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匆匆赶来,看见贺烬的时候,脸色变得很难看,一时也没顾忌这是侯府,疾言厉色的训斥他们,说是在胡闹。
“再不好好养着,一定会出人命的!”
最后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下人们都朝阮小梨看过来,她握着贺烬的手慢慢用力,随即长长的叹了口气:“寒江,点上安神香,彩雀,去熬安神汤。”
两人脸色都有些惊讶,寒江露出点期待和忐忑来,显然想这么做,又不太敢。
“姨娘,真的这么做?”
阮小梨目光落在贺烬身上:“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寒江用力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跑了。
阮小梨看着彩雀:“多熬一些,要是明天他不听话,就给他当茶喝。”
彩雀张了张嘴,大概被阮小梨的大胆震惊了,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选择了听话。
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阮小梨给贺烬额头上换了条帕子,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慢慢的有些出神。
不多时寒江进来点了香,彩雀也送了安神汤进来,阮小梨盛了一碗慢慢喂给贺烬喝。
“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我守着,天亮了你们再过来。”
两人都很识趣的没说什么替她的话,很顺从的退了下去。
黎明将近的时候,外头起了风,阮小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手去摸贺烬的额头,仍旧是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下去。
她起身去喊了大夫,因为贺烬的情况不太好,她便将大夫留了下来,现在人就在外头。
对方很快进来给贺烬诊了脉,然后仍旧摇头:“还不太好,绝对不能再下地了。”
阮小梨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贺烬身上,你听见了吗?要听大夫的话……
天色亮起来,贺烬仍旧睡得很沉,额头的热烫消退了些,阮小梨反复摸了几次,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一夜疲倦,加上安神香的作用,她有些困倦的趴在了床沿上,不多时意识便有些模糊。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主院里已经吵闹了起来,阮小梨被惊醒,一抬头却发现床上没了人,她心里一咯噔:“贺烬!”
身后传来咳嗽声,她连忙回头看过去,就见贺烬正靠在房门口看着她。
没走就好。
阮小梨松了口气,连忙站起来,这一动弹才发现身上盖着件衣裳,她看了眼贺烬,男人的脸色仍旧很糟糕。
“你打算去做什么?”
贺烬摇了摇头:“外头有动静,仿佛是母亲过来了,我去看看。”
阮小梨这才听见外头果然有声音,她走过去扶了贺烬一把:“我去看看,你回去躺着。”
贺烬没动弹,只是垂眼看着阮小梨。
阮小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打算出去看完了就走?就这么想去城门?”
“……不是我想去,皇上给的差事,总不能不做。”
阮小梨沉默下来,半晌忽然笑了一声:“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一个字都没听见。”
贺烬一愣,他盯着阮小梨看了许久,才迟疑的伸手过来摸了摸阮小梨的耳朵:“真的听不见?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情况的?可找大夫来看过?”
“就刚才,忽然就听不见了。”
贺烬又是一愣,随即他目光颤了颤,落在阮小梨耳朵上的手不自觉挪到了她头上,他轻轻揉了两下,嗓音不自觉哑了:“阮小梨……”
阮小梨迟疑片刻,才应了一声。
贺烬眼神柔和下来,嗓音却更哑:“阮小梨,我得去……”
阮小梨垂下眼睛:“我听不见。”
贺烬手也颤了,他这次许久都没能说出话,直到阮小梨抬眼看他,他才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在她头上,叹息似的开了口:“阮小梨……”
短短几个字,他说的那么轻,却直钻进了人心里,阮小梨慢慢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贺烬,别去了,好不好?”
贺烬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阮小梨头一回主动亲近他……
可他不能沉溺,他逼着自己慢慢抬起头来,然后垂下眼睛看着阮小梨那双终于染上了一点自己熟悉色彩的眸子,声音嘶哑低沉:“再等两天,等到了秋围……”
“不等了,我们不等那天了……贺烬,再去你会死的。”
贺烬没有否认,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浅淡的笑来:“和你的婚事,我知道多难,自然是要拼了命的去争取,没关系的……”
阮小梨无力的摇头,贺烬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想过要嫁给你,都是骗你的,你怎么能当真……
她说不出话来,抱着贺烬腰的手却越来越紧,她不敢松开。
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留下贺烬,才能让他别这么拼命却做一件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你们说的伤重起不来,就是这般起不来?!”
长公主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来,阮小梨微微一愣,一瞬间心里竟然是高兴的,长公主来了,那她应该能留下贺烬的。
她仰头看了眼贺烬苍白的脸,强迫自己松开了手,慢慢后退了一步。
贺烬抬眼朝门外看过去,声音里的嘶哑低沉已经不见了,变得冷静从容:“母亲。”
他慢慢抬手,朝长公主行了一礼:“给母亲请安。”
长公主迟迟没开口,贺烬便没有起身,阮小梨忍不住上前将贺烬扶了起来,他怎么能乱动呢……
长公主没有怪罪阮小梨的善做主张,她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点点细细的打量他,可除却过于苍白的脸色,她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可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绝不是为了不去当差而撒谎装病的人,所以这伤,是一定有的。
“伤在哪了?给母亲看看。”
贺烬垂下眼睛:“都是皮肉伤,就不必劳累母亲了。”
皮肉伤?
长公主心里微微一松,随即便有些恼怒孙嬷嬷的夸大其词,这老泼皮从昨天晚上闹到现在,要死要活的非要她来看看。
可有什么好看的?两个人大早上便在这里卿卿我我,简直不知羞耻!
她目光扫过两个人,情绪有些复杂,末了也只是冷淡的叹了口气:“这个时辰你还在府里……怎么,想通了?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