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淼也不知道雷子又帮她招恨了,忙完食堂的事,她下午还要陪贺建军去医院换药。
贺建军说不用,他一个大男人,自己就行。
周淼说,一定要看看伤口深浅,贺建军沉默了,周淼也沉默了,就知道这男人报喜不报忧,伤口只能比他说得深,不可能是卖惨。
贺建军看周淼脸色不好,说闲话,逗她乐,“今天中午食堂的糖醋丸子真好吃,你是没见着,娃娃们把碗都舔了。”
“雷子和馒头肯定没舔。”周淼对这几个娃的性子很了解。
“这回你说错了,他俩在食堂是没用馒头擦碗,更没舔,但见人都走了,刷碗的时候,雷子和馒头让我挡着,背对着人,用馒头擦得那叫一个干净。”贺建军模仿地起劲,看到有兵路过,立马恢复正经。
后面去医院的路上,贺建军保持严肃很成功,周淼还没见过贺建军能有这么长时间没表情。
“你手下的兵,见过你在家被我气得直转圈吗?”周淼就想逗他,面子这东西在外面丢过一次,就有无数次,就像裂了缝的墙,以后缝隙只会越来越大。
但贺建军就是不生气也不笑,到了医院换药,周淼怕他疼,让他握住她,贺建军像看怪物一样看周淼。
换药的医生倒是在偷笑。
医生一走,贺建军疼得就直抽气,把头埋在周淼肚子那,把生理性泪水,都蹭周淼衣服上了。
贺建军坐着,周淼站着,像鸵鸟护着鸵鸟崽。
“干嘛在外面装得无所不能,无欲无求,无情无趣。死要面子活受罪。”周淼揪着贺建军耳朵,让他把脸抬起来,“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这手差一点就废了,你跟我说,就一点小伤?”
“先放开,像什么样子,有事回家再说。”贺建军赶紧往外看,幸好没人。
“那你刚刚扑我肚子上干嘛?”周淼看不懂这个别扭的男人。
“外面又看不到,你能挡住我。”贺建军说得理所当然。
周淼听完笑了。男人心也海底针。
“走了,下回受伤实话实说,我又不是那种哭鼻子的人。你不说实话,还得劳烦我跑一趟,本妇女很累的,包子馒头还寄存在雷子那,跟着一年级上课呢。”
周淼白了贺建军一眼。
贺建军听这话不满意了,合着全家地位他最低,好不容易被关注了,还被媳妇嫌弃,“你是我媳妇,陪我来不是应该的。”
“我是你媳妇吗?我只是你结婚证上的媳妇。”
贺建军一直没回过味来,直到下午交报告时,团长跟他提:“我们家有张空床,之前我娘过来时睡过,去年她老人家在老家过世了,你们家孩子多,要是需要就去搬。”
床,洞房,受伤的手臂,越长越白的媳妇。
他为什么这时候手臂要受伤?
万事俱备,东风倒吹。
贺建军回到家,越看周淼越心塞,睡前躺在床上,周淼躺得笔直,和他身体一点不沾,贺建军往里蹭蹭,周淼沉睡没反应,贺建军不敢再往里挪,但到了半夜也没睡着,贺建军小心翻个身,把手小心放在周淼腰上,小心地看着周淼逐渐有形的娃娃脸。
“憋不住了。”周淼突然出声,吓得贺建军把手立马缩回来。
“你没睡啊?”贺建军生怕自己之前的小动作被发现。
“刚刚被尿憋醒了,等着啊,我去方便一下。”周淼说得很直白,什么在丈夫面前不敢提屎尿屁,在她这都扯淡。
没有屎尿屁,那是人吗?
周淼回来了,又把贺建军挤里面,“你手受伤不好抱,想抱我,跟我说,我主动。”
像刚才贺建军那样侧着身子,差点把受伤的手压着,周淼没睡死,贺建军一动她就醒了。
这个男人就是根木头,长了嘴和没长一样。
周淼任命地在贺建军怀了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避开他手上的手,环住他腰,这回松紧合适。
贺建军还是睡不着,周淼在他脖子这喘热气,他身体也跟着越来越热,今夜注定无眠。
周淼醒来时,贺建军已经带着包子馒头去跑圈了,他不能教打拳,就把包子馒头带刘团长那,跟着刘团长练。
回来时,包子馒头口袋鼓鼓的,周淼一看是炒好的花生,这东西在这年头可不便宜,买炒花生需要副食品票的。
周淼早上做的鸡蛋饼,刚做好,就让包子拿盘子端了三张过去。
这一来一回,正好被雷子和胡娇娇看见了,雷子跟着包子进了贺家,要蹭早饭。
胡娇娇站在自己院子口,看着雷子和包子回家的方向,“送东西就送鸡蛋饼,上不了台面,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胡娇娇晚上炖了鱼,端着一整条往刘团长家送,刚到刘团长家门口,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推开了,二团长走了出来。
刘团长和二团团长都一愣,赵营长家媳妇给一团团长送东西,这算啥。
胡娇娇说路过路过,是给在学校加班的妹妹送的。
一年级的老师要加班?这话说出去谁信。
反正二团团长没信,第二天就叫赵营长谈话了。
周淼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求贺建军一定要做到什么位置,能升就喜事,不升也不用家里像办丧事。
催着男人一定要上进的胡娇娇家,每天盯着周淼干嘛,学着干嘛,她让胡小美周末也在家给娃娃们讲故事,但娃娃们就是不来。
反倒是在外演出的赵梅兰回来了,也往周淼家钻。
没过几天,胡娇娇就看见,周淼端着一盘不知道炸的什么的,炸货,牵着包子往钱营长家走。
“钱营长也值得你巴结!“这句话,说得声音可不小,周淼权当没听见,把包子的头也扭过来,接着往钱营长走。
“姨姨,她说你。”包子以为周淼没听见。
“有些人啊,你越搭理她,她越来劲,晾着她,时间长了,自己就觉得没劲了。”周淼真不想和胡家姐妹掺和,但胡家姐妹就是把她当眼中钉。
“姨姨跟你赵婶婶说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你跟着爹跑完操,就来赵婶婶家学唱戏。这可是你说要学的,苦也得受着。”周淼丑话先说在前头,周淼不想包子学什么黄梅戏,无论学什么戏想学成都苦,但包子听赵梅兰唱了一回,在家闹了三天,一定要跟着学。
周淼这才领着他,求人拜师。
赵梅兰唱黄梅戏是童子功,从小跟着老师傅学的。包子跟着赵梅兰学唱戏,当然不亏,就怕人家不教。
周淼站在钱营长家门口,刚想给包子整整衣领,抬眼就看到胡娇娇躲在拐角那偷看。
什么时候胡家姐妹才能消失啊,周淼无语了。
敲了门进去,开门的正好是梅兰。
周淼等进了里屋,才说来意,不想被偷听了去。
“这是烤的蘑菇,裹了点蛋液和淀粉,就刷了一点点油,不怎么长肉。”周淼把盘子推过去,盘子底下压着米票和肉票。
淀粉这年头不好找,周淼用红薯磨的。
“好吃的,我收了,票就不要了。以后嫂子有什么好吃的,就送我一份,我这人就好吃,其他的都不缺。”赵梅兰是真不缺,爹娘就她这么一个闺女,娘家给的票和钱都花不完。钱营长还有个兄弟,在城里是正式工,也不用他们接济,钱营长的爹娘还不到五十,现在还天天下地干活呢。
周淼也不能因为人家不缺,就赶着占便宜。
“那这样,你每天早上上班前,就从我那拿点心饼干什么的,上班饿了吃,都是我自己做的,贺建军给我垒了个烤箱,我真新鲜着呢,就喜欢瞎鼓捣。”周淼觉得这样合适。
赵梅兰满口答应,嘴里塞着烤蘑菇,想着明天的能吃到啥好吃的。
周淼见赵梅兰答应了,赶紧让包子磕头叫师傅。
赵梅兰拉着周淼说,“我可不是贪你那点好吃的,我是看包子身条真适合练这个。唱戏走台步,看着简单,挑人挑天赋,还挑长相,咱包子都有,剩下的就是练了。”
赵梅兰和周淼都商量好了,男人们回家不同意了。
贺建军一听包子要学唱戏就问,“咱家又不是没钱供孩子上学,干嘛让他一个男孩子以后进戏班子。进戏班子是好事啊?就算他之后和赵梅兰一样,不仅会唱戏,还会唱歌跳舞演话剧,但他一个男孩子进了宣传队,这辈子就到头了。”
贺建军的吊带已经拆了,手臂上的绷带还没拆,讲得气愤出,手舞足蹈,把自己手臂扯疼了,在那疼得龇牙。
周淼躺在床上,抱着前几天从城里买回来的高中英语,非常认真地看,非常认真地不搭理贺建军。
“我说话呢,你听到没,你这时候背单词干嘛?出国啊。”贺建军把周淼的书抢过来,合上,坐在床边,把周淼的身子扭过来,看着他。
“我不同意,你听到没有。”贺建军再重复一遍。
“我知道了,但包子还不知道,要不然你早上和包子说,让包子不学了。只要包子同意,我立马上门告诉人家去,我们不学了。”周淼没法跟贺建军讲,以后78年会开放,文艺工作者无论是当演员,干话剧,写本子,还是唱大戏,社会地位都不低,收入更不菲。
周淼一个21世纪的研究生,想教娃娃们点英语,还要把高中英语课本买回来,当着贺建军的面复习,当幌子。
穿越者的憋屈,贺建军他不懂。
他不想让包子学,那就自己去做包子的工作,包子要是能因为贺建军几句话就放弃,那以后也会因为别的理由放弃。
钱家,也因为这事闹别扭。
钱营长,不愧是贺建军手下的兵,回家一听,就说贺副团不会同意,“你这不是让贺副团和嫂子吵架吗?”
“是嫂子带包子来拜师的,又不是我主动提的。要不然咱们就打赌,赌明天早上包子会不会来学戏。”赵梅兰觉得周淼能说服贺副团。
钱营长坚信,贺副团在家也能说一不二,和在部队训练他们时一样。
贺副团没几年就得升,上过军校,上过战场,出任务立过好几次功,全军区的都知道,贺副团就上面眼里的好苗子,只是年纪太轻,差一个由头。
这样的金龟婿,在家里,也得被捧着。
钱家,贺家,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
钱家一早没等到包子,赵梅兰上班前也没去贺家逛一圈,怕他们夫妻真的因为这事打架。
钱营长下班一回家,就朝赵梅兰伸手,“拿来吧。”
赵梅兰递给钱营长一盒烟,前段时间从厂长爹那拿来了,本来想拿乔逗逗丈夫,现在只能双手奉上。
赵梅兰还是不想认输,她就觉得周淼看着好说话,那是对外人,在家里,才是那个拿主意说一不二的,贺副团在周淼那也得听话。
赵梅兰拿出一张白酒票,接着赌。
钱营长觉得媳妇魔杖了,注定要输还赌。
能赢一张白酒票,他当然愿意。
第二天早上,包子还没来。
钱营长在训练场看见贺副团,就感觉见到了亲人,贺副团喝完水要放杯子,他赶紧跑出去帮忙。
第三天,钱营长蔫了,包子来了,还是贺副团一早领着来的,正式地向赵梅兰道谢,请赵梅兰好好教包子,不听话要打要骂都听师傅的。
第三天,钱营长赌的是每个月的次数,这个月,他要当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