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渐轻,到后面只剩嘴唇在动。
贺殊直起身,微垂眼帘疑惑的注视他:“夫人知道什么?”
宋归澜笑了笑:“我是说,宋副官知道我的什么秘密?”
“你应该心知肚明才是。”贺殊微微眯眼,“还是说……不敢承认?”
宋归澜把玩着手里精美小巧的镜子:“你有备而来,我心中坦荡,有什么不敢承认?”
对镜自映,这副容貌属于他,又不止属于他。
他这副身躯的双胞胎哥哥、邢穆远真正的配偶,秦念,有着张一模一样的脸。
贺殊再次俯身过来,低低的道:“那你知道我怎么得知的吗……你的哥哥,让人去军部找上将,刚好被我碰见……他被困在白阳星球的宅院里,而你却心安理得的用着他的身份,取代他享受着这一切……秦悦,你还敢说心中坦荡?”
宋归澜神色未变。
他当然坦荡,有本事再叫一遍他的名字?
贺殊微微一顿,接着道:“不过没关系,上将没收到他的求助,我收到了……明天晚上十点,帝都a9号地下城,你来,秦念就能活,你们互换身份的事也不会暴露。”
宋归澜微微皱眉,贺殊居然找到了秦念,他到底想做什么?
“记住,是你一个人来,如果你敢通知上将,我会在他面前直接戳穿你的身份。”贺殊冷冷警告,随即不屑的轻嗤一声离开。
宋归澜陷入沉思。
相比较被威胁,他更在意的是秦念,按照上一世的发展,秦念摔伤脑袋昏迷不醒后,被送到白阳星球的一座私人宅院,不久后确实清醒过来了。
得知被父亲放弃、被迫和双胞胎弟弟调换身份,一辈子都要被困在异星宅院里,不论谁都会心有不甘。
宋归澜可以理解,但事情发生的时机太不好了,距离命运的决断只剩半个月,期间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推动自己死亡的结局。
那么……贺殊和秦念,在其中发挥着什么作用呢。
看来除了参加寿宴,他还得出门一趟,安心待在上将府的想法终究是泡汤了。
拍拍腿上的蛇头,宋归澜站起身,准备去找在后院整顿士兵的江楚阳,让他弄点食物来投喂大雪白。
晚饭过后,邢穆远把江楚阳叫进书房。
“你取的头发,到底是不是秦念的?”
江楚阳举起手指发誓:“绝对是夫人的上将!我就是在夫人房间里取的!”
邢穆远冷着脸甩出两张纸,轻盈的飘落在地上。
江楚阳弯腰捡起来,两张都是dna数据报告,一份是存在档案库的,一份是昨天刚查验出来的。
他左左右右仔细看了看:“上将,这dna数据没问题啊,两份都是夫人的。”
“就是没问题才有问题。”邢穆远沉下脸。
他的配偶绝对身怀秘密,如果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只能说是惊天大秘密。
“上将,我真的看不出来有问题啊。”江楚阳手里拿着两份dna数据,坦诚得像个呆子。
邢穆远忍住想把他踹出去的冲动:“他今天有没有异常举动?”
江楚阳摇摇头:“我看到的时候,夫人不是锻炼就是跟雪白玩。”
“雪白?”
“哦,雪白好像是夫人给那条蛇取的名字,夫人逗它的时候就会这么叫。”
“出去吧。”
“是上将。”江楚阳走过来,将两份dna数据放到书桌上,随即轻手轻脚的离开。
第二天,宋归澜一如既往的早起晨跑,然后进行一天的锻炼。
邢穆远回来的比较晚,外面暮色落尽,天空灰蒙,宋归澜在餐桌上提了一嘴想回国公府看看。
邢穆远坐在旁边将余光扫过来:“什么时候?”
宋归澜低下头,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蹭着自己腿的雪白:“吃完饭就去,可能要住一晚上。”
“我陪你去。”
宋归澜侧目看他:“上将晚上不用处理军务吗?”
邢穆远淡淡:“陪夫人回娘家更重要。”
宋归澜咬着筷子笑了笑:“好啊,记得让江副官准备点礼品。”
江楚阳虽然有点呆木,但办事还是稳重的,装了一飞船的营养品和贵重食品送到国公府,士兵们顶着夜色搬了一运又一运。
“上将深夜突然造访,实在是有失远迎。”岚国公行色匆忙,眼镜都没戴就忙不迭跑出来迎人了。
邢穆远坐在轮椅上冷淡的点头:“念念想回来住,我陪他一起。”
岚国公转身拉住江楚阳的手:“念念……”
“咳……”江楚阳面露尴尬,仓惶抽出手,“国公大人,夫人在您右手边。”
“哦哦。”岚国公转向另一边,在模糊的视线中抓住了宋归澜衣角,“念念,上将,快进去坐。”
几人进入客厅,宋归澜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盘起腿吃着烧烤看电视的少女。
那个威胁他不要耍小动作的,他名义上的妹妹。
“你怎么回……”秦歆宴舔着手指上的调料,正要质问他,余光看到轮椅上的男人顿时一怔。
岚国公接过女佣递来的眼镜,摸索着戴上,皱起眉道:“你看看你,哪里像个贵族小姐模样,赶紧滚回自己房间!”
秦歆宴倏然跳下沙发,对着邢穆远毕恭毕敬喊了声上将,然后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哒哒哒的跑上楼了。
岚国公推了推眼镜,扭头一脸抱歉的看向邢穆远:“让上将见笑了,上将先随意坐坐,念念的房间很久没住人了,我让佣人上去收拾一下。”
语毕,他拽着宋归澜道:“念念,你去看看哪些东西是不需要的,让佣人顺便都处理了。”
宋归澜被迫和他一起上楼,拐过一个转角,岚国公满脸兴奋的逮着他问:“那次在休息室发展的怎么样?上将军务那么繁忙还愿意陪你回来探亲,一定是爱上你了!”
宋归澜摸了摸鼻梁,无言以对。
邢穆远这哪儿叫陪他回来探亲啊,分明是贴身监视。
“那个,父亲,你没发现上将没追究你给他下药的事吗……”
岚国公嗐了一声:“他虽然是上将,可我也是岳父,为了促进你们的夫夫关系动了点小心思而已,上将难道还要去陛下面前告发我吗?”
宋归澜认真想了想,这确实不是邢穆远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但之所以装作无事发生,主要还是岚国公下药未遂……
“那我先回房间整理东西。”
“去吧,左转第三间,里面的摆设和你以前在白阳星球一样,到时候你在上将面前表现得也不会太陌生。”
宋归澜点点头,转身进入那间卧室,里面的女佣正在更换新的床单被褥,他走到落地窗前,往外面看了眼。
夜色深沉,草坪上亮着一盏盏夜灯,光芒盛过了天边弦月。
二楼,以他现在的体质跳下去够呛,但稍微用点技巧应该只会蹭个轻伤。
思及此,他转身对着两名女佣勾勾手指:“过来一下。”
女佣拘谨的走过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宋归澜轻轻搭住她们肩膀,两人立即一左一右把耳朵凑过来,听完他低声嘱咐的内容纷纷惊讶。
“少爷,您要去那种地方?”
“万一上将责怪我们……”
“嘘。”宋归澜抵了根食指在唇前,“按照我说的做,放心,到时候上将满脑子都是我,哪还有空责怪你们。”
“噗嗤。”女佣被他的话逗笑,捂着嘴面面相觑,随即点点头,“那少爷自己小心,您身体不好,千万不要喝酒。”
“知道了。”宋归澜笑笑,随即打开一扇窗页,后退几步借力踩上窗沿,在女佣目瞪口呆之下利落的翻窗跃了出去。
夜色中,一道黑影悄然翻下,落在草坪上滚了一圈收力,随即平稳的起身。
夜灯炽白的光从下而上打在身上,宋归澜拍掉衣服上沾的草屑,随即找到国公府的正门,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门口的侍卫刚刚才看到邢上将的军用飞船驶过头顶,现在又看到少爷徒步出门,疑惑而不敢多言。
……
宋归澜对于帝都的路并不熟悉,出了国公府,在大马路上拦停一辆悬浮的士,他报了a9号地下城。
司机看起来是个爱唠嗑的,一升空就开始调侃他:“小少爷,这么晚一个人去夜店城?怎么不让保镖送?”
住在这片的人非富即贵,司机对于他的身份心里有数,但也只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
宋归澜端正的坐在后面,注视着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一个人才好玩。”
司机眯着眼睛嘿了一声:“小少爷还挺会玩。”
宋归澜摩挲着手上光滑的婚戒,抿唇笑了笑。
悬浮的士行驶了近半个小时,下了一道宽陡的坡,进入漆黑深长的隧道。
远处的光点越来越亮,出了隧道,眼前单调的黑色逐渐被闪烁的霓虹灯取代。
宋归澜微微抬眸,看到前面一下放大的空间,左右两边停满了车辆,正前方顶部挂着巨大的led字灯——a9地下城。
司机停了车:“到了小少爷,车费您看着给。”
在贵族区拉多了客,不先开口说价格是他的经验,这些少爷一个个家财万贯,随便出手就是几百。
宋归澜扫了码,发过去500星币,随即开门下车。
“谢谢少爷!祝您夜生活愉快!”司机兴奋的吹着口哨开车离开。
宋归澜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十点整。
他进入里面,这里是帝都的夜店之城,ktv、酒吧、歌舞厅、夜总会,各种类型的夜店都有,甚至还有免费的露天迪厅,灯光设施都镶嵌在水泥顶上。
灯红酒绿,鱼龙混杂,纸醉金迷。
两个穿着花绿绸质衬衫的男人叼着烟从旁边走过,用轻佻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
宋归澜四处寻找贺殊的身影。
往前走了一段,那两个男人忽然追上来,凑近了喷着满口的烟臭味说:“美人儿,一个人来玩?要不跟哥两个一起?”
宋归澜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道:“他结婚了,戴着戒指呢。”
臭嘴男恶劣一笑:“人夫……不是更好玩?”
宋归澜刚要旋身给他终身难忘的一脚,旁边忽然涌上来一堆人,将那两个臭嘴男拉开就是一顿暴打。
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道:“秦少爷,贺先生让我们带您过去。”
正事要紧,宋归澜撇了撇头:“带路。”
一群壮汉围着他,将他带到一个酒吧门口:“秦少爷,请把通讯表交给我。”
宋归澜利落的解下通讯表扔给他。
酒吧大门打开,他泰然自若的走进去,路过喧哗热闹的大厅,被引进一个包间。
厚重的金属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嚷,包间里是格格不入的安静,只开了一个频闪灯,晃眼睛得很。
贺殊坐在沙发上,褪去了白天的军装,只着一件衬衫和西裤,右手端酒,左手细细抚着光滑的杯沿。
他面部轮廓柔和,却有一双锋利的丹凤眼,整个人显得十分中性美。
看到宋归澜进来,他停下抚摸杯沿的手,抬眼轻笑道:“还真敢一个人来,看来你对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不是没有感情,还是说实在舍不得上将夫人之位?”
宋归澜没有回答他,目光扫向被捆绑住扔在昏暗角落里的人。
“不过我要让你失望了。”贺殊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走到角落,抬腿将那人踢出来,“我可没那个能力从白阳星球把秦念带出来,这是他的贴身侍卫。”
被捆成粽子的人打着滚停在宋归澜脚边。
那人四肢受缚,只能努力翻过身,躺在地上用惊慌的双眼仰望他:“二……二少爷!我只是想替大少爷传个信!你、你千万别杀我!”
“你想多了。”宋归澜抬腿把他踢回角落。
杀他做什么,他们两个才是一边的。
宋归澜看向贺殊:“也让你失望了,我知道秦念不在你手里。”
如果秦念在白阳星球的宅院里被人带走,岚国公不可能还沉得住气,拉着他掰扯邢穆远究竟有没有爱上他……
他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让贺殊很不悦,但既然来了这里,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刀俎。
贺殊站在频闪灯下眯了眯眸子,灯光忽暗忽亮,忽红忽绿,他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晦暗不明。
忽然,他按下墙上的服务铃,之前那群壮汉推门涌入。
“把东西给他注射进去。”贺殊冷冷吩咐。
为首的壮汉拿出一根针管走向宋归澜。
“这是什么?”宋归澜站在原地没动,淡淡打量那根东西一眼。
“好东西。”贺殊阴恻恻的看着他,“上将对你没有感情,只是为了迎合圣意,把你当花瓶养在府里而已,但我发现你并不只是花瓶那么简单,所以帮上将驯服一下而已。”
壮汉举着针管走到宋归澜身边,忽然担忧道:“贺先生,要不要把人绑起来?地下城不允许用精神力,这里被精神力屏蔽装置覆盖了,他要是跑了怎么办?”
宋归澜眼尾微扬。
贺殊语气更冷:“他一个病秧子能怎么跑?别废话!”
“啊。”宋归澜薄唇微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你们现在都没有精神力啊。”
扣住壮汉伸过来的手,拉肘压腕,抬高一条腿抵着他肩膀狠狠踩下去。
“那岂不是更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