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二木匠走了,带着他招来的十几个人去塔卧投农军,也带走了彭善的好心情。本来想和二木匠一起去看看活下来的老弟兄,问问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为什么死里逃生后还要折腾?但又抹不开面子。去年冬天,在八大公山的山沟里遇到他们的时候,应该是他们最背时的时候,那时候如果二木匠犟着要大哥去农军那边,彭善没准就拉着这一队人去了,那时候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自己可是兵强马壮,去到农军那里也有面子。可现在农军都有一万多人枪了,声势正壮,锦上添花的事有的是人做,我彭善不凑这个热闹。
为此二木匠和他大吵了一下,弄了个不欢而散。
龙山的一个营奉上命岀城前往水田坝一带剿灭当地小股义军,被义军队引进农军一个营的包围圈,打得全军覆没,自千总以下,全营被浮。守城参将黄要离又气又怕,赶紧收缩部队,关闭城门。
由于农军发展太快,常州府将军成济堂为了把农军拖在武陵山区一带,不让其前出骚扰常州,开始重视武陵山区各地主武装,各县地方守军成了香饽饽,荆湖南路巡抚大方的派发委任状,并提供相当的装备及军饷。
保靖营减员一个营,每个月得少多少军饷及装备?黄参将怎么会吃这个亏!大笔一挥,二营三哨扩编为一营,千总一职落在彭善头上。
向副将专程赶到龙头颁发委任状。
“恭喜彭兄,荣升千总。”向副将老远看见彭善便大声祝贺。
彭善哈哈笑着,上前把住向波手臂:“向兄辛苦了辛苦了!”
两人打着哈哈,勾肩搭背往里走。“向兄贵人,怎么冒险过来了?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向波叹了口气说:“别提了!巡抚派来个参谋将军,成天阴阳怪气,对谁都不放心。这不,参将提你当一营千总,他阻挠了几次。说什么朝堂重器,不可轻许。要调查清楚底细,方可兹以委任。我帮兄弟说了几句好话,被他好一顿训。我就操他妈了的!”
要说黄要离还是够意思,向波带来的信中对彭善极度推崇。并嘱咐他大力扩军,装备县里想办法。如军饷有缺,必要时可找他老子黄有财挪借一二。就冲这点,彭善觉得跟着他混也值了。
树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一营的扩招动作很快,李讲有也终于混了个小队长。想想就高兴,一年前三兄弟啥也不是,现在大哥是千总,九哥是哨长,自己也混了个小队长!手底下不多不少也有二十几号人枪,哈哈,感觉不错!
彭善派去老家德启寨打听情况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很不好。
“你先喝口水”彭善招呼他坐下:“”详细的说说什么情况?”
张友成猛灌了半瓢凉水,抹抹嘴巴,说到:“大哥,我找到德启寨时,远远打望,寨子好像遭了兵火,白天没敢进。到晚上我悄悄地摸进寨子,一个人都没看见。寨墙被拆了,所有的房子都被烧了,不过没见死人,伯娘他们应该是跑了。”
“过两天你再辛苦一趟,带两个弟兄在附近好好打听打听。看寨子里的人都去了哪里?这次务必要搞个准信。”
“放心吧大哥。下次一定弄个明白。”
张友成老家也是东步乡的。早些年赶马帮,后来在桐油坪遇到个旧相识,便入了税警队。上个月桐油坪税警队被彭善他们收编,他就成了保靖营团丁,转来转去转到三队现在的一营。早些年听说过彭善扯皮的号,所以在彭善手下干的踏实。看在老乡的份上,彭善对他也不错,引为亲信。
张友成带了两个弟兄,赶了两天路。路过自己的家乡,他也是一年多没回家了,路过家门口就想去看看。刚进村口,就见几个孩子拿着梭镖一横,大喊一声:“站住!干什么的?”唉张友成觉得有意思,村里啥时候搞了这调调,伸出手去摸一个孩子的头。小孩不乐意了,把手里梭镖一挺:“你干什么的?没听见我说话啊!”张友成把梭镖抓住:“谁家孩子,连我都不认识?”
“我看你像官府的奸细!”其他小孩大呼小叫,抓奸细抓奸细。不一会拥出一群大人,为头一个五十多岁,张友成定睛一看是他三叔。
三叔对张友成说,你回来的刚好,先别急着回家,全村的人都在祠堂呢,你爹妈也在。
祠堂里闹哄哄的人,各自交谈,见到张友成打了声招呼。三叔走到台子上,清了清嗓子,吐了口唾沫:“老少爷们儿大家静静!别说了!狗剩儿,就你狗日的声音大!”底下人笑开。三叔睥睨了狗剩一眼继续道:”今天把大伙召集起来,有好事呢。”底下人喊什么好事?
“什么好事?嘿嘿,天大的好事!”三叔见人们被自己的话震住,得意的笑了笑:“前几天我们村不是成立了农军政府吗,农军把地主老财赶跑了!地主跑了,他们的地可带不走。农军给我们派来了土地工作组,要帮我们分地主胡疤子的地。大家说好不好?”
底下轰一下炸了,随即欢声雷动。活了几辈子,从没听说过还有这好事?人们群情激昂,有些老成人摇头,叹息。这一情形被台上的三叔看见,又大声说:“有的人心里想分地,可又怕胡疤子带人马回来报复……”话音刚落,几个年轻人喊了起来。
“我不怕胡疤子!”
“就是!他还多长的颗脑壳!”
“跟他干!”
”对!跟他们干!”三叔兴奋地看着下面开始沸腾的人群:“下面请工作组的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一个利落的小伙子大步流星走上土台子。别看他个不大,声音倒是不小:“乡亲们,我叫赖康喜。是农四团派到咱们老寨村农军政府来帮助大家分地的。刚才张三叔说的好啊,我们要分地主的地,他们愿意吗?肯定不愿意!不愿意怎么办呢?那他们肯定会拿枪来对我们斩尽杀绝,我们能站着不动乖乖地让那些地主老财杀么?”
“不可能!”底下人一片怒吼。
要说这赖康喜真不是盖的,几句话就把群众的情绪煽动起来。
“对!我们要跟地主老财,土豪劣坤们作斗争!保护好我们分到手的地。我们老寨就一个地主,可穷苦人家这么多。怕他干嘛!”
对呀!大家伙醒过味,胡疤子就一个人,家丁充其量也不到十个,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个鸡毛!
赖康喜又说到:“为什么我们会这么穷?这么苦?因为地主把土地从我们手里抢走了,骗走了,逼走了!却反过来要我们租本来就是我们的土地,还要交很多的租子。你们说,这公道吗?”
“不公道!”人们心中的怒火被点燃。
下面有的人想我本来有两亩水田,被胡疤子连哄带骟给买了。有的想我的情形差不多。有的想那年没米过年,找胡疤子借了两升小米,翻过年就要老子还五升。原来这狗日的胡疤子这么坏!弄死他!
老少爷们儿怒火万丈,两眼通红。赖康喜再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三叔吼了几声才慢慢平静下来。都眼巴巴望着他们的主心骨话事人赖康喜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