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还是被她压了下去,杀白郁宁不难,可对方这时候死了,傻子都会怀疑她,到时候被抓起来还怎么救人?
再忍忍吧。
她钻进了花园,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她心脏也跟着揪紧起来,卯时应该快到了吧……
她无意识的搓着手指,目光不停的在花园的几个入口处逡巡。
终于,又一轮侍卫经过之后,一道身影单独出现在了花园,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袱,仿佛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对方身上穿着的是侍卫的衣服,让阮小梨一时没敢乱动,直到对方朝着狗洞笔直的走过来,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从花丛里站了起来:“丹?”
对方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仿佛是被她突兀地出现吓到了,随后才拍了拍胸口,朝阮小梨点了点头:“对,你来的够早的,把这个换了。”
他扔了个包袱过来,迅速背转过身去,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十分清晰:“半盏茶的功夫,快点。”
阮小梨没敢耽搁,动作极快地换了衣服,然后将自己的衣服收起来塞进了狗洞里。
男人看了她一眼:“快走”
两人速度极快,可仍旧是前脚刚出了花园,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刚才如果动作稍微慢一点,现在就该暴露了。
可现在没有时间后怕,男人很快朝她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小心一些。
阮小梨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安静的往前,可越往前走,心情就越沉凝,周围的人太多了,就算他们一路按照地图上的标注走,也仍旧有几次险些撞上巡逻的侍卫。
这等严密的防守,和上次赤燕带她来的时候,完全是天壤之别。
她心口沉甸甸的,如果地牢的守卫一直是这种等级,只凭她和云水,真的能把人救出去吗?
耳边再次响起脚步声,她和男人不约而同的缩到了石头后面,男人抬手示意他们在这里等一等,阮小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外头人太多,她也不能开口,只能按捺住心情,静观其变。
半刻钟后,一道脚步声响起,却不是巡逻的人,对方垂着头,走的很慢,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阮小梨心里一动,下一瞬男人就沾了一手土抹在了她脸上,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开了口:“拿着食盒一直往前走,别抬头,别说话,送完饭就走,绝对不能多呆。”
阮小梨没再多言,眼看着那人走到了她们藏身的石头旁边,迅速抬手抓住了食盒,与来人交换了位置。
她半垂下头,按照男人所说,一直往前走,即便是有人拦住她检查食盒,她也没抬头看一眼,更没说一个字。
地牢阴森潮湿的走廊再次出现在眼前,可她仅仅只迈出了一步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僵了一下,因为数不清的目光投射到了她身上。
即便早在看见外头守卫严密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这过于沉重的注视,还是让她呼吸短暂的停顿一下,她不得不紧紧抓住了手里的食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重新抬起脚,在罗网一般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往前,尽管她动作已经很轻,可脚步落下的动静,却仍旧莫名刺耳。
她抿紧了嘴唇,将头垂得更低。
沿着长廊守卫的人看起来并不多,可身上那沉甸甸的压迫感却告诉她,这地方的守卫绝对不只是明面上这些人,对方现在应该就在什么她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
不能慌。
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步步越走越稳。
似乎是她的冷静取信了这里的守卫,她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些极具压迫力的视线正一点点从她身上移开,等她走到拐角,转进了那条直通贺烬牢房的岔路口时,沉甸甸的肩头豁然一轻,所有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消失了。
她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抬头,这地牢她毕竟不熟悉,万一暗处还有人呢?
她不能露出马脚来。
她仍旧走的小心翼翼,直到隔着一层铁栅栏,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提着食盒的手才不自觉一颤。
贺烬。
她下意识想走快一些,又很快止住了这种冲动。
不能失态,冷静,克制。
她一遍遍在心里默念那几个词,稳着脚步朝着男人一点点走近。
这么近的距离,贺烬应该是听见了脚步声的,可大概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所以他并没有扭头往这边看,反倒如同上次见到他时一般,仍旧靠在墙上,手插进衣襟里,目光落在虚空处,一副在出神的样子。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敲了敲铁栏杆。
贺烬仍旧没有动弹,阮小梨不得不再次敲了敲,贺烬这才侧头看过来,眉头皱着:“你……”
他话音猛地一顿,一把抓住了栏杆,他张开了嘴,显然是想说话的,可很快他就抿紧了嘴唇,直到激烈到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才哑着嗓子用极低的声音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阮小梨看了他的手一眼,很想摸上去,却到底没敢,只好掩饰性的低着头去开食盒:“这里能说话吗?”
“可以,守卫都在外头,不会过来。”
他这句话一出来,阮小梨才像是得到了许可,抖着手与他十指相扣,声音也如同他一般哑了下去:“贺烬……”
贺烬被这一声喊得心口揪疼,很想抱抱她,可却不敢抬手,他怕自己碰到了人就舍不得放她走,说不出那句让她离开的话。
阮小梨很快抬头朝他看过来:“有没有受伤?赤跶有没有对你用刑?”
贺烬摇头。
赤跶似乎知道用刑对他没什么用处,一直不曾动粗,可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不允许任何人理会贺烬,即便是来送饭的人,也是个哑巴。
但这不仅仅是防备那么简单,赤跶要的是诛心,一成不变的黑暗,无所事事的空茫,和绝对的安静,是会让人发疯的。
曾经带着镣铐的时候,他腕骨踝骨处的伤,有些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他需要些别的东西,那怕是痛觉也好,让他记得自己是谁。
但这一点,他不打算告诉阮小梨。
他深深地看着这个长在他心底的女人,抖着手将她的手指握紧了掌心里:“你该走的。”
阮小梨当然知道这一点,可她怎么走得了?
她将贺烬发凉的手捧在手心里,低头亲了亲,贺烬却将手抽了回去:“太脏了……”
阮小梨抓住他的指尖不肯松开,她摇了摇头,喉咙却哽住了,她想和贺烬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她只好低下头:“吃东西吧。”
食盒里只有两个窝头和一碗水,这是贺烬一天的饭。
阮小梨手指颤抖起来,这种东西,贺烬吃了多久了?
“你……”
贺烬摇摇头,眼底是浓郁的不舍得,可他还是开口:“你该走了,迟了会被发现的……小梨听话,离开银环城。”
阮小梨没办法答应,却也不想和贺烬起争执。
她用力握了握贺烬的指尖:“别担心我,我已经和云水联系上了,他现在是安全的,你照顾好你自己……”
外头传来脚步声,大概是就算只有这短短几句话,仍旧让外头的人觉得时间太长了。
阮小梨不敢再开口,甚至没敢再看贺烬一眼,匆忙收拾好了食盒转身就走,她能感觉到贺烬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可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不管不顾的停下来,陪着他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