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被拖下去了。
南竹冷声说道,“苏福,去把厨房黄婶子请来”。
不大会功夫,黄婶子的扭动肥胖胖的身子气喘吁吁地跟着苏福来到二太太院里,一脸兴奋得意,低头揣度二太太要吃什么特殊的请她来吩咐呢,即是特殊吩咐就有赏钱。
进院一看,九月绑在院子里,闷声地被打板子,黄婶子吓得身子一抖。预感不好。
进屋来却见大太太大神似地坐在中央,看着黄婶子进来,大太太沉着脸说:“妾室白蔻,不尊妇道,不守家规。在大祭之日擅闯祠堂,堂前撒泼失仪,今日为报私仇假传老爷之意,虐打无辜家仆几乎致死,四罪并罚,掌脸五十,黄嫂子执刑,掌脸白蔻五十下”,众人愣了,黄婶子执刑,这唱的是哪出?
南竹冷森森喝道,“苏福!没有听到吗?掌脸五十”。
苏福吓得一激灵,指使两个婆子上前去拉白蔻,白蔻淡淡笑着,“姐姐,这又何必呢?你疼疼我吧,我可是有伤在身,你打我,培西会心疼的”,大太太一言不发。
两个婆子看了看两边,溜溜湫湫地上来,看着白蔻直嘬牙花子,感觉无从下手,穿的是叫睡袍,腰间松松的一根带子,就是薄薄滑滑的一块绸子裹着,上漏肩,下包不住腿,两个人一边一个来扯,架着拖下地来,白蔻是尾巴骨疼的不能动,要不自己就下去了,拖拽之间,这个睡衣本身领口开着大,一半**就露出来,挣扎之间,大腿也露出来,苏福吓的远远躲开。
两个婆子一不做二不休,拖着披头散发,裸露着一半的斜肩带乳并大半截腿的白蔻跪在地上。
南竹示意黄婶子,“掌脸五十”!黄婶子吓得一身一身的汗,我是个白案厨娘呀,怎么过来给姨太太掌脸呢?
哆嗦着说:“大、大、太太,大太太,我,我是做饭的,不会打人,”大太太一口啐过去,你是做饭的?不会打人,我看你打人是很行的”。
“打人很行的?”黄婶子捉摸不透太太这句话从哪来的,没办法,颤抖的走过去,哆嗦的举起手来,看着姨太太喷火的眼睛,往脸上轻刮了一下。
四月过去正反狠狠抽了黄婶子两个耳光。
“就这样打,狠狠地抽,你要不会我一直教你,你一直不会我一直教”。
黄婶子吓得又一小手抽过去,比刚才小小的用了点劲。四月啪啪又是正反抽,“是这样的抽,还学不会吗?苏福拿竹板来,我手疼”,四个耳光下来,黄婶子白胖的脸上已经红通通了。
吓得拿出打小错的劲啪啪打了两下,说来也怪,这前两个打顺了,后边也就会打了,膀子轮圆了摔起来。
就这样五十个耳光下来,白蔻已然人不人,鬼不鬼,嘴角沁出的血,把头发都粘在脸上,退到肩头的衣服散乱,光腿在地上硌的生疼,尾巴骨钻心的剧痛带的腰也立不起来,脸上红肿的可怕,一直咬牙承受,没有发出一声喊。
南竹着外屋的小丫头进来,“来,扶你姨太太上床休息,好好养着”,然后吩咐苏福。让黄婶子收拾东西,跟九月一并发卖妓院。
黄婶子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哆嗦的语不成声。
太太调来软床,兜好小错,浩浩荡荡地去了。
白蔻躺在塌上,头发遮着脸死了一般。
外面干粗活的小丫头不敢进来服侍,原来屋里近身服侍的大丫鬟是九月,七月,现在被发卖出去,大太太没有指派人进来服侍,不够月字辈是不能近身端茶倒水的。
大太太刚来立了威,小丫鬟更不敢乱了规矩进来服侍,只是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
直到日落黄昏,老爷从外面回来。
白蔻就这样躺着,整个屋子一片死寂,窗户也没关,晚风吹的帐子扑扑得响。
听着脚步声,进院进屋,缓缓地立在床前,白蔻一动不动,培西轻笑一声:“这是你要的,这样挺好吗?”
回来养了几天,小错又活过来了。只是以前叫小错。现在人们改叫她虎头,一个没身份,没背景,没后台的小丫头,敢去撞老爷宠爱的姨太太,这不是虎头是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白蔻消停了,既不出门也不嚷嚷着天天吃上海菜。
家人们觉得这几十下嘴掌得有效。
夏天就这样过去,秋风起,天转凉。
老爷启程要走,就连八月节也不在家过,今年是个例外。
往年老爷回来八月节必定是在家过的中国人两大节日,一个春节,一个八月节,必定要一家人在一起。今年说是有事,大家心里明白,事都是姨太太作出来的。
老爷要走,南竹少不得打点,这一走,看来得过年才能回来。
这一次回来就是与往日不同,这一走更是与往日不同,心里五味杂陈,翻江倒海,觉得心里最珍贵最完美的什么东西,纷纷坠落一地,愈要抓住,愈抓不住。说又说不清,或者一开始就没清楚,一开始就是她自己想的,自己憶想出来的珍贵和完美。一如是这天气,以为是繁华盛世,其实已经万物凋零。
长亭,短亭送别培西老爷。
苏府正门大开,苏培西在南竹太太的陪同下站在门口。一领冰蓝丝麻暗纹长衫,黑呢礼帽,还是那二十多岁的年纪,五十岁的老辣。
一会袅袅婷婷走出来白蔻,从那天被掌嘴之后,南竹一直就没有见过白蔻,只缩在木香苑,从不出院。
今日白蔻不似平日清浅出尘却又夺目的装束,里面一袭黑袍,外罩偏又是戴兜帽的黑丝绒昭君套,裹得严严实实。
只是临上车时回过头深深地看住南竹,也不吱声,突然对南竹撇撇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