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央递完口头拜帖, 便干净利落的挂了电话,那一声掐断信号的声音, 在平时听来并不算尖锐扰人。
但是此时此刻, 电话两头的两个男人却被这轻微的声音激得浑身一抖。
接着同时道:“快离开家里。”
老板毕竟是生意人, 什么时候首先考虑的都是退路,这会儿心里再是气急败坏和恐慌,也不妨碍行动。
他连忙打开抽屉,将重要的证件和几份文件一股脑扫进随便抓的包里,又顺手从保险箱里拿了几沓现金。
电话里同时问道:“现在去哪儿?”
由于精神太过紧绷, 又是手忙脚乱装东西,难免频频手滑,几沓钱塞了好几下才塞进包里。
余老板忍不住大声咆哮:“他妈的是怎么暴露的?那些死人还能随便出来?”
男人自然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说是自己不小心着的道, 徒惹争执, 只道:“咱们为了物尽其用,布的阵本来就霸道,但凡冤魂在里面都会成气候,现在又受了人气香火, 肯定行走人间更无忌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先躲过这几天再说,城西的宝华寺历经数百年,受用香火无数, 里面的神佛个个宝相庄严, 那些厉鬼现在离修成鬼仙还差得远, 必定进不去的。”
“咱们在那里汇合, 接着马上安排人手拆掉鬼屋。”
“拆掉?那运势——”
“再旺的运势也得有命享,您听我的,这阵再难得,现在也没办法用了,等熬过这劫,虽说家族运道会暂时颓靡,可只要地基还在,咱们另起他势,即便不如这个,总能慢慢缓过来的。”
余老板闻言,也明白现在到了断尾求存的时刻,也只得忍痛答应,只是接下来家里势必会低调很长一阵了。
挂掉电话,没理会推门进来的新娶的年轻漂亮的老婆,余老板匆忙的套上衣服打电话让司机立马在车库等他。
还好孩子都在国外,家里除了他和年轻老婆都是佣人保镖,就算厉鬼找上门,死多少也无需在意。
甚至他心里是希望那些厉鬼见他逃了恼羞成怒杀光宅子里的人的,这样一来正好证明了他们的危险性,到时候彻底惊动了上面,正好有人收拾那座鬼屋。
那些厉鬼再厉害,总敌不过国家机器的力量,还有世界之大无数藏于民间的能人异士。
余老板进入车库,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还叫了两个保镖随行,他感觉挥挥手示意大家上车马上出发。
发动机点燃,正要开出车库,车前却突然出现一个红衣女子,正满脸怨毒的盯着这边。
司机吓一跳,就听老板有些恐慌变形的声音响起:“别管她,撞过去,快!”
司机被命令吓得更懵,却突然头上被狠狠抽了一下:“她是鬼,快撞过去。”
听了这话司机陡然一个激灵,自己视线一直盯着前面,女子确实好像是突然出现的。常年近身跟着老板自然见的脏事不少,不至于是心慈手软之辈,耐不住老板催逼。
心下一狠,脚下一踩,果然汽车猛的冲出去——
*
男人和老板通完电话后也将必要的东西瞬间收拾停当,两人能紧密合作多年,某些方面倒是挺类似的。
那便是大难临头毫不犹豫的扔下老婆,也不顾老婆在后面追问怎么这么晚还要出门,上了电梯就直奔车库而去。
男人的房子是位于本市黄金地段的高档复式公寓,面积足有两三百平,总价比其他地段豪装花园别墅只高不低。
就连电梯内的装潢也是高档奢华,甚至还全天配有电梯小姐。
见他走进来,电梯小姐立马问:“您好魏先生,请问要去大厅还是车库。”
“车库!”
接着电梯小姐就按下了车库楼层的按钮,可男人视线还没收回来,就看到对方接连又是一阵连续的按下,直接把这栋楼所有的楼层按钮都按亮了。
男人大怒:“你——”
才脱口一个字,就看见光滑可以当镜面使用的天梯门缓缓关上,而就在掠过电梯小姐的那瞬间,倒映出她的脸。
原本年轻美貌,随时带着优雅微笑的那张赏心悦目的脸此刻眼神刻毒,嘴角掀起一抹狞笑。
从倒映里对上他的视线,开口道:“大晚上的,恁个着急下车库咋子嘛?慢点来慢点来——后面,又没得鬼在追。你说是不是嘛?”
电梯小姐的标准普通话变成了颇有些喜感的□□音,可男人这时候半点笑不出来。
他反应也不可谓不快,此时电梯门只剩下一条缝,他立马伸出脚尖卡住,敏捷的感应门立马又重新弹开。
男人瞬间从电梯里冲出来往楼梯跑去,临走时下意识看了电梯里一眼。
只见那电梯小姐并没有追出来的打算,但看自己的眼神犹如瓮中之鳖,这让他更是警惕。
这些鬼,这么快已经来了。
不过男人是玄学中人,即便自己操盘弄出来的那些鬼也不在他可控范围内,但些许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并不像老板那样惊慌。
一路顺着楼梯往下跑,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层层亮起,整个安静的楼道里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想。
等等,一个人?不对!
男人仔细辨认,脚步声分明有两个人的,楼梯里四下无人,除了他还有谁的脚步?
答案不言而喻,男人猛的停下脚步,另外一个声响也停了下来。
他试着踏出两步,那声音又跟着响起来。
男人心里不是没有惊慌,再是保命之法,也扛不住那些鬼怪一拥而上,只能寄希望于大部分都跑去老板那里了。
他不确定跟着自己的鬼藏身哪里,便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角走路,警惕的看着上下,不敢走得太快也不敢走得太慢。
可突然就是一阵钻心的疼从手臂传来,之间墙上陡然多出一个正在飞速转动的电钻头。
猝不及防的就钻进了他的身体,还好他运气好,扎的位置不够刁钻,只擦下了腰侧一小块肉,并没有伤及内脏。
可饶是如此,如注的血液也顺便打湿了大片衣服,甚至沿着裤子往下滴。
男人隔着墙壁仿佛听到两个遗憾的声音:“可惜,没扎穿。”
“你手不稳呐,不是让对准肾吗?”
接着就是一对情侣打情骂俏般的吵架声。
可这里分明是十几楼,楼道外面的墙壁就是整栋大楼的外墙,要从外面打穿墙壁,除非是整个人飘在十几楼半空。
男人心里一沉,看来他估算失误,这些鬼虽还没有修成鬼仙,但实打实的更强了。
他没那余裕警惕,忙飞快抽身逃跑,居然就这么顺利的来到了车库。
可正要开车门,赫然发现座驾上早已坐了一个人,只因对方没有头,所以男人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而已。
男人也被追出了火性,抽手就是一张符,就着自己腰间的流血一抹给座驾上的无头尸贴过去。
可手还没伸拢,整个车库就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巨响,就像大型音响突然在你耳边发出噪音一样。
激得本就感官敏锐的玄学之人脑中剧痛,接着整个手腕一凉。
男人惊恐的低头,就看到拿着符的那只手腕陡然出现一圈红痕,接着整个手掌齐腕而断,啪嗒掉在地上。
而此时,车顶上赫然多出一个穿着背带裤,脸上有疤表情狰狞的鬼娃娃,正盯着他发出尖锐的狞笑。
可还没笑几声就被一只手拎走,原来车对面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一个人,还穿着上班时未换下来来的酒保服。
明明是鬼,却长得英挺帅气,他笑眯眯的提醒手里的鬼娃娃道:“小心点,碰到他的血怎么办?虽说这家伙耽于享乐修为有限,到底这血对咱不好,不说致死,要是受了伤,咱们央央可不得心疼啊?”
接着鬼娃娃被他扔开,花花公子的腔调突然变得冷漠森寒:“这种时候纯粹的物理暴击可能更有效呢。”
说着就将面前的汽车一翻,竟整个将汽车掀飞起来,重重的砸到了正因痛失手腕儿哀疼不已的男人身上。
男人顿时被压在车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人居然还没昏过去。
这时候有一双脚出现在他眼前,耳朵里又传来一个声音:“你再这么叫老大,怕不是想被打死。”
“就是就是!别人受伤怎么反应不知道,反正你受伤,老大关心的绝对是你能不能正常上班。”
不等花花公子的反驳,男人面前那双脚便踢了踢他:“喂!先把车子挪开,就这么压死这鳖孙便宜他了。”
紧接着压在男人身上的压力一松,车子竟真的被翻了回去。
他整个人往前爬了两步,求生本能让他想逃,但下一秒就被四面八方缠来的蛛丝束缚住了手脚。
挣扎期间有个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弹棉花鬼打算去捡,被花花公子喝住了:“破船有三斤铁钉呢,玄门之人的东西你随便乱捡?”
说着就掰下车子的后视镜,一脚对着那东西踹了过去,那东西被踢过来的后视镜撞得老远。
而随着那物的远去,男人眼里的求生希望也渐渐破灭。
那是他毕生心血练出来的法器,日积月累凝练下威力惊人,可惜只能用一次,保命的时候用的。
他知道追来的鬼很可能不止一只,也不敢随便乱用,一开始想用符咒先抵挡。
可多年藏于暗处的甜头和耽于享乐让他忘了,自己的临阵对鬼经验其实少得可怜,更不用说这种集体的群起攻之。
也是他们太过傲慢自大了,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凭一伙被拘禁在鬼屋的恶鬼是没可能知道真相的。
明明这些鬼的大致技能都在网上和实地有所了解,却没有做出相应的最坏的准备。
这时候所有来到他这边的鬼走了出来。
附身鬼,DJ,电钻情侣,无头尸,鬼娃娃,花花公子,弹棉花鬼还有蜘蛛人。
一半的鬼怪都来了他这边,因为在这些鬼看来,这人和最终幕后黑手的罪名同等。
男人被蜘蛛丝牢牢捆住无法动弹,接着看见地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黑色弹珠。
此时最后一个鬼也出现了。
那弹珠向男人滚来,看过视频的男人自然知道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惊恐的瞪大眼睛呜呜直叫,可惜被蛛丝堵住了嘴巴。
接着第一颗弹珠撞到他脚上,突然翻身就变成一只鸡蛋大的蟑螂,一口就见他的脚掌合着皮鞋咬去了三分之一。
男人传出一声闷痛的惨叫,接着是第二只弹珠撞上来,又瞬间要掉了他一只脚的整个后跟。
很快他两只脚都被蟑螂咬没了,而那些数不尽的弹珠还在继续冲他滚来。
男人是被成百上千的噬人蟑螂一口一口给咬死的,等吃到最后,真全身上下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一如既往的吃相干净利落,就仿佛这人从没在世上存活一般。
一行鬼怪看得痛快,又小心翼翼的找东西把那家伙掉出来貌似是好东西的物什给挑了起来,这才转身离去。
接着他们给去了另一边的镜女打电话,那边传来镜女的冷笑声:“你们就玩这么会儿?我们这里还没开始呢。”
“行行,随你们,反正别耽误明天上班就成。”
*
视线又回到另一边,就说司机猛踩油门直接装上那红衣女鬼冲出去。
接着红衣女鬼被撞后居然没有被撞飞或者直接被碾压过去,而是一张脸贴在玻璃上,仍死死的盯着满车的人,嘴边的狞笑不减。
司机和保镖以及后座的老板都吓得半死,好在司机职业素质强,这会儿虽手忙脚乱倒不至于半点应对之法都想不起来。
他连忙打开雨刮,好在鬼怪重量轻飘,居然真的被刮了下去。
几人松口气,连忙顺着环山公路往下开,不知道是不是夜深的缘故,山中起了大雾,能见度很低。
车子也就自然不敢开得太快,但那雾越来越浓,最后已经像是滚滚的烟挡在四面八方,最终车只能停了下来。
“你停这儿干嘛?接着开啊。”
“老板,真不能开了,我一米以外都看不清楚,小心开悬崖下边。”
别说是老板,不明就里的保镖和司机三人都有点犯怵,这状况明显邪门,要真拳实锤的跟人搏命他们都不怕,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诡异才是最让人没底的。
接着四周传来一声猫叫,一声接一声,声音凄厉尖锐,在这空旷的夜晚山涧回荡,直叫得人心里发毛。
最终一个保镖忍不住了:“妈的!我去弄死这小畜生。”
老板自知这猫叫声不寻常,但也没阻止提醒的意思。
那保镖下了车,借着车灯的光勉强在四周翻找,终于还就在路旁的一颗树上看到一只黑猫。
那小畜生还在左着喉咙生生戾叫,更是让人心烦气躁。
保镖骂骂咧咧的抽出绳子打了个圆环准备逮猫,再不济也将这小畜生赶走。
就感觉自己的背被拍了拍,他还以为是另一个同伴下车帮他,回头一看,却赫然发现是个长着猫脸的老太婆——
*
其中一个保镖下车后,车内也没人说话,气氛沉默紧绷,好在没过一会儿烦人的猫叫声真的消失了。
那保镖也重新回到车上,坐司机旁边的副驾驶上。
余老板问:“猫都赶走了?还有没有看到别的?”
“有!”保镖回答。
“还有什么?”余老板预感不好。
便听保镖道:“还看到个路过的老太婆,穿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也不知道在这里干嘛。”
余老板直接抬腿踹了前座的副驾驶一脚:“你他妈缺心眼呢?这时候什么老太婆会爬几里山到这儿乱晃?她长什么样?”
保镖被训了也不在意,反倒是从后视镜里慢慢抬头,透过后视镜,老板看到他的脸。
就见他诡异一笑:“长这样!”
然后突然他那张脸变成了无毛猫一样扭曲诡异。
老板吓得连连往后缩,可车厢的位置就这么大,哪里缩得到哪儿去。
他踹坐自己旁边另一个保镖:“快,快把他弄下去。”
旁边的保镖也是吓得要死,不过让这不知道被附身还是怎么的家伙待车里大家都得玩完。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下车,迅速跑到副驾打开车门,拽着对方的衣服直接把人从车里拽了下来。
好在对方居然没有挣扎攻击他,只一直嘿嘿冷笑。
另一个保镖只得将人拽下车就丢弃在公路上,然后自己坐回副驾驶。
此时路上的迷雾不像刚刚那么大了,老板忙催促道:“走走,快走。”
司机也立刻发动油门,好在山路也不剩多少,没过一会儿就进入了城市干道。
这时候虽晚,但城市的车水龙马好歹能给人安心感。
就是经过一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旁边人行道上突然多了三个人。
一对老头老太和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孩儿,看着是祖孙,三人拿着一捆气球,来到他们车窗边问:“叔叔卖气球吗?”
老板烦躁的挥手:“不要不要。”
可没想到坐副驾驶的保镖却自顾自的已经掏钱买一只了。
老板差点没气死:“你他妈还打算带上气球哄你姘头呢?”
保镖笑了笑:“反正等红灯嘛,而且老板,你看这气球多好看?”
要不是现在事态紧急,还得靠这蠢货抵挡一二,老板连扭断他脖子的心都有。
气球是没那心思看的,这时候绿灯也亮了,司机继续开着车往前走。
老板心里琢磨着事,偶然往车外的后视镜一瞟,刚刚那蠢货买的氢气球,被他一手拽着线,气球却是在车外飘着的。
老板那不经意的一瞟便无意看清了这气球的全貌,那哪儿是一只气球,分明就是一只鼓胀的橡皮人皮。
那人皮气球从绿灯开始跟了他们一路,始终看着车厢这边,而他们一车人居然无知无觉。
老板脊背发凉,在车子经过便利店的时候突然叫了停,接着对保镖道:“你下去给我买包烟。”
保镖也不疑有他:“好,那老板你先帮我拿下气球。”
接着就不由分说的把那只拴人皮气球的线塞进他手里,老板就跟自己接过来一根烧红的铁丝一般,并且再次确定这蠢货也被鬼迷住魂了。
等那家伙一下车,余老板立马松开气球,让司机开车。
那气球真的如氢气球一样一松手就越飘越高,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常理说根本看不清五官的距离,但余老板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脸上的诡笑。
眼看宝华寺距离越来越近,富商焦急之余也越发警惕。
接着就听到汽车哑火的声音,车子突然停下。
“老板,没油了。”
余老板都被几个蠢货折腾得没了脾气,却听司机疑惑道:“明明下午才加满了油啊?”
而巧就巧在他们正熄火在加油站旁,余老板直觉有异,可他们也是常去宝华寺的香客,时常经过这段路,倒是确实有这么个加油站。
司机下车加油,余老板便在车里等,可渐渐的外面居然没了动静,余老板透过车窗看出去,偌大个加油站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当然现在正值深夜,外面看不到人也不奇怪,反正可以自助加油。
可他的司机也无影无踪。
这时候车里的温度越来越低,这大夏天饶是余老板出来的时候披了外套,也止不住这突然起来牙齿打架的凉意。
紧接着椅子上居然肉眼可见的冒出了凉气凝结的水珠,并且迅速结霜。
这下就是再怕,车上也待不下去了。
余老板赶紧下了车,索性这里离宝华寺已经不远,他干脆就弃车往前跑。
常年疏于锻炼的身体骤然奔跑,没过一会儿就累得喘不过气来,心脏开始发疼。
可余老板不敢停下来,因为远远的他还能看见飘在高空的那只人皮气球。
终于,不知道跑了多久,宝华寺的庄严的正大门出现在眼前。
余老板欣喜若狂,只要跑进去,这一劫就算是过了,过了今天,他就立马让人烧了那破楼。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警惕非常,直到拍响了寺庙的大门,被迎了进去,余老板这才松了口气。
对接引的人道:“我先给佛祖上柱香。”
他们这些长期过来大笔添香的富商,在寺庙里都是有名有姓的,这虽是深更半夜,自然也有人安排。
不过余老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可能是夜晚大多灯未开的缘故,佛堂看起来比白天小了不少。
他也没在意,接过香虔诚的跪拜后给佛祖添上,这才真正心里一松,浑身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种晦气尽退的舒畅感。
果然阴祟之物还是抵不过佛祖的宝相庄严,大不了他就在这里住一阵子。
余老板如是想,接着就抬头看了眼佛祖,然后整个人头皮都炸开了,寸寸鸡皮疙瘩从背后蔓延。
因为他面前受他香火祭拜的,还哪里是庄严的佛像?分明是一个咧嘴奸笑,露出森森尖牙的女人。
“啊——,啊——!”余老板吓得跌坐在地,连忙后退。
一路上的恐惧紧绷都熬过来了,可见他心理素质强大,希望近在眼前的时候,他也时刻警惕着这是不是鬼怪猫捉老鼠就等他希望破灭的把戏。
可本以为已经熬过了一切,置身于安全之中,彻底无需担忧时,周围的幻象才渐渐散尽。
哪里是什么寺庙佛堂,他根本还待在自己家的地下车库之中,一开始车子就没能挪出去一步。
所有一切都是在这逼仄阴暗的地方经历的幻觉,他从没有过接近寺庙逃出生天的希望。
这个认识让余老板越发绝望,而此时所有的鬼怪已经出来了,包括那个一开始被撞飞的红衣女鬼。
所有鬼看向镜女,就见她狞然一笑:“让他就这么死了多便宜?”
接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面镜子,就如同当初祝央干的那样,活生生的把这人塞进了镜子里去。
“镜中世界不是活人能久待的地方,这老东西多待几天自然会由人变鬼,他不是想富贵滔天家族长存?”
“那就让他痛苦而死后,再亲眼看着自己家族怎么气运反噬没落破败的。”
要说以鬼怪们的本事,原本可以让这些家伙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现在他们有机会修鬼仙了,报仇也就算了,毕竟这因果报应天经地义,可要长期沉迷于折磨仇人为乐,除了助长戾气让修为事倍功半,什么好处都没有。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小破屋里的孤魂野鬼了,好歹也是有名牌的鬼物,未来更是不可估量,没必要为着这些人面兽心的永世沉沦。
众鬼们把那面镜子挂回了余老板自己的卧室,这栋豪宅也不知道还能属于这个注定没落的家族多久。
不过在这期间,就让他自己时刻在镜子里忍受着生气被剥离的痛苦,亲眼看着它衰败吧。
哦对了,也不用等到那时候,他老婆今晚见他急急忙忙往外跑,就已经把当保镖的情夫叫到卧室去了,就是他自己的卧室。
祝央见他们回来得快,还给她带了伴手礼,也挺高兴。
还道:“我还以为玩嗨了明天要集体请假,不用休业一天真是太好了。”
所以你在乎的就只有生意吧?太伤鬼心了。
接下来没两天,本市首富神秘失踪的消息就登上了新闻,因为没有查到半点蛛丝马迹,当时整栋豪宅的监控也全部失了效,所以这事引起了全城热议。
外界不知道的是,有关部门的人找上过祝央,毕竟什么都查不到,那不免就往灵异方面想了,这不正好现在世界上真的有鬼的事实已经在被人们逐渐接受了吗?
祝央和来人打哈哈许久,最后说了句耐人询问的话——
“比起富商始终,其实我更好奇的是我们这栋公寓为什么频发命案,还能挂牌出租,而且专门租给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
“当我在公寓里第一次和员工们见面的时候,我都吓傻了你们知道吗?按理早该封禁的地方为什么上面毫无作为,我觉得你们可以抽空问问负责人。”
“哦对了,到时候别忘了替我带句话,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请这样到底。”
“总之,我公司的员工呢还是很友善亲人的,也理解外界固有的印象,觉得他们拥有一定的危险性。”
“我们随时配合监督,但也绝不接受莫须有的罪名,不要吧任何无法解释的事都推向这边,好吗?”
调查人员回去后,还真向上面反映了这件事,之前给余老板方便的人,虽说不知道他这么做具体用意为何,但显然与这些鬼魂有关了。
现在人家言外之意,冤有头债有主,各自的冤屈各自理,上面还真不好再摸索下去。
毕竟人终有一死,谁知道死后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因着这份敬畏,一时间某些风气倒是正了正。
眼看着这个副本结束的日子在即,最后一天祝央让大大的操办了一番,提前好几个小时关门,特意庆祝了一番,也算是践行。
酒过三巡,祝央便正式将张倩以后作为鬼屋的经理人的安排宣告出来。
这其实大家都早有准备,鬼怪们都明白他们不可能待长久,可还是没想到这离别来得如此之快。
花花公子心痛欲绝道:“央央,真的这么快就要走吗?”
“DJ,抽他!”祝央冷漠道,接着又告诉他们:“放心,你们想脱了缰从此天高任鸟飞,我还舍不得这份基业呢,没事,以后年年都会回来分钱的。”
众鬼:“……”
这家伙就是有本事把那本就寥寥无几的温情给作没。
祝央便神色一敛,对大伙儿道:“你们和公司签订的合同我会带走,并且不打算更改里面的条例,先跟你们交代声。”
玩家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觉得她是真狠,可端看她平时对人对鬼大方的劲,也不像这么苟且之人呐?
镜女却是理解了她的用意,点头道:“这是好事,公司的法人是你,咱们和你签订了从属条约,也防止别有用心的玄门之人从中作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知道有没有本事滔天的家伙,要是跟之前搞死那个一样走上邪途的,他们这一屋子气候已成的鬼,搁谁不眼馋?
和祝央签了契约,再不济也免了被恶人施毒计差使的可能。
“再说了,咱们到底是厉鬼,单是合同里那条不得残害与自己无因果相关的人,就能保证如果哪天戾气被外力再引出来,咱们不受控的时候,犯下不可挽回的错。”
这也是上双重保险,进一步杜绝有心人的利用。
祝央见她理解点了点头:“成,你明白就最好了。”
“以后内部人员的管理和招新由你负责,外部交涉和公司事务由张倩管理,公司重大决策你们商量着来,需要磨合的地方自己摸索吧。”
这所谓的人员管理和招新肯定不是指人类方面的人手,张倩和镜女在祝央走后相当于各主内外的最高决策人了。
但其他鬼员工作为元老也有话语权,祝央签的合同虽然苛刻,但真实待遇倒是给得大方。
事后的一应规划都让鬼魂们大喜过望。
只是吧,这家伙虽然平时说话毒,好使唤人,又成天吆五喝六的,可骤然离去,还真跟被抽了主心骨一样。
要说张倩和镜女都是能干聪明的女人,目前阶段的运营靠她们也是足够,可就是心里有种不扎实的感觉。
小男孩儿给她端了杯鲜榨的苹果汁过来,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她,有些不舍。
祝央好笑的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大晚上的给我打洗脚水还没被使唤够啊?”
说着对张倩和镜女道:“你们还是招个老师,现在咱就有小刚和鬼娃两个孩子了,以后别的女鬼员工要是也拖家带口呢,虽说鬼怪从业目前来说还不需要学历,但念书还是要的。”
镜女一喜,摸了摸鬼娃娃的头:“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当初就盼他快点长大上学呢。哦对了,我从客人嘴里听来的消息,说是城郊有个废弃楼里有传天天听到女人哭,我去看看能不能招新。”
几个大人商量得火热,唯独小男孩儿和鬼娃娃是懵的,就这么被安排上了,做鬼都躲不过读书的命运,果然小鬼没鬼权?
小男孩儿跑回来,眼巴巴看着爷爷奶奶:“我可不可以不念书?我还得卖瓜子呢?”
被爷爷呵斥道:“听当家的,卖瓜子有什么出息?读书好,长大了有出息。”
爷爷你怕不是忘了我是鬼。
奶奶乐呵呵道:“你想想你以后有自己的本事了,就有自己的房间,当屋主天天这么多人来看你多风光啊,比打杂强。”
最后到了告别时间,虽说这么多天以来已经适应了这气氛,但临近离开的时候,玩家们还是纷纷升起了感慨万千。
老实说,这场游戏难度在他们绝大部分人这里,是有史以来最高了。
可怎么说呢,搭上一个大佬,那真的是躺着赢过来的,比以往哪一场都容易。
那和李立在别的游戏有过交集的大叔还道:“果然是躺着喊666就行了,李兄弟诚不欺我。”
一场下来,不但潇洒度假般过完游戏,还能带不少特产回去,只花十个点就能把血拼成果带回家,更不提通关评价了。
祝央这次不但艹翻了整个游戏的重重设限,将一众鬼魂一网打尽为自己所用,还额外抓了不在任务线内的新鬼,更刨根究底的揪出来鬼屋的罪魁祸首。
可谓是全方位毫无死角无可挑剔的大获全胜,游戏就是再吐血也得给她SSS的评价,就连别的玩家也得到的是S,毕竟任务难度在这里。
大伙儿都是喜上眉梢,并表示了希望下次再和祝央同场通关的期望。
这话祝央到现在不知道听了多少,不耐烦的挥挥手,送走了玩家。
这个游戏通关,祝央获得高额奖励,并且体能技能再次大幅升级的同时,游戏也终于评定她已经拥有了进入中级场的资格。
祝央一笑,她之前说什么来着?就说狗比游戏不会再想看她在新手场里虐菜了,结果居然来得这么快。
她也不怵,清点了一番奖励,这时候游戏结束,积分和金钱的兑换窗口已经重新打开了。
祝央不但进账五万积分,自己经营鬼屋加上抓鬼两次的报酬,即便现在鬼屋运营不适合抽钱,那光是抓鬼的报酬兑换后也是一千积分。
其实这钱祝央拿出去也是用来奢侈挥霍的,光是给祝未辛定一辆车就得去小半。
而且有了弟弟的,路大头也不能不哄吧?也得琢磨买点好东西送给他。
祝央把游戏里的钱兑成积分一是这样才能带出去,二嘛——就纯粹是膈应游戏。
果然又隐隐听到了吐血的声音。
她心情痛快的出来,眼前又是自己卧室的风景。
游戏里玩到大半夜,出来正好睡觉,结果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到楼下闹闹哄哄的。
是爹妈的声音,不过听着她妈的声音好像有些竭嘶底里。
祝央忙起身披了件外套下楼,出门就碰到同样听到动静的祝未辛。
姐弟俩一到客厅,见看见他们妈指着他们爸鼻子骂:“老娘还不知道你居然是这么个老不休,孩子都这么大了跟人家裹三裹四。”
“我听别人说哪家男人找小三,哪家老公包嫩模的时候还当笑话听,没想到啊我才是最大的笑话。你当初跟我说的话早吞回狗肚子里去了对吧。”
“儿女都成年了你还琢磨给他们添弟弟?你他妈也真丢得起那人。成!别以为我是什么忍气吞声的货,现在就离婚,两个孩子都是我的,你现在就给我收拾包滚。”
说最后两句他们妈声音尖得都破音了,直让下来的姐弟俩都一颤。
就听祝爹争辩道:“都说了没那回事,你就不听是吧?我要是敢乱来,你饶得了我,我闺女也饶不了我啊。”
“那揣着孩子找公司来的大肚婆,还是我眼花耳聋了不成?”
祝爹一路上嘴巴都快说破了,还是得接着解释。
但这次还没开口,‘啪’的一声脚下就被扔过来一样东西。
祝爹低头一看,是个键盘。
再转头看过去,就看到自己家的俩孩子站一旁,还有祝未辛刚收回去的手,明显是他扔的。
见他看过来,祝未辛理所当然道:“爸,你也真是的,大半夜的和我妈吵什么吵?”
“我妈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你有话跪着说,她有什么不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