,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明天要穿的东西,恐怕是商辞昼刚才给他送过来的。
容穆拿起来摩挲了一下,想起刚刚惊险场景,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气。
当年的他,为何没有叫商辞昼知道他是一朵花呢……那丢失了的八岁之前的记忆,究竟又都是些什么东西呢?
台山夜风骤起,卷起零星碎叶。
有人跳于树枝之上,如履平地般快速移动,花奴跟在地上,直至行到一灯火通明的宫殿,一人一虎才停了下来。
容钰面色微微有些肃然的走在前面,门外迎接她的侍女忙屈膝行礼。。
“王女殿下。”
她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花奴跟在她身后进了寝宫,卧在床角的位置不动了。
容钰手脚有些发麻的倒了一杯冰水,抬头重重的灌了下去,然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她眼神动了动,走过去踢了一把花奴的屁股:“吃饱了?玩好了?你倒是漫山遍野的撒欢去了,累的本殿下到处避着商辞昼的人找你。”
花奴舔了舔肥厚的爪子,舌尖倒刺梳理着皮毛,似乎在沉醉于什么味道。
容钰蹲下身子,鼻尖微微耸动了一下,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莲花香味,花香一路都被风吹的有些淡,但还是叫人脑中清明一瞬。
她缓缓站起身子,坐在了一旁软榻上。
除非与莲花整日里沉溺在一起,否则不会沾染上如此浓厚的味道。
刚才那个人,能在全员舟车劳顿整理东西的时候去悠闲的泡池子,想来身份也不一般,难不成是商辞昼将碧绛雪交给这个人照顾了……?
所以他才能沾染上这么纯正的花香味——
还有,那张脸。
容钰并没有直接看清楚,但只论身形与轮廓,都让她不得不联想到了一个人。
那就是她的王兄,容沥。
自从十年前,父王不经王兄同意,从王兄的池子中挖走了一株王莲,王兄就与父王的关系每日愈下,直到最后父王崩逝,王兄才在葬礼上跪了他一次。
王兄性情孤高清冷,行事一丝不苟,从继任南代王一位,就越发冷酷不近人情。那些年原绰的发妻还没有生病的时候,还与王兄多次深夜密谋,容钰知道王兄这些年来心中都放不下当初那朵王莲,王莲又是在大商折损,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王兄恐怕是要计划着打仗了。
但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大商根本不理会南代的挑衅,反倒是反方向的追着西越揍,着实叫王兄憋气了好一阵子。
可……单纯只是为了一朵莲花,便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
王兄他又究竟知不知道,商辞昼的身边有这么一个神秘的养莲人……大商近来传闻莲花盛放,是不是和这个人也有关系。
原绰嘴中说的俊美少年,又是不是她刚才看到的这个人?
容钰头痛的揉了揉额角,总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接近了一件无人得知的秘事。
她声线清冷道:“……花奴,你喜欢他吗?”
花奴动了动脑袋,低低的叫了一声。
容钰:“我从没见你这么亲人过,你是我南代国的异兽,为何会喜欢一个身在大商的人?”
但花奴怎么会回她的话语,只闭上眼睛假寐去了。
容钰垂下眼眸,有侍女进来替她放下了床帏,“殿下,该歇息了,明日还要觐见大商皇帝。”
容钰不耐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正要叫侍女出去,却想到什么叫住她道:“你明日不用跟着我了。”
侍女一愣:“殿下?”
容钰看向她道:“明日我带花奴去参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这行宫之中给我打听一个人,晚宴回来禀报于我。”
侍女忙应声,容钰朝她招手,与她附耳说了几句:“记住了,事无巨细,有关他的事本殿下通通都要知道!”
侍女行了个礼:“是,殿下放心,婢子知晓了。”
……
各方背地里波谲云诡,容穆却不知道所有人又都开始围着他转悠了。
第二日一大早,怜玉就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用狗尾巴草编织的小兔子,容穆向来喜欢这些灵巧小玩意,拿过来欣喜的玩了好一会。
没过多久,商辞昼就带着郎喜出现在了他的寝殿门口。
商辞昼与他一夜没见,容穆还有些不太习惯夜里没人给他压被子,早上起来被子都卷到地上去了。
皇家围猎人多眼杂,如非必要,商辞昼是肯定不会放他一个人睡觉的。
容穆想起郎喜昨日里说的话,心中猜测恐怕这段时日参他的折子不在少数,只是商辞昼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昨夜你沐浴过后,孤未曾找见你人,还以为你被池子淹了呢。”商辞昼边走边道。
容穆无奈:“我又不是什么小孩,怎么还能把自己淹了?”
皇帝笑了笑,示意郎喜将手中的东西呈上去,怜玉探头一看,发现是飘着一朵完整花瓣的新露,恐怕是一大早上起来收集的。
“喝完露水,要再用些膳食,你乖乖吃饭消除劳顿,孤才安心。”商辞昼将晨露推给容穆,看着对方捧起咕咚灌了一口,整个人就和小苗一样活泛了起来。
等看着他吃完喝完,商辞昼才拍了拍手,门外有一侍卫拿着一个长盒子,貌似里面装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怜玉警惕的看了盒子一眼,被容穆按了按胳膊。
商辞昼全当怜玉是空气,他看着容穆道:“前些日子,孤一直想着要在猎场送亭枝一个什么东西,想了好久才想到,只是时间紧促,背着亭枝日夜赶工,终于在昨晚上才做好了。”
容穆歪头新奇道:“嗯?你还给我弄了个小礼物?”
商辞昼:“是,你打开看看,这东西总比李隋川的树枝哨子和怜玉的狗尾巴草好。”
怜玉:“……?”
郎喜在一旁没忍住捂着嘴笑了笑,上前收拾了一下桌面道:“公子快打开看看,陛下多年都不曾亲自做过什么东西了!”
容穆好奇心上来,伸出手指扣开锦盒,才看见里面被明黄色的丝绸裹着一个什么弯曲形状的东西。
他眼神微亮,轻轻掀开丝绸,便见盒子里躺着一个精巧的长弓,弓身毫无工艺痕迹,呈暗红色,两端雕刻着绽放的莲花,弓弦紧绷,似是能割断人的喉咙。
怜玉看了一眼微微一愣。
好弓!
容穆手心有些痒,迫不及待拿出来摸了摸,半晌才开心的看向商辞昼:“我还以为你会送我什么小花小草珍珠宝石,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东西!”
商辞昼歪头:“喜欢吗?”
容穆眉眼飞扬道:“喜欢啊!喜欢!光看一眼都觉得我天生就是射箭的料!”
商辞昼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专程做的小石数,够亭枝打打兔子玩了。”
容穆眉梢挑起:“有的人天生就有干某一行的天赋,我以前做梦都经常梦见我射箭玩,只要是男子,恐怕没有人不喜欢玩这个的!”
怜玉嘴中安慰道:“主人,厉害!”
容穆哈哈笑了一声,瞧见那盒子里还有几个羽毛箭,想来是配弓一起做的,他兴致上头,取了一支箭走到门前,商辞昼见他姿势都有些不对,想来只是玩玩而已,便也随意看着,只是无人瞧见容穆正面。
他捏到羽毛的那一刻,眼眸就微微缩了一下,虽动作可见新手稚嫩,但浑身上下的感觉却恍惚发生了变化,有些微的锐利和夺人。
容穆对着殿外的一颗高树,沉吟两秒,嗖的将羽箭放了出去。
那树距离不远,商辞昼这弓又做的极好,就算是毫无经验之人都可以一箭射中树干,箭头疾飞,果真笃的一声钉在高高的树皮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怜玉微微睁大眼睛,这下才是真的惊讶了。
“主人,你怎么,会——”
容穆沾沾自喜的回过头来,将长弓在手中转了一下:“没骗你们吧,天生玩箭的天赋流,说的就是我!”
“亭枝果然厉害。”
郎喜看了一眼商辞昼,就见皇帝一眨不眨的看着容穆,眼神流转间,有些几不可查的惊艳与欣赏。
……唉。
那些老臣还挣扎个什么劲儿,他们就是没亲眼见过陛下如何宠爱这位祖宗,若是瞧见,恐怕更要睡不着觉了。
陛下对这位容公子,那真是看什么都是好的。
商辞昼这几天忙的厉害,在容穆这里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容穆知道他近日要调度许多事情,便也没多问什么,只叫上怜玉一起蹲着和碧绛雪晒了一天太阳,这才感觉浑身精神百倍容光焕发。
到了傍晚时分,外面才热闹了起来,有人来来回回乱糟糟的走,容穆今日得了商辞昼送的新玩具,还正在手中捣鼓,他是挺喜欢热闹的,但那是像花朝节一样的热闹,若是和一群老古董坐在一起,只会看歌姬唱歌跳舞,便觉得没多少意思。
还不如在院子里玩射箭。
只不过今日应该还有老虎屁股可以摸,想到这里,容穆便来了点兴趣,他喊来怜玉:“你会爬树,去外面将我今日射出去的那支箭取回来,这可是皇帝亲手做的,比普通箭矢结实的多。”
怜玉抿嘴:“……我要是知道,主人喜爱这些,兵器,定也会为你做一个。”他还只当主人更喜欢一些可爱无害的物件。
容穆捏了捏他的小鱼嘟嘟嘴:“好啦好啦,你们俩少吵一点架,我就能更快乐了,昨晚还背着我打起来,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怜玉不满:“那是,他,暗算我!趁我不备才闯了进去——”
容穆连忙端水:“乖乖乖,去取箭矢,拿回来我们还要换衣服去吃席,虽然被人议论挺讨厌的,但烤肉也很香啊。”
怜玉这才走出去,想着主人嘴中的“吃席”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参加这种宴会吗?
白日里被射.出去的箭矢还直直的钉在树干上,怜玉攀着旁边的树枝跳了上去,才一手握住了箭矢的尾羽。
他夜里视线极好,正要一把拔.出,眼神看见什么就蓦地凝滞了一下,怜玉生怕自己看错,又往前凑了凑,这才小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了看那箭矢,又往殿中看了看,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主人应该正在梳洗换衣服,怜玉压下心中骤起的波澜,不动声色的将箭矢闷声拔了出来。
小鱼精带着箭矢跳下院中高树,树影婆娑沙沙,过了两秒,一只身体已经被钉成两截的蝉从树干上落了下来。
-
等到太阳完全下山,一路颠簸的世家贵族们才修整过来,众人洗去满身尘土,穿上自己最华贵的衣服,打算在皇帝面前好好露一露眼睛。
此次出行,贵族家中的少年郎居多,女郎倒是没有多少。
容穆特意和商辞昼打了招呼,不许这人太过高调的专程来带自己,于是这会便和怜玉慢慢悠悠的转到了台山行宫的主殿方向。
殿前的大理石中院阔气无比,商辞昼不缺钱,便把这里收拾的比先帝时期更为豪华。
容穆咬了一口出门摸在手中的果子,一路走一路张望着。
有人没见过他,看一眼便傲慢的收回了神色,有人看他长得好看,还会前往攀谈一下,但说两句问不出家族来历,便也不着痕迹的疏远了。
怜玉气的虎牙直冒,被容穆拉住道:“和他们有什么可计较的,我们不是人但我们做人,他们是人但他们不怎么做人,随意应付应付就是。”
怜玉看了一眼容穆,想起那只被射成两半的鸣蝉,眼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畏惧。
“是,主人。”
容穆也不太想在这种场合玩,好在转了没几步就遇上了一个熟人,夏侯燕今日不当值,正一身贵公子装扮与几个好友说笑。
对方眼光转了转,一下就看见了容穆的身影,他忙走过来道:“容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容穆疑惑:“我不在这儿在哪,又不是天天跟着陛下。”
夏侯燕笑了两声:“您可是贵人,此时应当与家父一起进去就坐了,我们小辈才会在外面无聊说笑。”
容穆摇头:“不去,就是因为里面都是朝臣,我才不想进去。”
夏侯燕眼睛中闪过什么,低声道:“可是公子最近听到了什么风声?”
容穆挑眉:“你是说我被议论出身不正这件事?”
夏侯燕:“正是,就连家父都有所耳闻,说的最多的还是言官与一些愁着嫁女儿的……燕冒昧问一句,公子如此美貌,何苦非要与陛下绑在一起?何不娶美娇娘共度一生?”
容穆:“……”
怜玉:“……”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不是我容穆要和他捆绑营销,是商辞昼绑着我不叫我走啊。
还美娇娘?想都不用想了。
怜玉正想说什么,容穆拦住他道:“我与陛下的事情很复杂,外人不是很清楚,往后这些话夏侯公子还是不要多说了,陛下耳目众多,免得你引火烧身。”
夏侯燕一愣,拱手道:“多谢公子提点……时间不早了,我带您进去吧。”
跟着熟人总比自己瞎摸要好,容穆点了点头,夏侯燕身边的朋友或多或少都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当见到往日攀谈不上的长翎卫首领亲自领着一人前行,不少公子哥都跌掉了眼睛。
“他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听说陛下最近养了一个小宠……该不会?”
“嘘嘘嘘,慎言慎言!”
怜玉停下脚步,夜色中微微侧头,灯火通明,叫那双眼睛缓缓变成了红色的竖瞳模样。
……算了。
不要给主人惹出乱子。
乱嚼舌根的人自有商辞昼暗中收拾。
几人行至殿内,容穆往上看了一眼,最高处座位边,果真不出他所料放置着一个小桌,上面摆着他常用的碗碟,应该是商辞昼吩咐郎喜布置的。
容穆忽略掉四周或有或无的打量,没有上座,反而随意找了个既能吃席又能吃瓜的位置做了下来,夏侯燕在他身边愣了一下,低声提醒道;“公子,您该上座。”
容穆:“下座也挺好的,整日里对着陛下那张俊脸,今日也多瞧瞧别人的模样。”
夏侯燕:“……”
劝说无果,他便也跟着就近坐了下来。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这位的身份地位,抬眼看去,就见自家父亲吹胡子瞪眼的看了他一眼,夏侯燕心中好笑,人人都以为容穆只是帝王小宠,迟早都要被抛弃,但稍微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在天子心中这位是何等重要。
夏侯燕眼神收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一会的功夫,这宫宴末尾就坐满了人,多是家中小辈年轻人,容穆回头打量了一眼,朝怜玉低声道:“这可是真正的贵二代啊。”
怜玉不屑:“气度还没主人,好。”
容穆笑了一声:“就你这条小鱼惯会吹我。”
上首忽然有些嘈杂,有内侍鱼涌而入,将手中的宫灯挑在高高的挂钩上,容穆第一次从这个低微角度看商辞昼,只见男人冠冕齐整,脚步坚实的从外走了进来。
朝臣百官皆伏地跪拜,万人之上天子之尊,容穆一时愣住,竟有些鹤立鸡群。
夏侯燕余光看了旁边一眼,也不言语随这位祖宗去了。
商辞昼走到上首,才瞧见旁边早就该入座的人却不见身影,郎喜冷汗直流,眼神在底下疯狂搜寻,又快步上前低声道:“许是容公子迷路了,奴婢这就喊人去找。”
商辞昼眼眸转了一圈,忽的一定,然后缓缓开口道:“不必了,他在。”
郎喜“啊”了一声。
跟着天子的眼神看下去,就见那位小祖宗已经开吃了,见他们看过来还扬了扬手中的烤狍子肉,露出小白牙纯善的笑了笑。
郎喜见皇帝脸色稍缓,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准备叫人前去服侍,就被商辞昼喊住。
“不必派人,他不喜人盯着,孤往日都不会在他身边放眼睛,此次本就是带他来玩的,今夜且随亭枝去,待在孤身边,许是要叫他不自在了。”
郎喜连忙退到后面:“是,陛下。”
皇帝来了之后,宫宴才算是真正开始,有乐府的小官在角落吹奏抚琴,丝竹管弦,音色靡靡。
容穆听的手中打着小拍,还不忘将桌上的吃食给怜玉投喂一点。
商辞昼离他太远,说话都听不太清楚,只是在某个时刻,管弦之音突然停下了,紧接着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容穆坐的离殿门很近,一抬眼就看见有一身材高大肩披兽毛的男人走了进来,对方耳上挂了三个金环,身后还跟着一众容色倾城的歌姬。
歌姬各个轻纱蒙面,叫殿中人轻声议论,容穆听了几耳朵,无非就是在说这次商辞昼会把这些人都赏给谁。
夏侯燕在一旁小声道:“公子可千万不要同情西越人。”
容穆侧目:“怎么?”
夏侯燕道:“看见走在最前面那个西越大王子了吗?他曾经可是带着人马生屠了我大商一个边境小镇,陛下震怒,整兵打的西越哭爹喊娘,但这就是一群蛮人,只认拳头不懂什么叫礼仪文明,只得给他们打服了,才能将他们压制下去……先帝曾在他们手中吃了很多亏。”
容穆恍然。
怪不得商辞昼提起西越都是一副恨不得灭族的神色。
前方的人似乎在说话,容穆见商辞昼微微侧靠在龙椅上,眼眸垂下是一个瞎子都能看见的轻蔑神色,从这样的角度看商辞昼,才让他有了一种这人是皇帝,是天下之主的感觉。
他是厉害的,能让敌国王子带着歌姬亲自上前献舞,古来能有几个皇帝做到如此地步?容穆微微愣神。
可就是这样权势滔天的商辞昼,却好像只喜欢他一个人,只宠爱他……
“主人,主人?”怜玉轻声叫道。
容穆“嗯”了一声,就见那西越王子已经在前方就坐,歌姬也退了下去,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随着众人的眼睛看过去,就见有一略微眼熟的女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容穆不自觉的看着对方,这次的距离比上次更近,能叫他清晰瞧见对方衣服上的重瓣花纹,和流苏耳饰底部吊着的金坠子。
怜玉微微屏息,凑近容穆道:“主人,你看她……”
容穆眼眸动了动:“我看到了。”
这位南代王女,从发饰耳饰到服饰,无一不是莲花图案,他以前只听闻南代尚莲,如今亲眼看见才知何为震撼。
一个王女尚且都如此,更遑论底下的臣民,南代其国,从上到下都将莲花视作圣物化身。
容穆胸膛起伏一瞬,眼睛再往外面找了找,才在王女身后看到了他今日来此宴会的目的。
花奴身躯过于庞大,乍一走进来的时候还教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等全身都进入这些贵人的眼眶,才有人忍不住殿前失仪惊呼了出来。
容穆听见那位王女冷声道:“此兽名为花奴,乃本殿下的小宠,诸位不必惊慌。”
话虽如此,有谁能近距离看到老虎还不害怕的?若不是商辞昼在上面震着,容穆都要猜测有些人拔腿就要跑路。
容钰走上前,见了礼便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宫廷小侍:“一点小礼,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商辞昼勾起嘴角,郎喜上前将礼盒收了起来。
“多年不见南代与我朝来往,孤当南代王还记着当年仇恨呢。”
容钰也笑了一声,都是王室中人,一个比一个会演。
“我南代王莲的确是在大商折损的,只不过陛下与王兄的恩怨应由你们二人来处理,本殿下此次前来,只是想要带回我王兄心心念念的碧绛雪——听闻碧绛雪开了,不知它现下可在此处?”
花奴跟在王女身后原地转了转,粉色的虎鼻贴着地面嗅了嗅,然后抬起了大脑袋。
容钰接着道:“我这花奴极喜爱莲花香味,想来若是碧绛雪在这里,它也定能找出来。”
容穆磕了一个瓜子瞧着上首两个人,心道在什么在。
要本体没有,要化形倒是有一个正在这儿吃席呢。
不对……等会儿。
怪不得这大猫每次都能精准定位他在哪里!原来是老虎长了个犬鼻!容穆背后闪过一道凉气,忽然有一种不太美好的预感。
南代王女还在和商辞昼说话,花奴硕.大的虎眼便已经闪烁了起来,它低吼一声,屁颠屁颠的朝容穆跑了过来。
这一路拉风程度叫众人侧目,容穆余光看到商辞昼倏地站了起来,还有大臣的惊呼声,以及南代王女一同投射过来的疑惑视线。
怜玉伸手接住容穆手中掉落的瓜子,不着痕迹伸出胳膊挡在了他前面。
花奴目标明确,就在身边的夏侯燕已经拔出匕首的时候,它纵身一个跳跃一把扑到了容穆的桌前……然后打了个滚,跟吸了猫薄荷一样四脚朝天蹬了蹬。
如果说令容穆最窒息的是什么,那最窒息的就是他回来这个朝代,激情吃瓜的时候总是能吃到自己的头上。
四周静谧,只有花奴的撒娇呼噜声最大。
容穆收了收桌上的瓜子皮,伸手用力拉了一把大猫的粗尾巴。
商辞昼看向容钰,冷声道:“王女不解释一下,为何你的小宠扑到了孤的人身上?”
容钰心跳如擂鼓,同时伴随着背后瞬间冒出来的惊悚,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商辞昼的话,而只是在满殿灯火下,瞧着那个偷偷摸老虎屁股的少年郎。
眉眼唇鼻,气质身形,就连衣服上隐约的重瓣莲花,都像是要钻进她眼中一样。
这次的距离如此近如此清晰,猝不及防叫她心中没有边际的猜测全然垮塌。
怎么会这么像?怎么会这么像!
商辞昼沉声道:“王女?”
容钰猛地回神:“什么?”
商辞昼眼眸微眯:“你看着孤的亭枝,意欲何为呢?”
容穆也不得不配合商辞昼,他开口朝着南代王女道:“……可是我身有不妥?”
容钰听着容穆的声音更是眼神一缩。
……出大问题了。
这一趟出大问题了!
王兄的母亲,当年的南代王后,到底生了几个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