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就是这个。”
太医捏住少许粉末，粉末粘黏到汗液后瞬间化开。
“从谁身上搜出来的？”太后怒道。
“恐怕是从皇帝身边新来的丫鬟身上搜出来的吧。”陈雪儿抢先回答，神情中含着一种难以琢磨的意味。
兰秋惊慌地环望众人，举手投足间无不溢满无助。
王褚钰嫌恶地瞥她一眼，“那就拖出去斩了吧。”
她们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个牲畜。
侍卫听后，粗暴地将兰秋拖拽起来。
“皇上！皇上！”
“求皇上救救兰秋！求求皇上救救奴婢！”
双腿不断扒拉着地板，可终究抵抗不过那两个侍卫。她的声音愈发焦躁，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可李斯年只是躺在榻上，此刻的他已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连自保都做不到，更别说是救她。
“兰秋！”昭昭喊她一声，竭力让自己平静，“求太后、皇后和贵妃娘娘开恩，说不定是有人恶意陷害兰秋。”
“不过是个宫女，你的意思是本宫陷害她了？”陈雪儿瞪她，凛冽的寒气吓得昭昭一激灵。
侍卫们没有停下。
眼看兰秋被拖得越来越远，昭昭再顾不上礼节，直接向兰秋奔去。
一个巨响由昭昭的膝盖发出，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昭昭应声而跪。
“别以为有皇帝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太后毫不留情地说着，言语中充满着不耐烦，“丫鬟是丫鬟，主子是主子，别想着越了位。”
昭昭没理会太后的话，她只知自己若再不救兰秋，兰秋就要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了。
缓缓抬动小腿，撕裂般的疼痛却让她无法迈出一步。
鲜血染红膝盖前的麻布下裙，像块不规则的红色绣花。
“等等我......”昭昭挣扎地向她爬着，手掌被地上的砂石磨出血痕，“姐姐......你等等我......”
兰秋也向昭昭伸出一只手，“昭昭，你要好好侍奉皇上！”
奈何她们怎么努力，都无法触碰到对方。
“造反了？造反了？”
太后不敢置信，讥讽地瞅着趴在地上的二人，“赏她吃点板子。”
又有两名侍卫把她架起，棍棒再次砸伤她的后背。
旧痕垒新伤，此番毒打的疼痛程度甚至超越了上次。
“兰秋......”
院里已没了兰秋呼喊的声音，只剩下接连不断的棍打声。
兰秋姐姐，对不起......
眼皮越来越沉，逐渐看不清眼前事物......
.
再度睁眼时，她已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兰秋姐姐？”
昭昭下意识地喊了声，房内却再也没出现那个温柔的声音，也再没有出现那个忙前忙后的身影。
昭昭呆坐着，不知愣了多久才接受兰秋已去的事实。
摸摸腰上的伤痕，还没结痂的伤口再次痛起来。
“没有人来帮我上药了。”
她张开嘴叹了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
干瘪的嘴唇被她强行打开，渗出点点血珠，沙哑的嗓音像是半个月没喝过水一样。
皇上呢？
昭昭猛然惊觉，匆忙披上衣裳，简单扎了个丫鬟髻就快步走向李斯年的寝宫。
他的殿门敞开着，一个太医拎着箱子走出来。
太医胡子花白，满脸皱纹，长得算是慈眉善目。
透过殿门，昭昭可以直接看到坐在桌前的李斯年。
他的病态比先前更严重了几分，唇色白得如同他的脸一般。
可他那双有神的眼睛却一点也没有改变，他看着昭昭的大眼，邀她进屋。
昭昭的脸色也不如先前有光泽，本就蜡黄的脸此时成了煞白，但那双如铜铃般灵活的眼睛依旧惹人喜爱。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不是让你自称昭昭吗？”也许是为病态所衬，今日李斯年的眼神格外柔和，“才几日不见，就与朕生疏了？”
“回皇上，丫鬟是丫鬟，主子是主子。”
太后对她说的话在她心里扎下了根，在她的心中隐隐作痛。
“的确是生分了。”李斯年浅笑一下，招手唤她到自己的身边，“来同朕说说，为何变得生分了？”
“初次见宫内的争斗，牺牲的却是自己的姐妹，这个教训怎会记不住？”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一段高昂而自谦的话在她嘴里一气呵成。
这段话无疑中伤了李斯年，他的笑容逐渐紧绷，取而代之的是不安。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兰秋一事，朕也很遗憾。”
“奴婢并无半点责怪之意，只是感慨这个皇宫处处是饵，又处处是阱。奴婢只能小心谨慎，才能保全自己。”
“你是个明白人，”李斯年拿起笔，在纸上写上几笔，“朕必定会安顿好兰秋的家人，只可惜她跟了朕十多年。倘若你想走了，就拿着这个离开吧。”
昭昭接过写满黑字的纸，上下看了看，小声道：“奴婢不识字。”
“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会连字也不识？”
李斯年的眼中划过一丝警觉，细细打量起她的脸。
昭昭愣了下，连忙答道：“奴婢是家中庶女，并不受宠。”
“朕念给你听。”
“查林家次女林昭昭兰心蕙性，灵心慧齿，今赐林昭昭布帛十匹，金银各三十两，特允其出宫返乡。”
李斯年向昭昭凑得近了些，一字一字地读着。
清冷的声音入耳，温润的气息铺面而来，听得她有些痴。
抬眼便可看到他那浓密纤长的睫毛正有节律地扇动着，一缕黑发由耳后垂泻下来，不偏不倚地挂在昭昭的胳膊上。
她似乎有点明白兰秋为什么那般思慕皇上。
见她没有反应，李斯年伸手在她脸前晃晃。
“奴婢谢过皇上。”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将头压到地上。
沉默一会儿后，昭昭试探着开口：“陛下中的毒......”
“没有大碍，反而是你，近日好生歇息吧。”
李斯年垂目，右手拄住额头，似乎是有些疲倦了。
“那奴婢先行告退了。”昭昭颔首。
到了门槛前，她又补充一句：“贵妃娘娘说皇上是被新来的宫女所害。恐怕事有蹊跷，望陛下明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