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她将哥哥背起,一柄长剑已缓缓逼近她的哥哥。
“不要!”女子大声道,立即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将哥哥护到身后,“请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哥哥!”
原来她方才不是没看见这些人,也不是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过来救哥哥。
“你刚才,为什么假装看不见他们?”对这个女子的行为,夏勇有些好奇。
“因为,看不见他们,我就不会害怕了。”女子道,目光虽然依旧坚韧,声音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颤抖。
她现在,已经开始怕了,应该是因为,看见了这些人。站在夏勇身后的赵南柯,目光从远处,缓缓移到这个女子的身上。
他第一次,对一个对他而言,卑微的、渺小的、如草芥一般一文不值的农家女,生出了一丝关注。
“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不会杀了他吗?”带着一丝试探,夏勇缓缓开口,“还是说您以为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救出你哥哥,还是能保住你自己。”
“你们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惜牺牲掉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拆散那么多幸福的家庭,手上染着刺目的鲜血,脚上踏着森森的白骨,即使有一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们,真的会快乐吗?!”女子道,义正词严。
她的哥哥,只是一个小小的御林军,一个,一个,只能无条件遵从上级命令,身不由己的御林军,一个,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身先士卒,浴血拼杀的御林军。
上边的决策,与他无关,上边的命令,与他无关,当权者的一切阴谋与要达到的目的,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个,为自己家人的幸福努力奋斗的,小人物而已。
他,何其无辜!
“开心。”夏勇道。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看上去与众不同的女子,听他如此回应,还会怎么做。
“他就不开心!”宣布什么似的,女子大声道,把手指指向站在一旁,正将她望着的赵南柯。
对,这么多人之中,她唯独只向了他,指向了这个,从未被任何人,看穿过的他。
看到女子指向自己的手,赵南柯欣赏经难以控制的一震,像被什么猝不及防的东西突然击中。
他确实,很不开心,非常非常的不开心。
从小到大,他都活在母亲对太后的仇恨里,活在母亲对自己的期望下,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他自以为,自己那脸上除了冷漠,什么也看不出的表情,早已将自己的心事伪装天衣无缝,他不知道,这个全然陌生的女子,是怎么认定的他,又是怎么在这一上百个人中,找出的他。
“有趣。”平复下心底的惊澜,赵南柯抬起手,指向这一对重情重义的兄妹,缓缓开口,带着一如既往的冰冷,和诡秘,“这两个人,我要了。”
“太后,属下奉您懿旨派出去的御林军,被枢密院的副指挥使夏勇……”黑衣人回禀道,说到最后,陡然停滞,一脸担忧地望向太后。
觉察到大事不妙,太后吸了一口气,道:“说。”
“全杀了。”
“什么?!”太后大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御林军可是皇家禁卫,谁这么大的胆子,连守卫紫禁城的军队都敢动,那接下来,是想杀皇上吗?
“枢密院副指挥使夏勇,将太后派出的御林军全部杀害,并将现场伪装成御林军被山贼所杀的假象。”闻言,黑人壮着胆子,再次阐述了一遍。
所谓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是一只母老虎。
女人的脾气,可是比男人的脾气善变多了。他们这些当近身暗卫,随时和这位政权界大佬打交道的,真的怕太后啥时候一个气不顺,就让自己的脑袋搬了家。
“呵。”沉默片刻,太后冷哼一声,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从容,“一他这个小小的枢密院副指挥,还不敢弄出这么大动静儿。先别动他,派人盯紧他,哀家要来个放长线,钓大鱼。”
不愧是叱咤朝堂,老谋深算的太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商人那边,也继续盯着。那个私造兵器的商人,尤其要盯紧了!经过这一番折腾,那个商人是不敢再私造兵器了,不过这头漏了马脚,那个幕后主使为了自保,一定会派人杀人灭口。”
“诺。”
望着暗卫离去的背影,太后扬起嘴角,在脸上勾勒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不管你是谁,跟哀家斗,哀家都让你,悔不当初。
转动花瓶,书房的一面墙轰然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密室。
“你们在外面等着。”京城四大商户之一,做丝绸买卖的巨贾,也就是私造兵器,被太后发现的吴磊,对自己的贴身护卫道。
“诺。”
走进密室后,墙面又轰然关闭,与之前一样光滑平整,看不出任何转动过的痕迹。虽然这个密室商户做得隐秘,又进入得小心翼翼,但方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被一个人尽收眼底,而这个人意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是唯一一个看到这个秘密的人:
不远处的房顶上,一个黑衣人迎风而立,目光正对着这边密室的方向。
这个黑影,正是赵南柯的贴身护卫,但原籍,却是赤尾帮的人。
彼岸的卧室。
“主人,属下尾随王爷的时候,发现有人派暗卫监视王爷手底下的商户。”黑衣男子对坐在塌上,正望着燃烧的红烛的彼岸道。
“呵,一定是太后的人。”胸有成竹的一笑,彼岸道,抬起手中的剪刀,伸向红色蜡烛上的火焰,“王子让咱们投靠赵南柯的目的,就是煽动太后和他的矛盾,这件事,我们知道就行,先不用去管。就让他们去斗,斗到两败俱伤为止。”
话落,彼岸手中的剪刀“咔嚓”一声,将蜡烛上的灯花减落,让蜡烛如坠地的流星一样,瞬间光芒大盛。
静坐在窗前,赵风望着远处,情绪饱满地开口:
“池上碧苔三四点……”
扫视了一眼四周,赵风脸色一僵:“哦,那个……那个没碧苔哈。”
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赵风再次绘声绘色的开口:
“接天莲叶无穷碧……”
话音未落,扫了眼连个“叶”的影子都没有的皇宫大院,表情再次崩盘。
一脸心碎的环视了一圈儿宫墙堵堵、宫殿座座的皇宫,赵风终于切合实际的吟出了一句合情合景的诗:
“庭院深深深几许~~”
听到这里,替主子把生活中的日常小事儿操心操得上火的李秀,终于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然而笑容刚扬起,就僵在了脸上:
“一路侯门深似海~~”
李秀心里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皇上,这也不是一首诗啊?!”
“这叫,杂糅的美。”某人得意地捋了捋头发,努力遏制自己挡不住的魅力地,一脸羞涩地开口,“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过奖过奖~~”
“……”
李秀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死要面子和臭不要脸这两个势不两立的东西,是怎么在某人身上达到完美统一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只能默默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太后有令,不准朕踏出这皇宫半步。朕身处这似海深宫中,隔绝人烟,闭目塞听,如何察民情,安百姓?”沉默片刻,一抹淡淡的忧愁浮上赵风眉头。
大音稀声,大象无形,这句话在赵风的身上,特别实用,因为李秀发现,当主子大张旗鼓没羞没臊,意味着什么事儿也没有,但当主子看上去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反而意味着事儿大了。
于是,此刻的李秀,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立即严肃了起来:“现在太后对皇上看得紧,要想出宫,只能采用迂回策略。”
“什么迂回策略?”
“先代,太祖曾专门建筑宣武门,用来供阅兵之需,皇上可遵循先制,命人在皇城的临街处,建一足够高的高塔,平时,既可以登塔观阅万民,体察民情,也可用来登高赏景,解公务之乏累,一箭双雕。”
“好。不过于皇宫中修建一座数丈高的高塔,工程太大,势必会惊动母后,恐母后不允,所以,需要给这高塔的修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赵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这样,你先让户部尚书去修建,母后那里,我自有对策。”
“诺。”
红绸飘摇,喜气洋洋。
左丞相府,此时宾客如潮,贺喜声声。马上要如意升为国丈的刘元,眉开眼笑。
盼了这么多天,提心吊胆了这么多日,自己的女儿,终于攀上了皇上这棵参天大树,以后再做一些事情,就不瞻前顾后,顾虑重重了。
左丞相千金的闺房里,身穿嫁衣的刘芳正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和喜婆给她带凤冠,化红妆。
望着镜子中因画了美丽的妆容,而变得绝美无双的女子,刘芳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富甲天下,财权无双,挺拔俊美,惊为天人。
她刘芳嫁的这个人,正是自己最向往的人。虽然还没有成为皇后,但她已经感觉,此时此刻,自己已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如今嫁了同样有权有势,甚至更胜一筹的赵风,她就不用做赵南柯这另一手的准备了。
之前皇妃的人选未定下时,她之所以会答应赵南柯的要求,与他孤男寡女同游渭水,便是出于这个原因。
“小雨,你说,人在结婚的时候,遇到什么样的事儿最生气?”
“这个嘛……”小雨沉思片刻,灵光一现,“当然是入洞房被打扰啦!古诗有云,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哦~~”豁然一笑,琉璃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入夜,赵风按照婚礼的惯例,步入洞房。
上次被新娘琉璃在洞房里暴揍了一顿,以他东北纯爷们的宽容,自然没计较。只是不知为何,结过了一次婚后,此时再入洞房的赵风,觉得背后冷风嗖嗖,腿上肌肉发虚,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儿了一样。
望着和之前成婚时候的琉璃一样,安静乖巧地坐在床上的刘芳,深吸一口气,赵风努力甩掉脑海中关于琉璃的记忆,迈开步子,向刘芳走了过去。
结果,还没走到刘芳跟前,赵风便鬼使神差的,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摔了,而且不偏不倚,摔的地方正是屋子一边的烛台,屋内仅有的两根蜡烛,被他这一撞,从桌子上滚了下去。
蜡烛一落地,烛火“嗖”的一下子就熄灭了,洞房瞬间由灯火通明,变得漆黑一片。
而埋伏在洞房外面观察情况的某人,见状,马上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点燃了手上的火折子,走到一旁小雨抱着的、尾巴后系着一挂九尺长的鞭炮的小狗面前。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说罢,琉璃伸过火折子,点燃了鞭炮的导火线。
鞭炮一点,“噼啪”炸响,小狗“嗷呜”一声惨叫,便冲赵风与刘芳举行洞房的院子跑了过去。
于是,鞭炮声一路响到芳菲宫里,且因为鞭炮太长,进入院子后,又余力不减,在院子里响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这热闹异常的鞭炮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简直可以说是,震耳欲聋,惊天动地。吓得宫里的刘芳,不用赵风动手,就自己掀了盖头,然后捂住耳朵,惊恐地瑟缩到墙角。
而到底是男子,赵风并没有被这突然响起到爆炸声吓到,闻声,他立即冲出屋子查看情况。
他出来的时候,鞭炮正燃得起劲,所以他只看见一条中了邪似的,一挂正在奔跑的鞭炮。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成个亲,把妖怪都惊动了???赵风一脸惊诧。
过了一会儿,鞭炮燃得差不多了,赵风才看见那只使鞭炮运动起来的,身上系着一条绳子的小狗。
待鞭炮彻底燃尽了,赵风抱起那只同样被吓得两腿发软的、一看就不是罪魁祸首的小狗,发现它的脖子上还绑着一张纸条,打开纸条,只见上面鬼画符一样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这只狗太淘气了,马琉璃也拿它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