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仙子, 实不相瞒, 我们这次是遇上麻烦了。”葛巾跟师弟师妹们商量了很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若是其他人,她们还能说几分留几分, 但箜篌不同, 她是云华门亲传弟子,若是被她发现他们在有意隐瞒, 会影响整个云华门对吉祥阁的看法。
当年吉祥阁人丁凋零, 外面都说他们已经被天地大道舍弃,算不出东西来。没有人找他们算卦,就连门下一些有天分的弟子, 也加入了其他宗门,最穷的时候, 他们甚至连修缮宗门的钱都凑不齐。
就在上代阁主以为吉祥阁就要亡在他手里时, 云华门的珩彦宗主却来问他们,愿不愿意依附到云华门下。对于走投无路的吉祥阁而言,这简直就是天降馅饼, 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那天夜里, 上代阁主他老人家沐浴焚香,在历代宗主的命牌前,给吉祥阁卜了一卦。
大吉。
依附到云华门后, 吉祥阁得到了云华门资质的灵石、法器以及各种修炼资料。对于修士而言, 最贵重的不是灵石与法器, 而是修炼资料。
修炼初期, 整个修真界修士学的东西都差不多,但是越往上走,宗门的资助就越重要。就连散修都有一个散修盟互通有无,更别提宗门对弟子的助理。
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宗门都想依附到十大宗门之下,但十大宗门也不是什么附属门派都行,他们的标准各异,实在难有统一的答案。吉祥阁加入云华门多年,云华门从不插手他们的内务,反而在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助力几分。
现在吉祥阁弟子修炼用的秘籍与云华门弟子一样,还能以成本价在主宗买到很多修士捧着灵石都求不来的法器符篆。他们在私底下常常自嘲,一定是历代阁主在天之灵给珩彦门主下了咒,才让他如此想不开把吉祥阁收为附属门派。
听葛巾讲完算卦的经过,箜篌道:“卦象是针对你们,还是整个吉祥阁?”
“应该是针对我们。”葛巾见箜篌没有怀疑她的话,反而关心起吉祥阁的安慰,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他们一行人踏入修行已经近百年,竟还要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出手相助,这些年真是白修炼了。
“近来邪修动作频频,你们小心行事也是应该的。”箜篌见他们神情慌张,“明日你们和我一起走,我修为虽是不济,但幸而有林前辈与好友桓宗相陪,也是你我的幸事。”
“与林前辈一起的孝栋道友,好像是琉光宗的弟子?”葛巾道,“我听他称桓宗公子为师叔,难道他是……”
“你猜得没错。”箜篌点头道,“桓宗也是琉光宗亲传弟子,不过他不会回宗门,而是与我一起游历。”
琉光宗的亲传弟子……
葛巾心中大定,对回到吉祥阁这段路程的安危再也不担心了。难怪前些日子会传出箜篌仙子与桓宗公子如何勇斗邪修,救出无数正派宗门弟子的故事,原来是两人在一起游历,见到不平事就出手了。
都说琉光宗的剑修大多冷心冷情,唯一坚持的道只有剑。没想到箜篌姑娘竟然能与剑修关系这么好,还能让他陪着去赏灯赏花,可见其本身是个多令人喜欢的小姑娘。
第二日一早,桓宗打开房门,看到孝栋站在他门外。
“师叔,弟子今日要回宗门,请师叔多多保重身体。”忘剑锋的峰主是松河,孝栋的师父是松河亲传弟子之一。出门之前,师父就跟他说过,若是在雁城遇到师叔,一定要看看他身体怎么样了。
在师父口中,师叔的身体好像出了问题,而且状况非常不好。可是从昨天到今天,不管他怎么看,师叔的身体都不是太糟糕,虽然面色苍白了一点,但还没有糟糕到师父所担心的地步。
“你的师傅是苍山还是苍海?”桓宗记得松河师叔只收了这两个徒弟。
“师叔,家师是苍海。”孝栋内心有些低落,师叔果然不知道他是谁,而且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回去告诉你师父,不要胡思乱想。”在桓宗看来,苍山与苍海这两位师兄哪儿都好,就是想得比较多,这一点随了松河师叔。
孝栋:“……”
这话他不敢传。
林斛出门见孝栋可怜巴巴地站在公子门口,出言为他解围:“孝栋,你先回去,你师叔这里还有我看着。”
“有劳林前辈了。”孝栋朝林斛作揖叩谢,跟桓宗道别以后,踩着飞剑离开。
吉祥阁弟子起得很早,或者说这一晚上,他们根本没怎么睡。听到外面有响动,就赶紧起床了。
“你们这么早就起了?”练完一套剑法,林斛见吉祥阁的弟子都已经起床,收起剑:“原本打算请诸位用过早饭再走,但是公子知道大家急于回去,就准备好了吃食放在了飞宫里。等箜篌姑娘起来,我们便可以走了。”
“有劳桓宗仙长与前辈了。”葛巾听到桓宗公子竟然用飞宫送他们回宗门,有些不好意思,这太耗费灵石了。催动飞宫,需要很多灵石里的灵气,所以大多修士出门,都用自己的飞行法器,虽然不如飞宫舒适,至少省钱。
“道友们不必介意,我们原本就打算去贵地,与你们也只是恰好同路。”
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好,不过是对方愿意帮忙罢了。葛巾心里有数,但是面对林斛那张淡然的脸,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太过客气就会显得矫情,凡事有个度反而更好。
“你们怎么都起这么早?”箜篌从房间里一出来,看到吉祥阁的弟子与林斛都在,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天,这天才刚亮。猜到吉祥阁弟子内心可能有些焦急,她往四周找了找。
“公子也已经起了。”林斛猜到箜篌在找桓宗,指了指内院的门,“在外面。”
内院外面有一汪小池,里面种了罕见的七色莲,不过现在并不是七色莲盛开的季节,水面上只能看到荷叶露出的小角。桓宗从冥想中回过神,睁开眼扭头看去,箜篌从内门里朝他这边走来。
“桓宗。”见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箜篌停下脚步朝桓宗招手,“我们准备走啦。”
“好。”桓宗站起身,朝她身边走去。
这边箜篌已经找到了桓宗,内院里的几个吉祥阁弟子,却以回屋子收拾的理由,关上门开始占卜。
“今日回宗门,吉还是凶?”葛巾问用灵犀角算卦的红菱。
红菱神情有些慌张:“师姐,我、我算不出来。”
旁边的师弟见状,拿出自己的玉龟甲开始算,可是玉龟甲就像是失去了灵性,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也算不出来?”葛巾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个师弟是他们几个师姐弟中最有天分的一个,入门虽晚,但是对大道的感知能力却是最强的。现在连他都算不出来,说明此行变故重重,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算出说明轨迹。
“师姐,我们该怎么办?”红菱急道,“走还是不走?”
葛巾还没说话,门外就响起敲门声,箜篌仙子在外面说话:“诸位道友,可收拾好了?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走。”葛巾道,“跟着箜篌仙子是吉凶不定,可若是不跟着他们,我们就是大凶,两害取其轻,走。”更何况还有两位剑修同行,厉害的剑修连越阶杀人都不在话下,她还担心什么?
见他们出来,桓宗把袖中的飞宫往空中一抛,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便出现在屋顶上空。吉祥阁弟子仰头看着这座精致漂亮的飞宫,原来剑修不仅修为高强,而且还特别有钱。
“箜篌,来。”桓宗在空中虚点,一座通往飞宫的拱桥浮现,在空中散发着金银两色光芒。
小姑娘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他就多给她看一些。
“好漂亮的桥。”箜篌飞身踩到桥上往下望,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笑起来的模样,比东边天际刚升起的太阳还要灿烂。
桓宗想,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便是谁也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他走到箜篌身旁,对箜篌道:“昨晚你用的那个术法,我回到房间以后,把它学会了。”
“变蝴蝶那个?”箜篌扭头看,“桓宗你好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
“要看么?”桓宗问。
“要!”
桓宗掐了一个指诀,箜篌身后忽然多了一对金色的蝴蝶翅膀,翅膀带着箜篌飞到飞宫的观景台上,化作无数蝴蝶消失在天地之间。
站在院子里的吉祥阁弟子们傻傻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后红菱才结结巴巴道:“他们大宗门亲传弟子,平时都喜欢这么做游戏吗?”
“不要乱说话。”葛巾看了眼旁边沉默的林斛,对师弟师妹们道:“都随我上去。”
不对,今天卦象说她宜迈左脚,可是她踏上桥的时候,好像迈的右脚?
到了飞宫上,林斛把一袋灵石倒进飞宫正殿中的祭炉,往里面打入一道神识,飞宫朝雁城外极速飞去。
“大师兄,桓宗真人乘坐飞宫离开了。”师弟推门进屋,声音有些焦急。
“他本就不会在雁城久留。”安和抬手,“由他去吧。从今往后,送往琉光宗的岁礼加重两成。”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为何觉得……大师兄对桓宗真人的离开,不仅不惋惜,好像还有几分欢送的意味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