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内的冷气开得偏低, 加茂怜刚刚脱下十二单,里面只穿了背心和短裤,少年人的身体纤长却不单薄, 胳膊上肌肉线条明显,小腿流畅有力,肌肤上的光影错落有致,像古希腊雕刻大师精心打磨的杰作, 每一寸都彰显着美学中的黄金比例。
他逆光而立, 正红的绸缎鲜血般从他手中垂落, 映着少年不太美妙的神色。
加茂怜眉头紧蹙, 瞳色发暗, 脸上隐约涌动着愠恼, 不过并不是因为禅院甚尔冒犯的举动,而是源于他在男人近身时难以制止的心悸。
类似的情况不止这一次, 还有晚间在湖边看花火那回, 当时他被迫贴近禅院甚尔, 体内血液流速和心率都明显不太正常,对方的气息勾起了他躁动的情绪, 加茂怜很容易将其和斩杀咒灵的快感联系在一起, 因此脑海中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些残忍刻毒的想法。
加茂怜偏着头, 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目光里有些探究,好奇这家伙是不是身上有某种和咒灵很像的特质, 总是能时不时引出他的杀意。
禅院甚尔鼻腔中发出上扬的疑问声, 他能感觉到少年那双漂亮的孔雀瞳正有意无意地往他胸膛上瞟。
“你看什么?”他问。
“看从哪里下刀合适。”加茂怜下意识回答, 说完倏地闭上嘴, 与禅院甚尔来了个长长的对视。
“真没良心啊。”男人毫无诚意地感叹, “我只是关心你生没生病。”
“你会关心人这一点就很骇人听闻了,就好像屠夫关心成长中的小羊羔。”加茂怜坦然地说,他收回目光,转身将昂贵的十二单套进防尘袋里,挂在墙壁的挂钩上。
禅院甚尔懒洋洋地倚在墙边,看加茂怜挂东西时微微绷紧的手臂肌肉,虽然看起来比大部分健身教练都要脆,但一拳下去能砸穿一个相扑选手的胸口,充满了孱弱和暴力交相矛盾的气质。
男人轻慢地勾起唇角,“那就动作快一点,小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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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爷湖是火山喷发形成的湖泊,地热能源充沛,其中最有特色的就是附近的天然温泉。
高级套房的VIP温泉情侣票不是普通的人工大池,而是酒店后山一处温泉池群。这里分散有好几个小池子,每个池子相隔较远,周围都筑有古朴的石墙,种着一圈茂密的灌木和花丛,环境清幽,并且一房的客人单独享受一池温泉,私密性很强。
温泉区的侍应生带领加茂怜和禅院甚尔穿过一条石头小路,到专属的温泉池前,微笑着对他们说:“我们的温泉采用天然泉水循环,水池每天都会进行清洗消毒,请两位尽情享受天然温泉的乐趣,需要帮助的话,请按服务铃。”
说完他带着一脸暧昧就要离开,加茂怜飞快地叫住了他,“等等。”
“是,请问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听说你们有点餐服务?”加茂怜坐在温泉池边,小腿已经浸入了温热的池水中,被氤氲的水蒸气包裹着。他回过头,一脸正经,“麻烦给我看看菜单。”
侍应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的点单小本子,递给了加茂怜,“好的客人,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如果是泡温泉的话,酒店特别提供的温泉蛋和清酒会增添不少乐趣哦——”
他推荐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金发少年看着菜单嘀咕了一句,“怎么东西这么少……那就麻烦来一份炸猪排饭、一份薯条、一只巧克力樱桃蛋糕,饮料就要冰镇芒果汁好了,对了再加上你刚刚推荐的温泉蛋吧。”
说完加茂怜还难得好心地回头冲禅院甚尔扬了扬下巴,“你要什么吗?”
禅院甚尔凑近看了看菜单,想了想,“一人份烧鸟套餐,一瓶气泡苏打水。”
侍应生一脸懵,他没想到有人来情侣温泉不是想着某些卿卿我我黏黏糊糊的事情,而是认真地在这里点菜,或许……或许是吃饱了好办事?
“嗯?”加茂怜疑惑地瞥了眼他,“能点吗?”
“能……能!”侍应生立马反应了过来,记好顾客的菜品,“请稍等,餐很快就送来。”
侍应生离开后,加茂怜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似乎自己最近的胃口好像又变大了,或许是要长高的前奏。毕竟科学研究表明男性的生长年龄最晚截止到25岁,加茂怜认为自己还有整整七年可以长,就算一年一厘米,也能远远超过一米八了。
他坚定地认为这辈子绝对能超过一米八。
加茂怜一边想,一边慢吞吞地脱掉上衣,准备下水。
哗啦!
走神中,一大片水珠溅到少年的脸上,加茂怜烦躁地抬起头,禅院甚尔跳进温泉,他赤着上身,只穿着一件酒店提供的浴池短裤。
温泉池并不深,也可能是对方本来就比较高的原因,男人坐下去,水也就刚到他胸口的位置,天与咒缚的身体非常漂亮,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硬朗。水珠落到他的胸膛上,沿着胸肌的沟壑缓缓滑动,逐渐聚集成一束流水,淌入暖意融融的池水中。
禅院甚尔胳膊靠在岸边,单手摁着手机键盘,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加茂怜盯了他一会儿,说实在,虽然这家伙很讨人厌,但身材确实一级棒,从长相到身高到肌肉,没有一处不让人羡慕的。
加茂怜也是男人,做梦都想拥有这样一副好身材,可惜就算他这辈子狂练体术,肌肉的丰盈度仍旧不达标,这似乎是每个人的体质决定的,他注定不能成为杰森·斯坦森那样的铁血硬汉。
“好看吗?”
禅院甚尔的声音忽然响起,少年被吓了一跳,金灿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
男人翘起一抹愉悦的笑,唇角的伤疤打破了和谐,给对方本就英俊的脸蛋增添了锐利的气质,面部肌肉扯着那一块疤痕往上挑动,深色的虹膜被温泉的热气映得水波粼粼,在加茂怜看来,非常之……骚。
很骚的家伙慢慢倾身向加茂怜这里挪过来,温泉池很小,两人就只有三步之遥。
加茂怜还没意识到对方要干什么,只觉得小腿周围的水波越来越晃,像挠痒一样拍打在肌肤上,少年微微一愣,紧接着脚踝被热热的东西抓住了,全身一落空,哗啦一声,被禅院甚尔拽下了池子。
男人速度太快了,加茂怜在放松状态下没反应过来,被拖得呛了一口水。
咳了好几声,坐稳后,禅院甚尔已经挪到了他身旁,撑着脸恬不知耻地问:“好看吗?”
“……”加茂怜感觉自己心跳又加快了,关节发痒,控制不住想揍他的冲动。
“承认你被我的肉.体所吸引有那么难吗?”禅院甚尔对上少年烦躁的眼神,嘴角笑意更大,“我就承认,你的脸蛋很符合我的口味。”
“禅院甚尔。”加茂怜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恶趣味的主意,刚好可以一石二鸟,既膈应禅院甚尔的同时,又让某个嚣张的家伙遭人记恨。
“承认了?”
“不。”少年故意刻薄地评价,“说实话,你的身材并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禅院甚尔脸色微僵,加茂怜见状满意地勾起了嘴角,略带戏谑地揭晓,“要说相貌界的天花板,你不如五条悟那小子。”
五条悟小时候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就算后来到了二十八岁,长相也跟十八岁差不多,非常少年气。从身材来讲,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成年后的身高还达到了一米九。
按照当代主流审美来看,只要这家伙不说话,受欢迎的程度绝对要比禅院甚尔这种硬汉类型的高。
“哈?”男人嗤笑一声,不爽地注视着加茂怜,“你倒是挺清楚的啊?”
“……毕竟是我的后辈。”加茂怜说辞含糊,这辈子他虽然和五条没有交集,但上辈子两人都是咒术界中为数不多的特级术师,面对一些棘手的状况,不得不强忍着看对方不顺眼的情绪一起共事。
俩彼此仇视的家伙放在一处难免比较来比较去,对方光着上半身嘲讽加茂怜弱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小子果然很讨人厌。加茂怜回想起来,就气得捏紧了拳头。
“你想得很入迷啊。”禅院甚尔幽幽地开口,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小鬼有那么好?你们上过床?”
闻言,加茂怜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就像听见了什么晦气的言论,深吸一口气,骂道:“你在说什么狗话!”
光是听到就觉得恐怖,加茂怜感觉鸡皮疙瘩都快爬到脖子上了,整个人迅速地缩了下去,将自己浸入温泉,只露出嘴巴以上的部分。
白金透明的眼眸充斥震惊的色彩,瞪着禅院甚尔,仿佛在控诉对方讲的鬼故事将他吓到了。
“原来没有啊。”禅院甚尔了然地挑了挑眉,虽然语气仍带着嘲讽,但不知为什么,加茂怜总觉得他话里的攻击性减少了一半。
话题在这里终结,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一时间只能听见温泉里人造气泡冒出来时咕噜咕噜的晃荡声。
加茂怜想,他们俩既不是太近的关系,又没有什么共同爱好,唯一的相似点就是御三家出生的弃子,怎么都接不上话。
好在这时候侍应生端着食物来了,加茂怜闻见热乎乎的炸物香气,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他坐起身,趴在岸边,拆开了一次性的竹筷子。
两人吃东西也默不作声,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好聊的,他们俩能够和谐地待在这里坐够半小时不闹矛盾都是谢天谢地。
“喂,小鬼。”禅院甚尔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沉。
“嗯?”加茂怜捧着冰镇芒果汁,侧目盯着他。
男人的黑发被水汽打湿,疏懒地搭在额间,这时候看起来又很柔和了,没有白日里扎人的气势,让人很想上去揉一揉,试试手感如何。
“我很早就想问了。”禅院甚尔瞥向加茂怜,叼起一串葱段烤鸡肉,含糊地说,“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会术式这件事?”
加茂怜顿了顿,颇为惊讶,“我们现在是在聊天吗?”
“不然呢?”禅院甚尔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
“噢。”加茂怜想了想刚刚甚尔的问题,“隐瞒术式是因为我不想留在加茂家,就这么简单。”
“不想?”男人挑眉,“我以为你们这种会家传术式的小子应该是家族里的熊猫才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不想当大少爷,出来打工挣钱的。”
“熊猫?”加茂怜嗤笑,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他显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淡淡地哼了一声,“你就当是这样吧。”
他很快解决完剩下的食物,起身去岸边的桌上拿了湿巾擦手。被温泉泡过,少年原本白皙的皮肤有些泛红,腹部肌肉沾满了水珠,一转身,灯光就映在水珠上,波光潋滟,亮得晃眼。
他将剩下的芒果汁喝完,提着玻璃瓶微微仰起头,喉结上下吞咽,橙黄的果汁留在唇角,舌尖探出去舔了,唇瓣上留下红润的光彩。
加茂怜重新回到池中,还没坐稳,又听见禅院甚尔开口:“钱到手后,你还要继续接委托吗?”
“不知道,看情况,这笔钱足够我挥霍好些年了。”加茂怜奇怪地看向男人,“你话怎么变这么多?”
“……”禅院甚尔沉默了两秒,“总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啊?”少年满脸不解,“什么注意力?”
“看不出来吗?”禅院甚尔俯身靠近,肩膀搭在池边,好像要把加茂怜圈进怀中。
加茂怜抿了抿嘴,又来了,心悸。
他想离这家伙远点,免得自己忍不住拔刀给禅院甚尔做个开颅手术,可对方的反应速度更快,他刚起身就被压进了水里,头发都打湿垂在了眼前,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了一颗金色的脑袋。
然后一件短袖T恤被扔来盖住了他的头顶。
“给老子穿上。”男人眸色晦暗,面色阴沉,非常粗鲁地吐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