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府。
“宋岩宋大人,出来接旨~~”太后的贴身太监刘福,手拿懿旨,站在提刑府门口喊道。
闻声,包括宋岩在内,府里的人全部跪地迎接。
懿旨代表太后的权威,见圣旨就等于太后,不行礼者,便以藐视皇权论处。
“太后有令:徐建章强抢土地,公保私囊,罪不可恕,现命查抄其家财,将其由营城成参知政事,贬为红叶县主簿,钦此。”
闻言,宋岩又惊又恨,跪在地上,半晌没有言语:
营城一案,还没有彻底结案,他还没有找出案子背后真正的,幕后主使,太后怎么说结案就结案?!何况,徐建章强抢了整整一个乡百姓的农田,害无数百姓食不果腹,妻离子散,有的甚至饿死街头,他犯下如此重罪,岂是区区一个贬官,就可以轻易抵消的?
宋岩原本想,即使最后没有查出幕后真凶,也要按大豊律例杀了这个贪官,整饬官风,还百姓一个公道,可却没想到,身为一国之后,理应作为百官表率、以身作则的太后,竟罔顾大豊律法,公然站出来包庇贪官!
实在是,不可理喻!
“宋大人,想什么呢?还不赶快接旨~~”甚至在手里举了半天,却不见对面有任何动静的刘福,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宋岩仍是不语,只是抬起头,义愤填膺地看了一眼此刻正耀武扬威的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将自己望着的刘福。
手握重权又怎样?高高在上又怎样?罔顾律法,徇私舞弊,和这世上卑贱可恶,人人唾弃的罪犯,有什么两样?!
“大人!”见状,了解宋岩性格的杨坤,忙伸手拽了拽宋岩的袖子,递给他一个“不要冲动”的眼神。
闻言见状,宋岩方忍下想要抗旨的冲动,将手举过头顶,咬牙开口:“臣,领旨,谢恩。”
“大人,徐建章是太后的亲侄子,即使不为别的,单为了皇家的颜面,她也自然是要护着的,所以,这种事……”待刘福走了,杨坤忙安慰宋岩道。
刚才宋岩听到懿旨内容之后的眼神,都把他吓到了,他当时真害怕下一秒,宋岩就冲上去,把那个来传旨的刘福,大卸八块。
“我知道,没关系。”宋岩异常平静的开口,与方才的暗流汹涌,判若两人。
“……”宋岩这突然的转变,让杨坤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刚接到懿旨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不过现在,我发现,留徐建章一条命,其实是件好事。”
“什么好事?”
“以后,你就知道了。”宋岩道,对杨坤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来信了来信了!”望着朝自己的宫殿飞来的信鸽,琉璃欢呼道。
自从和心上人取得通信以来,这只信鸽便成了她和赵南柯取得联系的唯一纽带。是以,一见到信鸽,琉璃和赵南柯一样,就像见到了对方本人一样,兴奋无比。
将从鸽子腿上拿下来的纸条,如数家珍的看了数遍,琉璃不无感慨的开口:
“以前我看别人把思念写成文章写成诗词啥的,还以为是矫情,原来他们不仅不矫情,还是我高看了他们——那些文章诗词,根本就不能彻底地表达出思念的痛苦和深重!”
正在浇花的小雨闻言,不禁会心一笑: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以前看字和要自己命似的小姐,竟然能把信看完了,而且还看了那么多遍——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纸条上有藏宝图呢。
“怎么才写这么点儿,这也太少了。”又看了几遍,琉璃愤愤不平地开口,“这也没把最近这几天的衣食住行都写上啊……”
望着打开后足有半个桌面大的纸,小雨额角垂下一排黑线:“小姐,这写的要是还不算多,那写多少才算多啊?”
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这么大的“纸条”。关键是这也不能叫纸条啊,这么大,不就是一张纸吗?
也难为那五王爷了,把这么大一张纸,硬生生卷成了手指那么大小的一根筒,这得费多大力气呀。
“当然不够!”闻言,琉璃道,斩钉截铁。
“好吧。”小雨无奈的开口。
你是主子,你说的都对~~
等小雨打扫完了屋子,才知道琉璃所说的够,是多少。
望着鸽子腿上拴着的,比包袱还大的一团纸,小雨惊讶得嘴都能塞下一个鹅蛋了:“小、小姐,你这是、是想干什么……”
“给虞城送信啊。”某人理直气壮地开口。
“可是……”小雨一脸为难。
小姐,你确定鸽子腿上绑个这么大的东西,能飞得起来吗?而且,就算能飞起来,你就能确定它这个引人注目的模样,能成功飞出皇宫吗?
“飞吧,加油!”琉璃道,抓起鸽子便向窗外抛去。
加……加油?小雨头顶黑线加重:
主子你是脑袋瓦特了吗,加油有什么用!
不过,出乎琉璃意料的是,信纸鸽子没带走,因为鸽子挂窗台上了,而鸽子干啥挂窗台上了呢,因为信纸太重,没飞起来。
“呃……”看来,是、是写太多了。琉璃默默扶额。
刚把鸽子腿上的纸团解下来,门口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人。
琉璃二话不说,拽过鸽子就把它扔进了衣柜,连同那块和包袱一边大的“纸团”。
“什么事啊?”藏匿完“罪证”,外边的人已走了进来,琉璃望着来者,强装镇定地开口。
“娘娘,皇上说您救驾有功,这些都是他命令奴才送过来的。”领头的太监道,一挥手,七八个抱着礼物的宫女鱼贯而入。
琉璃定睛一看,这些礼物中,有珠宝有首饰有衣服有金银,看来赵风的谢意还挺赤诚。
“好。那就替我,谢过圣恩啦!”满意地点了点头,琉璃笑道。
“公公,以后这边的情况,就劳你费心了。”把一袋钱送到赵风的随身太监,刘墉的手上,琉璃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办得好,以后少不了你好处。”
“娘娘放心吧,奴才一定尽心尽力,知无不告。”
“好。”闻言,琉璃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要谢谢那个赵风,给自己送来了足够的金银,要不,她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贿赂他身边的太监呢。虽然用他的钱监视他,对他来说有点儿残忍。
今天赵南柯给她的信件里,多了一条信息,但她谁也没告诉,那就是让她暗中打探宫里的消息,尤其是和赵风的政治谋略有关的。
赵南柯说,把这些信息传递给他,有利于他见缝插针,救她出去。
她信他,所以她愿意替他打探消息。
“再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丞相府内,马吉双手撑着桌案,对进来回禀的捕头道。
这个赏月亭坍塌的案子,他查了快一个月,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他虽然不是专门负责查案的,但为官这么多年,处理过的案件也不少,断案能力是很多同僚都望尘莫及的,从未断过冤假错案。
在他们那一辈里,也有过像宋岩一样,“断案如神”的光荣称号。
之所以没查出来,因为这个案子与以前他查过的案子不同,宫内建筑出问题这种直接威胁到当权者安危的大事,若问责,则所有经过手的官员都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不管查不查得出这件案子的罪魁祸首,每个经手的官员也都会被问罪。
而这个看上去极大的罪名,被着一堆经过手的官员一均分,落在身上的罪名对每个人已经构不成大的威胁了,再加上那个幕后黑手权势通天,这些官员都不敢得罪,就这样分担了这一因为均分罪责,而落在每个人身上的不算太重的“失职”之罪,统一口径是集体考察不严,并没有主谋,让马吉明知道修建皇宫建筑这种事不是这一群小官敢有所懈怠的,也无法查到真相。
可马吉和宋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较真儿,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不查出幕后主谋,给这件大案一个明确的解释,马吉是不会结案的。
这也是他为官二十多年以来,查案的水准能在广大百姓中有口皆碑的原因。
“看来,要查出这件案子的幕后主使,底另辟蹊径了。”马吉道,沉思片刻后,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桌子,“找宋岩!”
到了京畿提刑府,马吉二话不说,直接开门见山:“宋大人,本官有一事相求!”
宋岩正在批阅文案,只觉得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把正在批阅的文案都掀飞了,急忙站起,这一起身,就看见马吉仿佛凭空浮现的大脸正“悬”在自己面前,吓的他一个激灵,差点闪了腰:“丞、丞相有、有什么事?”
说罢,想起之前自己给马吉送银子的事儿,怕他别有所求,忙补充一句:“若是公事,下官责无旁贷。”
意思也就是,别跟我谈交情之类的东西,私事一概不通融。
马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为宋岩和自己一样近乎小心眼的刚正无奈的同时,忙开口解释:“既然是穿着这身官服,进的这提刑府,自然是为公事。”
说着,因为走得太快而有点儿累的他,拽过宋岩屁股底下的椅子便坐了下来:“宋大人被皇上授予了惩治百官的权利,查起案来自然比本官要方便许多。现在本官这里有一桩案子,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明确的线索,都说宋大人断案如神,所以过来请宋大人住本官一臂之力。”
“呃……”本想再次坐下的宋岩,看了眼被马集喧宾夺主地抢走的椅子,有点儿委屈。
“额……”觉察到自己抢的是宋岩的椅子,马吉忙尴尬起身,“嘿嘿,宋大人别客气,您坐,您坐。”
“……”他客气过吗?这老家伙,还挺能给自己找台阶下。
“什么案子?”重新坐下,宋岩道。
“赏月亭。”
“好。”宋岩立即道,不假思索。
小姐是迄今为止,这个世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他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一根头发丝那么大的伤害,何况,还是这种害她差点葬身塔中的事。
即使马吉不来找他,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将幕后真凶揪出来,严惩不贷。
赏月亭坍塌之时,他也在场,在赏月亭刚出现裂缝的时候,想到太后和皇上,他的心并没有太大波动,但一想到小姐还在上面,他整个人都慌了,立即命宫中的所有奴仆,一起寻找梯子。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怕来不及,索性自己也加入了寻找梯子的队伍。可等他争分夺秒的找来梯子,看到的,却是琉璃已经成功下塔,并与皇上深情相拥的样子。
除了她成婚那日,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如此清晰而深刻的感受到,琉璃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
一股不知是嫉妒,还是吃醋的浓重失落感,袭上宋岩的心头。他放下此刻正扛在肩上的梯子,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离开了皇宫。
他怎么总是妄想小姐还在他身边呢,她明明已经嫁人了啊,而他的夫君,是这世上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皇上,他又能拿什么,跟人家比呢。
或许,他该放下了吧……
思及此,宋岩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即使执掌天下又能如何,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夫君,只知道发号施令,并不能像他这样,可以设身处地、亲力亲为的官员一样,查明真相,护她余生无恙。皇上,并不能真正的保护琉璃,所以,他还有对琉璃而言,无可取代的意义。
对他而言,还能为小姐做事,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这也是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是重要的,意义所在。
琉璃却不知道,被她之前那一顿漫无目的的追杀,那只大猫跑进了赵风的御书房。
自从刘芳和赵风相认以来,除了睡觉,二人一直形影不离。
赵风批奏折,刘芳就在一边替他端茶研磨。
爬到书架上的大肥猫,正在逮一只昨夜飞进殿里的飞蛾,不想一个失足,好巧不巧,正好掉进了刘芳的怀里。
“哎呀!”刘芳一声比被踩了尾巴的猫还凄惨的尖叫,吓了正在批奏折的赵风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