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阀世家的……”加茂怜一字一顿, “大·小·姐?”
“啊,似乎真的忘记告诉你了。”禅院甚尔很刻意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嘴上幸灾乐祸的笑意稍微收敛一点, 可信度都不会直接降到负数。
男人眸光微闪,倏地, 一把寒意浸骨的长刀抵在他的颈边,冷色的刃泛着浓郁的咒力, 以至于刚从组纽中取出, 整个房间瞬间就阴凉了下来, 冻得像是冷库。
特级咒具村雨丸, 北条家世代相传的妖刀,由九百九十九只特级咒灵的咒力冶炼而成, 刃口剧毒无比,伤即毙命, 传说使用这把刀具杀人后,凝结在内部的咒力会聚集成水珠,将刀面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因此被称为村雨丸。
许多民间传说中也出现过这把刀的身影, 但自从北条家最后一个继承人被诅咒身亡后, 村雨丸就不知所踪, 甚尔没想到咒术界中遗失百年的名刀会在加茂怜手里。
“你最好现在就给我说清楚。”加茂怜用刀面拍了拍禅院甚尔的脸颊,想宰人的目光比刀刃还锋利。
禅院甚尔仿佛根本就不怕这玩意,他指尖碰了碰刀刃,缓缓地将村雨丸从自己颈边推开,“一千四百万, 还不够你牺牲一下的吗?”
加茂怜盯着他:“说不说?”
禅院甚尔无奈地耸耸肩, 从兜里摸出手机, 终于将这次的任务委托书发给了加茂。
少年缓缓收回咒具,点开附件阅读。
两个月前,公历四月十一,农历三月三,也就是女儿节的当天,住在京都左京区的某位玩具商全家五口暴毙,死后他们的尸体分别被放置在家中的楼梯台阶上,男主人和女主人放在同样高的一阶,下面则是三个女儿,再下面的台阶摆放着桃花、纸灯笼、点心和酒壶,尸体的血从上淌到最下面,就像垫了一层红绒布的地毯。
现场场景就像放置女儿节人偶的神台。
而最诡异的是,在场没有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也没有一丝咒力残秽,只在死去的六岁小女儿的怀中发现了一只精美的女儿节娃娃。
调查中没有写明这只人偶的来历,只是浅浅提了一笔,但加茂怜和禅院甚尔此次的任务却与这只人偶有关。
上个月,这只人偶被某位不知名的收藏家买走。而下个月,七月十五,在北海道洞爷湖最大的夏日花火大会上,将举行一场只存在于咒术界内部的化装拍卖会,届时,这只诡异的女儿节人偶将被神秘收藏家匿名卖出。与此同时,咒术界各方都在盯着人偶的去向,为了不同的利益目的,这些家伙免不了会展开一场恶战。
而加茂怜的任务就是使用委托人提前准备好的假身份,和禅院甚尔一起进入拍卖会,帮助委托人成功拍下这只人偶。
加茂怜:“为什么你这家伙不用伪装?”
禅院甚尔视线转移,“邀请名单上那些家伙很多都认识我,所以再怎么隐藏都没用。”
加茂怜:?
加茂怜:“我也算是做了加茂家十八年的继承人,既然都是咒术界的上层人士,你有什么错觉以为他们没见过我?”
“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禅院甚尔理所当然地冲墙上的衣服扬起下巴,“特意准备的道具,反正那天大家都会装扮得花枝招展,总不会有人想到加茂家前继承人会为了去一趟拍卖会改变性别,认出你的概率很小。”
“更何况,财阀家族的大小姐看上了漂亮的女儿节人偶,骄纵任性无论如何都要拍下,很符合常理。如果是我去做,绝对会被人怀疑是不是要拿去干什么坏事。”禅院甚尔对自己有非常正确的认知,“我最烦和那些蠢货咒术师对上了。”
加茂怜:“我出面拍下人偶,然后呢,你这家伙的定位又是什么?我记得你还分走了六百万委托费。”
“我?”禅院甚尔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我是负责站在你身边帮你吸引注意力的靶子啊。”
少年抱胸盯着他,根本就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经过这几次被坑蒙拐骗的经历,禅院甚尔在他心中的可信度为零。
男人无奈地啧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好吧,我的定位是财阀大小姐近期包养的新宠,拿着钱陪大小姐参加拍卖,顺便当个贴身保镖什么的。”
“……”无论这家伙嘴里蹦出什么,加茂怜都已经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了,他喃喃,“也算是符合你的本性。”
加茂怜低下头阅读自己的身份设定。
他是英国著名家具制造商的独女藤原怜奈,家族中有咒术界的背景,目前十八岁,就读于东京樱芝女子高校,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财阀继承人,由于从小家境优渥,脾气骄纵任性,此次前来拍卖会也是瞒着家里人,只为了寻求自己开心。
一个在咒术界默默无闻只是家中有钱的大小姐藤原怜奈,一个大名鼎鼎术师杀手兼上流社会小白脸禅院甚尔。这两个要是站在一起的话,吸引目光最多的那个绝对是禅院,即便加茂怜出价再高行为再跋扈,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份。
只要能将东西拍到,至于怎么拿给委托人,那就是禅院甚尔要想的问题了。
分工比较明确,颇为有理有据,让人勉强信服。
加茂怜问:“委托人提供的拍卖准备资金是多少?”
禅院甚尔:“二十亿。”
“二十亿?”少年吃惊地瞪大眼睛,“就算是特级咒具也没那么贵过,只是一个人偶娃娃就要二十亿?难道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知道。”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摇头,“不过既然咒术界上层和诅咒师都为了这玩意儿来北海道聚会,可能是藏着什么极其邪恶的诅咒吧。”
“啊。”加茂怜若有所思,最后感叹了一句,“真阔绰。”
“总之先试试衣服。”禅院甚尔微微一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有不合适的,要寄回东京改样。”
“我?”少年喉结微微一动,迟疑道,“现在?”
“啊,任务而已,你不会不好意思吧?”禅院甚尔眉角上挑,露出一个嘲讽的眼神。
加茂怜被成功激起逆反心理,他白了男人一眼,将墙上的套装取下来,一层层平铺在沙发上。
少年站在原地端详半天,干脆利落地得出结论:“我不会穿。”
说完他就想离开,被禅院甚尔一把拽住。
“不巧。”男人勾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抓着少年的手腕将他拖到沙发前站着,“我刚好会,我来帮你。”
加茂怜握紧了拳头,脑门上青筋暴起,被禅院甚尔牢牢地箍着肩膀站在原地。
“脱衣服啊,愣着干什么?”禅院甚尔啧了一声,说着就要解怜的衬衫纽扣,被少年一巴掌拍红了手背。
“我自己脱。”加茂怜揉了揉耳尖,将最里层的长袴和小袖拎着回了房间。
等他出来后,按照禅院甚尔的指导一件一件地叠上,再在男人的帮助下围上了裳裙。
“还有假发——”
“那个等以后再说。”加茂怜咬死了不答应,这次竟然没有听见男人拒绝的声音,他回过头,正好和禅院甚尔来了个对视。
男人一顿,“你穿起来……还挺不错的。”
加茂怜金发如丝,散乱在颊边,孔雀瞳通透明亮,大红的唐衣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气色如玉,皮肤白得像是在发光,而裙上纯洁的牡丹芍药浓烈地绽放着,蝴蝶翩然,随着少年轻微的动作,金绣熠熠生辉,那些蝴蝶像真的在花丛中飞舞。
少年原本艳丽的脸蛋套着十二单,却没有丝毫娇柔的韵味,反倒更让人察觉出其英气的气质来。
“还有木屐。”禅院甚尔忽然开口。
加茂怜穿上厚重的十二单后很难弯腰蹲下,只能在禅院的辅助下,勉强踩进了鞋里。
禅院甚尔:“走两步。”
加茂怜面无表情地抬头:“你确定?”
禅院甚尔扬了扬眉,就见少年艰难地迈出一步,再迈出第二步,第三步……第三步没能迈出来,踩到了拖地的长袴,摇摇晃晃地差点来个平地摔,还好身体素质优秀,靠着柔韧的腰部力量,将自己稳住了。
禅院甚尔收回了扶人的手,插进兜里,懒洋洋地说;“你给我小心一点,这一整套三百五十万。”
加茂怜踢掉木屐,废人般瘫在了沙发上,庆幸地喃喃:“幸好就穿一天而已。”
“不。”禅院甚尔轻笑一声,走向套房的衣帽间,“我不是说过吗,委托人准备了所有的衣物……”
加茂怜刚刚松掉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他绝望地抬眸望去。
只见禅院甚尔一把拉开衣帽间的推拉门,一水的女士浴衣整齐有序地挂在隔间里,每套衣服前的陈列柜上都摆放着相应的饰品。
“为了不被人认出性别,你必须每天穿着浴衣,练习女性气质。”男人举起手机,语调平平地念着委托要求,“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圆满完成任务。”
加茂怜坚定:“我不干了……”
说完他就准备脱掉衣服,刚解开唐衣,禅院甚尔忽然靠近,将他抵在沙发背上,抬手抓他脑袋上的头发。
加茂怜踹人的冲动被三百五十万的价格死死压制,只能愤怒地骂了一句:“你这混蛋在干什么!”
“别动。”禅院甚尔啧了一声,嫌麻烦似的直接将人脑袋压进了自己怀里。
加茂怜眼前瞬间变黑,鼻尖忽然撞到了男人的胸口,热度隔着单衣直接传到了他脸上,他伸手在禅院甚尔背上抓了一把,又推了推他。
下一秒他放下了手,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头上缠绕,男人的指尖顺了顺额角的发丝,起身退后一步。
加茂怜眼前豁然开朗,他紧抿着唇,抬头时感觉后脑勺有东西在晃动。
“这样还差不多。”禅院甚尔端详着少年。
加茂怜侧目,透过镜子,他看见盘绕的短马尾后插着一支精致的金鱼发簪,一串细小珍珠坠在簪下微微晃动,像金鱼吐出的泡泡,每一个角度都折射着不同色彩的光芒。
“特制的咒具。”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能够屏蔽体内的咒力波动,只要不使用术式,就连六眼来也看不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