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见丫鬟把浓稠的药汤灌入夫人的口中,却又马上溢出来,双眉不禁紧皱,斜睨一眼丫鬟,将人打发出去后,便亲自端起了汤药。
这次他被气得是真不想再管她,自己很有可能被连累的丢了乌纱与性命。
可是,看到她昏迷不醒苍白病娇的模样,心中又心疼又怜惜。
成婚之后她变了许多,从前娇柔依人,现在多了些盛气凌人的蛮横。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有的呢...
从佑弟被撵出府,还是从尊台仙逝之后?
这件事情一直困扰在心中,不曾试图给自己个解释。
三人虽自小一起上私塾,但她与佑弟却是青梅竹马。
而自己是一心读圣贤书,不似佑弟般喜饮酒作乐,习武吟诗逗弄佳人,无忧无虑的惬意风流。
这个佳人当然只能是石娇,人比花俏的姿容,杏花微雨般的娇柔。
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待日后考取了功名成为权贵之人,自然少不了美貌女子相伴左右。
但石娇的美是独一无二的,连他这一木讷书生见了,也不禁面红耳赤。
可惜佳人已与佑弟情投意合,自然只能祝福。后来,自己学业一帆风顺,中了秀才之后,又考上了进士,被朝堂任命为县令,远离家乡二百里之遥,来到了朐城。
......
如今时光已过三载,一切皆因那件事发生了改变。
即将上任前,佑弟派人告知,要约自己去别院小楼酒酌贺喜,那日有海棠花开的正好,东风袅袅、香雾霏霏。
没承想,先到的是石娇,她低敛眉眼,唇角微翘,春花十色点燃了她独有的美。
不知不觉看醉眼前的惜花之人。
记得她羞红着脸,陪他饮过三盏桂花酿,不经意间的目光灼灼,令两人卧倒在海棠树下。
再次醒来时,耳边响起了佳人梨花带雨般的哭声,他惊坐而起,发现两人竟是赤身相对。
此形此景,令他又愧又惜,但心底又有一丝的喜悦。
后来才知,那个酒约,佑弟并不知情。
最后,经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八抬大轿将石娇娶进了门。
但,三人同住一屋檐下,甚是尴尬。
想来,都怪自己贪杯误事!
事已至此,更是不能后悔当初。佳人已入怀,夫复何求。
......
这件事对佑弟的打击甚大,此后他酗酒留宿花巷,竟是流连忘返,与风尘女子携游曲苑风荷,平湖秋月。
他变得这般,令老母亲更是心疼,不忍苛责,但是愁挂于心,年纪渐高,身体时常欠佳。
去年老母亲过大寿,府中上下打扫,张灯结彩,派人去寻佑弟,数日后才见得其人。令老母亲的颜面在众亲友面前颇为难堪,十分气怒!
正巧有个丫鬟去佑弟的书房中整理收拾,发现了他藏在书柜里魇咒的东西,上面写着老母亲的生年月日,还用银针戳住要穴,就将此事告诉了大少奶奶石娇,而不是管家。
碰巧那段时日,老母亲心痛脑胀,口出苦胆,夜夜不能安眠。
石娇亦是丝毫不念及二人之前的旧情,直接上报给老母亲,老母亲听后又惊又怒,口吐鲜血,才令家奴将佑弟暂时驱出府,没想到这一别,竟是生死离恨,再无相见之日。
若是先告之他,此事必定会被隐瞒下去,一则不会毁了佑弟的名声,二则不会令老母亲心痛伤身。
可是,是什么让这曾经的青梅如此的不念旧情,特意将此事揭发,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严重到令老母亲狠心将佑弟暂时赶出了家门。
他怨过妻子,可是她却自那件事情后,对自己一心一意,无微不至的爱呵,令他的心千柔百转,死心塌地。
......
如今想来,妻子当时那般做,无非是嫉妒曾经的竹马佑弟,很快又有了伴游的相好,心中生恨,要借此打击他。
县令看着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发妻,纵然她所作所为变得如此不堪,他也不忍她独自承受,对她的痴心已付,便难再收回。
县令握住娇妻的柔夷,轻唤闺名,说些甚少说过的情话。
突然发觉曾经洁白无双的小手,渐渐变得发暗灰色。拨开掌心,一条细细的黑色血管经过小臂往胸口蜿蜒。
再看娇妻的脸,一双美目直直的如木偶般,看着自己。
忽见她迎向自己,贴唇而来。县令顿感全身疲软,精气流失,在快要撑不住时,晕了过去。
......
“你还真是对谁都下得去手!”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哼!谁让你把我变成了这幅样子。”县令夫人恨声道。
“若不是你贪心,吃着碗里的,还要惦记着盘子里的,就不会落得现在半人半鬼的样子。”那人冷叱道。
“你害死了佑郎,还占用了他的肉身,利用他的残念,再来招惹我,逼迫我为你遮掩食人心的丑事,来掩盖你恶迹!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何你还要害我至此?”县令夫人指着隐在角落的身影道。
“不是害你,我是在帮你,帮你长生,容颜不老,你应该感激我对你的再造之恩。再说你会变成这样,还不是贪恋着我这副俊俏的皮囊。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你就可以脱离肉体凡胎,永远的陪伴在我的身边,朝朝暮暮,尔尔辞晚。如此,娇儿不开心吗?
此后,莫要再提前事,现在是你和我。你那个佑郎早去地府喝孟婆汤了,哪还会记得你!”那个身影道。
“可是,我觉得他未曾远离,在你的眼里常会见到他的神韵。”县令夫人惘然道。
“呵,我很高兴,你还记得他曾经的眼神。”那身影笑得肩膀一颤。
县令夫人瞥向别处,问:“那女妖不知跑哪去了,现在该如何?”
那身影将脸上的黑雾撤去,露出了和躺在床上的县令极其相似的脸,道:“若不是他派人打断了法阵,此时那妖女的妖丹已然得手。你不必担心,她逃不了的。”
“那...吃了她的妖丹,我会不会变成她的样貌?”县令夫人石娇带着一丝窃喜,忍不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