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在这片冰川墓地中醒来,几百次?几千次?
一个男人躺尸一般的躺在一具冰色石棺中,他只需伸手轻轻一推,便可以打开眼前的棺盖,然后和前几百次或者前几千次一样,堂而皇之的从这里走出去。
一直向南,一直向南…
穿过几座熟悉又陌生的国度,再横越那片世界上最大的草原牧场,再往南,就会回到来时的地方。
但此刻男人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他对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厌倦了,记忆之中,似乎每次醒来后的人生都是大异小同,不起眼的开场,轰轰烈烈的结束…
那种轰轰烈烈的感觉确实痛快,可是痛快这种东西,经历的次数多了,仿佛也就没那么痛快了。
可能唯一无法忘怀的,便是那个女人了吧—
那个宿命般的,与自己纠缠了千世万世的女人,那个只要自己走入尘世,便会继续纠缠下去的女人…
男人这样想着的时候,修长的手指终于按捺不住的动了一下,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了无限的追忆和缅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段美好而动人的时光里—
温和的春光里,炽热的夏风里,金色的秋阳中,以及…她的手,她的发,她的唇,她的独一无二的淡淡体香…
仿佛世界因她才有了最终的意义。
可是—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男人猛地睁开了双眼,两行清泪打湿了他的苍白脸颊。
他对不起她。
他有愧于她。
他给予了她永不分离的海誓山盟,却又总是无比残忍的离开了她!
她是有理由恨自己的,纵使因着这份恨,她要亲手杀了自己,他也是心甘情愿接受的—毕竟,每次都是他有负于她!
即使他的每次负心,都有一个足以说服整个世界的理由,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永远也说服不了自己,他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负心薄幸的男人,没有之一。
所以,还要继续醒来吗?
这样的醒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继续负心薄幸吗?
继续聆听那个痴心女人的呜咽和哭泣之声吗?
他怎能—
他怎舍得—
所以,男人再次闭上了双眼,打算就此继续睡去,管他呢,就算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又如何呢?
她若过的不好,他是再也无法心安了。
可是,为何心脏跳动的如此厉害呢!
他知道,这是上天又再催促他了。
男人有些厌烦的再次睁开眼睛,他从怀里摸索了老半天,终于摸出了一把雪亮的,如月色一般的匕首!
心脏若是再敢这么跳动,他就会亲自从胸口处刺下去,强行让自己陷入沉睡!
去他的上天—反正不能让她再因着自己而受苦流泪了!
什么宿世纠葛,什么天降大任,都去他的吧。
可是,越是这样的想着,心脏跳动的却是愈发的厉害,那如同战鼓一般的跳动,就像在对他呼唤着什么…
难道是她在世间出现了什么变故?
一念及她,男人的心绪便再一次的无法抑制的乱了下去!
暗夜侵世,天命于斯!
男人低声嘟囔着这句话,沉默良久,猛的一个起身,蓬的一声撞开了棺盖!
只是那冰色棺盖也不知什么材质做的,被直接撞飞数丈之后,竟是毫发无损,只发出了一道闷闷的坠地之声。
该死!
男人恨恨的咒骂几声,愤懑不已的从冰棺跳到了冰面上。
看来躲是躲不掉的,他还得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啊。
但这次回去的原因不同,与上几百次或者上几千次都不一样,他回去,只是为了她。
他叫白芒。
尽管这片冰川坟墓里并没有黑夜,但他还是喜欢在黑夜中醒来,因为上天赐予了他一双可以看破一切黑暗的眼睛,他是罪恶的克星!
在浩瀚无尽的历史海洋里,在那些语焉不详的稗官野史间,世人习惯称他为:夜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