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商人大惑不解中,腿已经软了,身子一矮,就瘫在了地上。
“是五王爷派你来的吗?!”剑并没有因为商人的瘫软而离开他最致命的脖颈。李响的剑随着商人的瘫软,从高处滑下。
“不不不,”商人强打精神,把自己的意志从恐惧中抽离出来。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胡言乱语,惹怒李响,不过死他一个人,要是敢“出卖”王爷,他要搭上的,可要一家老小的性命。
王爷的狠辣,做为下属的他,心知肚明。
“草民只是仰慕五王爷才智,同时敬重将军的威名,想让将军帮忙引荐一下而已,绝对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将军莫要误会草民的意思啊,谋逆之罪,草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承担不起啊!请王爷……不,请将军名鉴!”
明明是天子脚下,那五王爷却可以瞒天过海,赖杀无辜,而那小皇帝却对此不闻不问,而且自登基到现在,他不出宫,也不体察民情,除了提拔了一个断案如神的宋岩,什么有用事儿都没做过,有什么资格做皇帝?
所以,他支持五王爷虽是被强迫的,但其中,也有几分真心在。
“好。”缓缓放下手中的剑,李响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望着商人,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缓缓开口,“本将军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放了你。不过,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切莫再说出来,否则,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
闻言,商人如获大赦,连连扣头谢恩。
“下去吧。”收了长剑,李响对商人下了最后命令。
“好好好,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商人道,压低脑袋,收敛气息,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唯恐自己一个动作失误,让将军改变主意,小命不保。
商人一走,李响的目光立即变得锐利深沉。
谋逆之事,兹事体大,身经百战,以足智多谋著称的他,故意试探,又在试探“失败”之后,放了商人,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至于这条蛰伏在皇上身边的毒蛇,接下来是将计就计,还是釜底抽薪,就看大豊此时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太后的决断了。
“来人,拿纸笔来!”李响对属下道。
王爷府。
“王爷,李将军态度鲜明,显然是向着当今皇上的,而且他还猜到了什么,试探草民,想知道草民的幕后指使者……”书房里,被派去试探李响的商人回报道。
“你告诉他了吗?”目光移上商人的脸,赵南柯缓缓开口,目光冰冷如刀,似乎能将人生生凌迟。
“回王爷,草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为不敢出卖您啊!草民就坚持说是草民仰慕王爷,想让他帮忙引荐,别的,什么也没说!”赵南柯的目光吓得商人心上“咯噔”一下,忙道。
“算你识时务。”收回目光,赵南柯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李响以‘宋军缺饷,宋商捐献有功’为由,将草民带去的银两珠宝,全部扣下了。”
“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赵南柯突然发火,吓得商人和一旁的护卫不约而同地一个激灵,“这个李响,真是……真不愧是草包出身的,目光短浅,不识抬举!”
瞥了二人一眼,话未出口,赵南柯忙转了音:
为不为我效力无所谓,钱你给老子还回来啊?!不办事儿还特么拿老子的钱,这个贪得无厌的野蛮小儿,简直忒不要脸!
“等本王拿下这大豊的天下,定要将这不要脸……咳,这不识抬举的家伙,碎尸万段!”赵南柯义愤填膺地开口,咬牙切齿。
那些钱是一笔小数目吗?!
老子、心、痛、啊!
被赵南柯这过激的反应吓得惊心动魄,并且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护卫,一脸懵逼:
主子这是……反射弧长么,都说到扣钱的事儿了,才反应过来没把李将军拉拢成功……
“其他那几个地方的将领怎么样?”想到了什么,赵南柯一脸严肃地开口。
“回主人,除了一个叫孙奎的老将,其他都愿意效忠王爷。”
“好!”闻言,赵南柯心胸大快,再想起李响,不禁冷哼一声,余怒未息地开口,“哼,你不识时务,有的是人识时务,别以为没了你(扣了本王的钱),本王就成不了大事!”
“……”
看来主人今天的心情,是真不好。
入夜,一个黑影落进彼岸的房间。
“主人,王子那边儿来消息了。”
黑影来到屋子中央,对正坐在桌子旁边的红衣女子道,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交到彼岸手上。
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让太后掣肘赵南柯,为大夏北上,拖延时间。
“主人,王子有什么指示?”见彼岸看完,黑衣人开口道。
“让太后和赵南柯,两虎相争。”
“那我们该,怎么做?”思索片刻,黑衣人不解地开口。
狐狸一样狡猾的眯起双眼,彼岸胸有成竹地道:“要想让太后和他彻底翻脸,还不容易?把他暗地里干的那些谋逆勾当抖出去,太后会立马将他除之而后快。”
是一只狡猾狠辣的饿狼又怎样?你对我们再狠,也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再强大,也不是猎人的对手,逃不过,猎人的手掌心。
“喏,属下这就去办!”闻言,黑衣人抱拳道。
“废物!”彼岸一生厉喝,将要离开的黑衣人定在了原地。
“你去办什么?!把你知道的赵南柯谋逆的所有事,都抖出去,然后让太后立马派兵,灭了赵南柯?”彼岸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那还怎么两虎相争,给王子腾出北上的时间和机会?”
“属下愚钝,请主人责罚!”闻言,黑衣人方如梦初醒,思及自己差点因一时冲动坏了王子的大事,忙跪地请罚。
见状,想起已经被赵南柯这头恶狼手段狠绝地除掉了一大半的手下,彼岸的心上划过一抹疼惜。
若是以前,手下犯如此大的错误,她一定会严惩不贷,废掉一条胳膊一条腿,都是很常见的,赤尾帮可是以纪律严苛,闻名于江湖的。
可现在,她却下不去手。
“之前你不是发现太后的人在监视那些被赵南柯控制了的商户吗?想办法让那个人混进这些商顾中,获得太后想要的线索。”叹了一口气,彼岸转移话题道,打算放过这个手下一次。
“喏。”?既然彼岸没有提,他也没敢再问,和往日一样,他俯首帖耳的领命,转身去了。
夜幕降临,灯火杳杳。
一袭红衣飘扬于房顶之上,如一朵绽放的罂粟,亦如一朵孤独的烽火。
彼岸坐在房顶之上,手执一壶清酒,醉眼迷离的望向人影稀少,灯火惨淡的街道。
这大豊的景色,和大夏完全不同。
大夏是一望无际的开阔草原,大豊却是拥挤而令人压抑的街巷楼阁;大夏的人穿着对襟坎肩,毡帽,皮靴,行动方便英姿飒爽,大豊的人却是裙摆曳地,环佩加身,步步都是牵绊;大夏是骑马纵横,肆意奔跑,洒脱豪爽,大豊却是,人人徒步,困于街巷,规矩无数,束手束脚……
她来到这里五年,由一个对大豊一窍不通的大夏人,成为了一个对大豊无所不知,连豊人都区分不出的“特务”,可是,她却从未把这里当家乡看过。
她每时每刻,都想回家,想回到那个生她养她,能带给她温暖和依靠,让她日思夜念的故乡,而她又因身负特殊使命,每天在大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所以她对家乡的思念,比常人更加急切更加强烈,因为大豊对她不仅是异乡,更是一个危机四伏的陷阱,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是个孤儿,她所思念的,并非亲人,只是故乡熟悉而安稳的感觉,犹如母亲一般包容慈悲的感觉。
十五年前,大夏个部落之间互相征伐,她的父母死在科尔沁部族的屠刀之下,就在她孤独无助,万念俱灰时,是阿木耶的母舅在科尔沁部族的屠刀下,救出了她。
于是她发誓,此生定会用自己的命,当牛做马效忠他一辈子,但她的恩人没有死在明刀明枪的战争中,而是死在了尔虞我诈的族内争权中。
她因一步走错,被站在大王子一方的政敌所害,临死前,他嘱咐她,余生要向效忠他一样,效忠他辅佐的王子,也就是他的外甥,阿木耶,最终助他登上单于之位。
于是,她当着他的面,立下誓言:从此以后,她会像效忠他一样,用余生,鞠躬尽瘁,忠心不二地,效忠阿木耶王子。
于是,她由他的死士,再次成为了阿木耶的死士,成为了阿木耶最得力的干将,被派到这遥远的大豊,来做他日与阿木耶里应外合,占领大豊的卧底。
因此,她很少像其它大夏人一样,享受身在大豊的时光,欣赏大豊的异乡风景,辅佐阿木耶是她的职责,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想离开家乡,也并不喜欢大豊。
她恨大豊,恨这里每一张陌生的异族面孔,除了那个曾在她重伤之时,救过她一命的少年。
那是她执行一次刺杀任务失败,被官兵追杀,是一个大豊的少年,把她藏进一个草屋里,帮她躲过了一劫。
当时她还一脸吃惊地问那个少年为什么不帮那些抓她的官兵,却见那个少年一脸认真地道:“我要救也是救那些造福百姓的好官员,而这些欺压盘剥百姓的强盗,我不仅不会救他们,还恨不得他们立即去死!”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少年说这句话时,眼中的刚正和不屈。她整个人生中,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和所有的豊人都不一样,也是第一次为一个豊人心惊。
但当时那个少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所以她并没有记清他的长相,只知道他的小臂上有一块烙铁似的疤痕,而自那次相遇之后,她忙着出各种任务,就把这个少年暂时抛到脑后了,等她回想起来,再回到那个村庄,那个少年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连那个少年曾生活过的村子,也变成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废墟。
而马上之人不是别人,这是最近在帮马吉查赏月亭坍塌案的,宋岩。
还以为是有人偷袭,宋岩不无警戒地抬眸,但刚抬起头,一个红色的东西就从房顶滚落了下来,冲宋岩迎头砸来。
这东西来势汹汹,个头儿有极大,宋岩躲闪不及,只能下意思地伸手去接。
但这东西比一个酒坛可沉多了,大约是十倍左右,再加上是从房顶上滚下来的,重量加重力,直接把伸手去接它的宋岩从马上砸了下来。
“扑通!”一声,宋岩从马上坠落,当了那东西的肉垫。
连撞带摔,宋岩好不难受,呲牙咧嘴地在地上挺尸了半天,方才有心思去打量那个从天而降的“东西”。
这一看,他整个人都愣了。因为这从天而降,正好砸到自己的东西,不是“东西”,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而此时趴在他身上,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的彼岸,完全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纱裙的她,只觉得夜深露重,身上发冷,于是寻求温暖似的,抓过宋岩的衣领就往里面钻。
“哎,哎你干什么?”宋岩未历情事,还是个青涩腼腆的少年一枚,从来没和哪个女子有过肢体接触,哪里见过这阵仗?立即老脸一红,自卫似的去紧自己的衣服,不让女子扯开。
“咦~~”路过的行人见状,无不掩面唏嘘:大庭广众之下,这二人经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之事,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宋岩手足无措的大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待恢复了冷静,宋岩方才知道怎么做,忙伸手去推女子,谁把女子推开的宋岩,刚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见这女子一面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面醉眼迷离的凶道:“把被子……还……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