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什么?
怀里的人没了声音,邢穆远探出两根手指,发现额头又开始烧了。
上面逐渐没了动静,他将感知范围放大,听到外面响起很多枪声,夹杂着喊叫声。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观察局势。
侧头看了眼,那条小蛇已经不见了,他没有在意,搂着怀里烧晕过去的人,掀开木板出了地窖。
木屋里,妇人依旧躺在地上,旁边散落一堆子弹,看来那些人也拿她没任何办法。
秦念那袋食物倒是不见了,不过这些东西都不重要。
他坐着轮椅到门口,远远看了眼外面的场景,眯着眸子冷冷勾起嘴角。
敌国的人打死了那四名探路的士兵,尸体扔在草丛被食人花啃烂,血腥味招惹来一大群变异虫,黑压压如乌云过境,前赴后继附在他们身上,将其一个个包裹成“虫人”。
这些变异虫进化出了明显的眼睛和双腿,身躯有人的脑袋那般大,似乎还会喷出一种毒气,很多人脸上的皮肉开始肿泡溃烂。
可惜了。
邢穆远唇角挂着冷意,取出腰间的枪,对着外面的天空发射出一枚信号弹,火红的光点如流星疾驰,一路冲刺到万米高空。
提前部署好数万军队埋伏在2号无名星球,之后假装战舰坠毁,引诱辉耀来此搜寻,趁机重创他们的军力,这是他引蛇出洞的全部计划。
现在看来,至少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而他的人,可以开始反追击辉耀了。
至于他这位来旅行的新婚夫人……
邢穆远垂眸看向怀里的人,漂亮的脸蛋烧得红彤彤,精致的五官自带一种矜贵之气,病弱时更是我见犹怜。
……先带回去再说,否则真要烧死在这里。
轮椅一动,他迅速离开木屋。
……
不知昏迷多久,宋归澜懒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他警惕的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软柔绒被滑落,露出一双雪白圆润的肩膀。
环顾四周,发现是熟悉的卧室,他回上将府了?
昏迷前的场景逐渐在脑海中浮现、变得清晰。
他攥着身前的被子,肩膀猛地一颤。
邢穆远呢?进入地窖后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找到燃料回来的?碰上变异虫了吗?
啧,都怪这该死的体质耽误正事!
他正懊恼,卧室的门缓缓打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邢穆远穿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端着碗药汤缓缓坐轮椅进来,深邃的眼盯着他,简要说明道:“喝药。”
宋归澜双手接过碗,低头抿了口浓稠的药汤,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上将,我们怎么回来的?”
眸光锐利有神,看来没有问题。
他们能回来说明找到了燃料,那么邢穆远真的没有被伤到眼睛,他这一趟2号无名星球没有白去!
“与其关心这个。”邢穆远目光平静的注视他,薄唇开合道,“不如告诉我,你去2号无名星球到底为了什么?”
一个足不出户的贵族公子,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谈判那天闯入他的计划之中。
会用火蚀草、懂得怎么开枪,这些都能解释,可面对危险时那一份从容不迫与敏捷反应,实在是与想象中的秦念有差别。
药汤的苦涩袭遍口腔,宋归澜微微皱眉,将碗放在床头柜上:“旅行啊,上将不是问过了吗?”
邢穆远觉得他别有目的,可是除了攻击他的星盗组织和敌国,有谁会知道他的战舰坠毁,并且第一时间撞见?
他的怀疑没有任何道理可循。
邢穆远眸色微沉,他确实想不通秦念为什么在那么凑巧的时机出现在2号无名星球,但是偶然到一定程度,那就是精心算计的必然。
甩开一群a级精神力的士兵、避开商城外面的监控,如果连这些是巧合,那就是见鬼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时间一一查清。
压下眸底的情绪,邢穆远将碗重新端起来:“还有一半,喝完。”
宋归澜伸手去接,忘了用胳膊夹住被子,胸前顿时一空。
两抹绯红如梅花落雪,刹那划过眼前,邢穆远僵硬的别开目光:“先把衣服穿上。”
“…要不你先出去?”宋归澜把被子拉上来,接过他手里的碗。
邢穆远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给你两个小时,收拾好自己,准备跟我进宫。”
“什么?”宋归澜又是一愣,“我进宫做什么?而且我昏迷刚醒过来,太突然了吧。”
邢穆远目光深邃的注视他:“陛下两天前传召你,而你睡了两天零六个小时九分钟,再不动身等着陛下亲自来见你吗。”
道理都懂,但是……他真的许久没见过那位帝王了。
上一世,与其说他是养子,不如说是皇帝的利刃、精心打磨数十年的一把尖刀。
而摆脱了束缚的这一世,他只想为自己而活。
“一个小时就行了,我马上好。”他一口喝完剩下的药汤。
……
记忆中的皇宫已经变得非常模糊。
只有那座封闭的宫殿、数十名训练他的侍卫,还有那一场大火在脑海深处愈发清晰深刻。
宋归澜坐在飞船里,透过舷窗看着外面的风景,思绪越飘越远。
二十八年前,皇帝在6号无名星球捡到他,当即便封锁了全部消息将他带回宫里。
宋归澜五岁时,皇帝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是三十名侍卫。
他被禁步在一方宫殿,每日每夜接受侍卫们的教导,包括枪法、伪装技巧、抗压训练、精神力训练与体质训练等。
直到十八岁那年,时机成熟,他被秘密送入辉耀帝国,而为了保证身份的严密,那三十名侍卫、包括皇帝当时的侍卫长全部自刎于宫殿、并以一场大火埋葬。
这整个星际,除了皇帝,没人知道宋归澜是谁。
飞船很快抵达皇宫,在停飞坪缓缓降落。
这毫无意外是座奢华漂亮的宫殿,白金色的建筑高雅耸立,成队的侍卫交叉巡逻,园林修剪得规整靓丽,宫道上几乎没有一片明显的灰尘。
下了飞船,侍卫长过来缴枪,随即引领他们进入前殿。邢穆远带来的亲兵队都得原地待命,只有江楚阳一人跟随。
宋归澜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开始以上将夫人的立场思考进宫觐见这事。
皇帝要见他,绝对不会是兴起所致,也必不是问候这么简单,他要面对的,是帝王心思的深不可测。
侍卫长将他们领到一座宫殿前,作了个请的手势:“陛下在里面等上将和夫人,请。”
邢穆远微微颔首,随即扣住自己夫人的手,带着他进入敞开的殿门。
这应该是处理公务的书殿,宋归澜不敢确认,因为他从未到过前殿,这里于他而言,比上将府还要陌生。
他一进去就看到宽长金案后坐着的人,外貌很年轻,不过一百多岁的年纪,身上沉淀着权贵之气,神态庄重不怒自威,与印象中的模样全然相同、半点没变。
“你们来了。”皇帝放下手中事物,淡淡笑着看向他们。
邢穆远颔首:“陛下。”
宋归澜借着鞠躬避开目光,敛藏好眸底的情绪。
“不用多礼。”皇帝目光柔和的看着宋归澜,“朕上次见你还是襁褓婴儿,那时候你体质就差,岚国公将你养在府里二十四年,视若珍宝,没想到如今这么大了,身体如何?”
宋归澜垂眸回道:“谢陛下关心,有邢上将照顾自然是好的。”
皇帝看向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是温和一笑:“看来你们感情很好,邢上将很爱惜你,当初朕向他介绍了几位贵族子弟,他可是独独看中了你,令朕颇为意外,看来你们早就情投意合了?”
宋归澜低着头斟酌字句。
新婚之夜邢穆远说过,如果不是赐婚他们根本不会见面,皇帝这是在试探他们的感情?
他抬眸看过去,和皇帝投过来的目光相对,那双眼睛锋芒毕露、锐利如钩,给人一种满腔心思无处遁藏的感觉。
他重新垂眸:“我在府里经常听到上将的事,都说邢上将战功显赫英俊非凡,我很早就仰慕了。”
他可是要抱紧大腿、坐稳上将夫人之位的,马屁不能少。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也要细心对待邢上将,朕也算凑成一对好姻缘。”
宋归澜道了声是,其实不用皇帝特地说,他也会细心对待,谁让邢上将是他安稳生活的保障呢。
“对了邢上将。”皇帝看向邢穆远,神情凝重的道,“兰草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
宋归澜微微一怔。
邢穆远低沉的嗓音从旁边传来:“已经半个月没有收到他传递的情报。”
皇帝蹙起眉,面色越发严肃,对宋归澜摆摆手:“你先退下,朕有事情要单独跟邢上将谈。”
“…是。”宋归澜没敢犹豫,加快脚步退了出去。
人都死了,还要怎么传递情报。
在心里腹诽着,他走出殿门,忽然神情一怔想到了什么。
兰草、情报、皇太子。
也就是说……关于敌国的情报、关于皇太子的情报……更隐秘的消息和行动,全部都控制在“兰草”的手里,因为他是皇帝最信赖的一张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