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文跟黑猩猩面面相觑, 猝不及防的对视了两秒。
何星文没看出对方眼下的心情怎么样好，但照常理来说，应该不会太好。任谁被追了老半天还挨了好几针麻醉剂, 想必都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何星文挪开视线, 思考这层普通玻璃成功将对方拒之门外的可能性，他看了眼黑猩猩身上高高鼓起的肌肉，放弃了思考。
若隐若现的对话声从远处传来。
“报告，目标已进入居民区, 注意警戒。”
“分四个方向地毯式搜索, 出口的位置已经布置好了吗？”
“要引导居民撤离吗？”
“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发生意外，给这片区域的所有居民发电子通知，让他们注意警戒, 看到异变生物立即联系我们。”
“这么操作是不是有点冒险？对方有多起伤人行为, 加上异变导致的力量强化让居民留在室内, 我怕再发生伤人事件。”
伴随着脚步声，争论声渐渐远离了何星文的方向，消失在耳边。
何星文挪回视线, 看向扒拉在窗台上的黑猩猩，说实话, 他对黑猩猩这个物种了解的不多, 但对方现在这个动作……不是在试着开窗户吧？
对方伸手摸索窗户的边缘，试图找到打开它的方式。
自内向外开的窗户紧闭着, 没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看来它的智商还没有一夜之间进化成人类。
何星文朝后退了一步, 余光瞄到桌面上的手机闪烁着收到新信息的提示, 顺手拿起来看了眼, 紧急通知的未读短信最下方赫然是一个紧急联系方式。
何星文看了眼短信, 又看了眼窗外的黑猩猩。
何星文没察觉小区内正在逼近的地毯式搜索，但黑猩猩显然察觉到了危险，它在尝试打开窗户失败后，放弃了原来的想法，朝着窗户稍稍用力。
效果立竿见影，整面玻璃瞬间碎裂，哗啦啦的玻璃碎片落了满地。
当然更立竿见影的对话声也随之响起。
“好像有什么声音？”
“哪里？快过去看看。”
杂乱的脚步声清晰响起。
何星文再度后退几步，手指悄无声息的落在了短信上那个紧急联系电话上。
他之所以没急着联系官方，不是有其他顾虑，而是因为让官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闯入，简直是将自己是国王陛下的秘密宣告天下。
电脑上还亮着他发游戏更新通知的页面呢。
黑猩猩一侧身，用超乎寻常的利落动作，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何星文跟黑猩猩再度对视。
对方比他在照片上看到的更为高大，加上健硕的肌肉，在彼此之间没有其他东西作为障碍物的时候，带来强烈的危险感。
何星文出乎意料的冷静，甚至还能理智的按捺住冲动，等待合适的机会，来处理这个突发事件。
何星文因为彼此间的武力值差距按兵不动不奇怪，但奇怪的是，黑猩猩也没有轻举妄动。
在有些尴尬的迷之对视中，黑猩猩朝前迈了一步，以谨慎的态度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
何星文的手指微动，注视着对方警惕的靠近，然后跟他擦肩而过。
他扭头看去，黑猩猩轻松扒拉开卧室的门锁，走到客厅，打开冰箱，掏出苹果，一口一个嘎嘣脆。
吃完苹果之后，似乎是嫌弃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它干脆往地上一坐，就着这个姿势，从冰箱里掏出了冰冻的猪肉。
何星文在卧室内看一场由对方奉献的吃播……
怪血腥的，不是很好看，但胜在新奇，所以勉强能将就。
眼看黑猩猩连冰箱里最后两个鸡蛋都没放过，熟练的拿鸡蛋在牙上一磕，将生鸡蛋一饮而尽后，又随手把鸡蛋壳扔到了地上。
何星文紧接着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冰箱里就剩两根豆芽了，很难说黑猩猩会不会对豆芽感兴趣，但不管怎么样，坐等对方吃饱或者没吃饱后的下一个行为显然并不明智。
他抓紧时间，转身在键盘上敲击，让电脑进入系统布置的“正常”模式，将所有不该暴露的痕迹隐藏，确定他的秘密只会是一个秘密后，何星文才朝外走去。
仍在继续掏冰箱，试图掏出什么的黑猩猩因为他的动作，在百忙中瞥了眼他，但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它大摇大摆的坐在地上，对那两根豆芽视而不见，在摸不出食物后，干脆从冰箱里摸出了一瓶白酒……
何星文走过客厅，打开大门，在出门前，扭头看了眼身后。
黑猩猩抱着白酒瓶，十分豪气的直接往嘴里倒，喝得正香。
何星文关上门，朝楼下走去。
“注意警戒……”急匆匆走过居民楼的小万脚步一顿，拿手电筒晃了下楼道，盯着从楼里出来的何星文，语气严肃：“你出来干嘛？没接到通知？不知道外面危险吗？”
他指了指何星文出来的方向厉声喝道：“赶紧回去！”
杂乱的脚步声没有停止，显然小区内地毯式搜索的人数众多。
这个意外不在系统之前布置的诸多后手中，因为太过突然，何星文只能自己来解决……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将黑猩猩上交给国家。
不然也没别的选择啊，把黑猩猩养在家里？
就对方那个胃口，养不养的起另说，不被其他人发现才是最神奇的。
“回不去，”何星文一本正经道：“家里有只黑猩猩。”
仿佛一瞬间时间静止了般，小万跟何星文对视了漫长的两秒，才反应过来：“它进去了？”
见何星文点头，小万火急火燎的拿起对讲机，语速飞快的跟领导汇报情况，一边汇报一边频频拿视线瞥何星文。
“它进房间了，你就这样出来了？”
何星文向对方通告另一个惨痛的损失：“它把我的冰箱掏空了。”
小万狐疑的瞥了何星文两眼，觉得这个发展不管怎么看都很不对劲。
在装备整齐的队伍集结后，小万跟张霁解释了下情况，麻溜的回归了自己的位置。
张霁看了眼何星文的房间位置，重点在碎了的窗户上停顿两秒。
晚上夜色昏暗，再加上这是个老小区，灯光照明力度不强，为了避免惊扰黑猩猩，他们也没有直接把这里照个通透，以至于这个放在白天无比明显的碎玻璃，直到居民亲自来汇报情况，才被他们察觉。
张霁扭头准备跟居民确认下情况，结果一扭头没看到对方的人影。
他的表情更加严肃，飞快扫了眼周围，问其他人：“人呢？”
有人指了指楼道，向张霁报告道：“回去了。”
张霁：？？？
他看向整装待发的队伍：“没人拦着他？”
“不是张队你让他回去的？”
张霁朝狙击手示意了下不要轻举妄动，又朝已经徒手攀岩到窗台的成员示意行动暂停，才大发雷霆道：“无组织，无纪律！”
“人家就一百姓……”有人嘀咕了一声，被张霁瞪了一眼，闭上了嘴。
“那张队，接下来怎么办？”另一个已经准备强行突破的队伍问道：“保证百姓安全还是按原计划……”
“胡闹！人在里面，怎么爆破？”张霁愤怒的在原地转圈，恍若一个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小万眼尖，一眼看到了楼道口的人影：“等等，张队，他又回来了。”
张霁停下动作，盯着无组织、无纪律的何星文看。
“我回去看了下，它好像喝醉了。”何星文瞥了眼攀在他家窗台上，背着个大包，准备实施爆破的人影，对张霁道：“你们直接上去把它带走吧。”
“喝醉了？”张霁怀疑这家伙在胡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组织纪律性……”
何星文拿出手机，给他们看照片：“看，还打呼噜呢。”照片不够，还给他们放了段视频。
黑猩猩七仰八叉的靠着冰箱，旁边扔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手上扒拉着个白酒瓶，睡的正香，有节奏的打着呼噜。
张霁楞了两秒，拿过他的手机反复看了几遍，又扭头看向何星文，颇有些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的模样。
几分钟后，张霁手一挥，队伍一拥而上，冲进了楼道。
张霁随手将手机还给何星文，现场来了段盘问：“叫什么名字？哪人？住哪？还在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玩全息游戏吗？是内测玩家吗？这些天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状况……”
何星文一五一十的回答对方的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黑猩猩被他们抬出了楼道，对方不仅喝醉了，还喝的很醉……这么大的阵仗，楞是没把它吵醒。
看到情况确实跟何星文说的没什么差别，张霁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明天有人会来做回访，它造成的经济损失，国家会统一赔偿……”
他再度看了眼何星文，没忍住道：“它有暴起伤人的记录，具有较强的攻击性，所以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最好不要像今天这样贸然行动，要知道，你的运气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这种异变的野生动物，擅长捕猎，但凡突然发起攻击，绝对不会给猎物逃脱的机会。”
“野生动物？”何星文思考了下：“B市的周边没有野生黑猩猩出现的前例。它是从其他地方迁徙到B市的？”
张霁注视着何星文的目光再度开始浮出狐疑：“你的身体最近没有异常状况吧？”
何星文想了想，十分肯定道：“没有。”
张霁没信，随口对小万道：“小万，等会派人给他做个全面检查。”
*
次日。
“你好，我是特调局的，来跟你做下回访。”吴星伸手跟何星文握了握，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前年轻的面庞。
在特殊能力者频繁进入他们视野后，吴星接触了大量形形色色的特殊能力者，甚至总结出了一套浅显的分辨方法。
表现得过度兴奋的，那是看多了小说，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没经历过残酷社会的学生。
表现矜持，刻意压制住兴奋的，那是经历过社会，以为自己是起点男主角的社畜。
既不兴奋也不矜持，跟普通人毫无区别的，才是极少数需要注意的。
在这些极少部分需要注意的人中，一部分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具有了特殊能力，反应比其他人更迟缓的特殊能力者；而另一部分则是情商和智商中总有一个或者两个都碾压普通人的特殊能力者。
至于吴星眼前这个……
“我看了下资料，你前不久跟学校申请休学了？”吴星一本正经的道：“我能问下原因吗？”
何星文朝一旁的游戏头盔看了眼，理直气壮：“沉迷游戏。”
吴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游戏头盔，边翻资料边道：“你是内测玩家是吧？”他看了眼何星文：“之前你其他社交活动还挺多的，但这个暑假开始，好像就没怎么跟其他人出去玩了？”
何星文理直气壮再度重复万能的答案：“因为我沉迷游戏。”
这个理由真是合情合理且无懈可击。
吴星继续翻看资料，问道：“之前的新闻你看到了吗？”
何星文回忆了下：“什么新闻？”
“灵气复苏的那个。”
何星文恍然大悟：“我看到了。”
吴星抬眼看何星文：“什么感想？”
何星文思考了两秒：“跟我没什么关系。”
“那只黑猩猩进你家的时候，负责你家那片区域的搜寻人员说没听见尖叫声，从现场照片来看，房内也没有发生任何打斗行为……”吴星看向何星文：“你不害怕吗？”
何星文坦然自若：“不怕。”
吴星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它没伤害我。”何星文道：“而且我在游戏里看到过龙，”他比划了下，兴致勃勃的跟吴星分享：“你看到过吗？那么大的龙，飞到天上的时候，阴影能把整个城市都盖住。”
结论出来了，这是个沉迷全息游戏的网瘾少年。
吴星在笔记本上唰唰唰的写着什么，继续问道：“我看了下你刚做的体检报告，有点亚健康，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看向何星文：“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内测玩家中出现超能力者的概率比没玩过游戏的人中出现超能力者的概率大很多。”
何星文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也有超能力？”
“目前还无法确定。”
何星文的体检报告太正常了。
至少吴星就没见到过哪个特殊能力者像他这么健康的，他们或多或少都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而付出了代价。
这个代价的具体表现就是超能力者们身体状况出现异常，存在健康问题。
吴星继续发问：“之前有没有发生过异常状况？”
何星文：“什么叫异常状况？”
吴星：“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或者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又或者是更直接的，能跟动物对话之类的。”
何星文思考了两秒，肯定道：“没有。”
吴星又往笔记本上写了行字，才站起身，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眼：“介意我参观下吗？”
何星文摊手：“请随意。”
吴星在卧室里晃了一圈，按亮电脑屏幕，十分专业的检查了一遍网页浏览记录和收藏夹，又拿起了何星文的手机，在何星文用指纹解锁后，大大方方的浏览了一遍社交网络的账号、论坛账号、发言记录、通讯工具的聊天记录。
何星文耐心的等了一会，基于系统早已为这种情况准备了预案的前提下，格外坦然。
吴星结束参观，最后回到了何星文面前，给他递了张名片：“之后有任何异常情况，都可以联系我。”
他露出官方笑容：“虽然网络上对此有许多不同的声音，但我希望你能理解，对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来说，及时跟我们联系才是对他自己的健康负责任的行为。”
吴星继续道：“关于异变动物造成的损失，评估后的赔款会在三日内打入你的账号，如果之后有任何疑问，随时可以联系我。”
*
特调局。
关于第一例异变动物情况的讨论正在进行中。
“那只黑猩猩的情况怎么样？确定之前是喝醉了？”
“从检测报告来说，体内酒精含量超标，确实是喝醉了。”
结束了一轮黑猩猩的身体检测、内部讨论、写报告的医学人员道：“除去这个之外，初步检测表明，对方处于昏迷状态下的身体素质是正常黑猩猩的5倍，几乎是身体素质全方位增强，目前还不能确定对方的智商是否也有相应的提高，但考虑到黑猩猩跟人类在基因上的相似程度，不排除对方具有可以沟通的智商的可能。”
“对方身上具有的以太浓度相比其他人类和物体来说，更为强烈，基本能确定，对方产生了异变或者说，因为以太的影响而出现了进化。”
“在它清醒后，我们跟它进行了试探性的沟通，对方多次表现出攻击行为，在发现攻击难以实现后，对方明显回避接触。我认为它的智商确实得到了一定提高，具体提高到了什么程度，目前无法确定，对方拒绝配合，且对人类具有较高敌意。”
“通过监控和对方出现在B市的第一现场的反复溯源，我们找到了对方进入B市前的痕迹，岭安山脉北面遗留有部分对方行动的痕迹，从痕迹和路线分析，基本可以排除它是被其他人带来B市的可能。”
“所以，它是自发的朝B市迁移？”
“按照黑猩猩的生存环境要求来看，B市不符合它对栖息地的标准，如果它是自发的朝B市移动的话，那其中一定有我们目前还不知道的理由。”
“这会是个例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开端？之后还会又其他变异动物朝B市移动？”
“从最新发展来看，这或许只是一个个例。”另一个人扬了扬手上的报告道：“就在几个小时前，S市出现了另一起动物变异救人事件，在车祸前一秒，王晓凤家养的边境牧羊犬将王晓凤和她的女儿拽离现场，并救下了现场另一名儿童，导致自己被车撞击，但从现场视频来看，它并无大碍。”
“从这两个案例来看，变异的宠物因为跟人类之间特殊的羁绊，表现出了跟野生动物完全不同的行为，后续可以关注下宠物变异的情况。”
“这只边境牧羊犬的情况，我们正在跟主人协商让它接受一系列检测的方案，相关的检测结果应该不久就会出来。”
“对了，那个黑猩猩最后遇到的那个……”
对方低头看了眼资料：“何星文是吧？关注下他之后的行为。虽然他不符合特殊能力者的外在表现，但以那只黑猩猩对人类的攻击性来看，它没有攻击对方这件事本身就存在很多疑点……”
“他有可能具有动物亲和力这种特殊能力吗？”
“他不符合特殊能力者的外在表现，除非他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能力，并对以太的研究远超越我们……”对方停下了话：“也不能完全否定这一点，毕竟超乎想象的天才也有存在的可能。”
“关注一下他，后续如果黑猩猩或者其他变异生物在接触中遇到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考虑让他过来接触一下。”
“要安排他去集训中心吗？”
“不是还没确定他是不是特殊能力者吗？再说，他都为了玩游戏辍学了，会愿意去集训中心？在没有任何健康问题的前提下，他不像其他特殊能力者急需控制住自己的能力，从自主意愿上来说，对方不太可能会愿意接受集训中心的安排。”
最终，领导一锤定音：“之后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