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驿一进孤儿院便开始忙碌。
他对医术的研究仅限于书本,根本没有任何临床经验。
看到几十个小孩子都中毒了,额头上都在冒汗:“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是中毒了,那就先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吧?你们看可不可以?”
他显得很谦虚,但确实是一心一意想要治好孤儿院的孩子。听他这么说梅姨没有反对,抱着一个小孩子就出去了。夜枫和仙儿还有孟班长秋歌都在帮忙,大家只能用最原始的土法催吐。
几个大点的孩子都呕得双腿发软,小的孩子被他们整得哇哇大哭。
“哭什么哭,不吐出来肚子还会痛。”梅姨本来脾气就不好,对于不配合的孩子脸上满是怒气。
小武也被催吐了一次,身体变得更加虚弱,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夜枫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勉强可见的笑容,挤出几滴眼泪。他现在没有力气,也懒得开口说话。孤儿院的大孩子身体素质较好一点,吐完之后扶着墙根轻松了许多。
“我就说了有效果的啦!”阿驿脸上轻松了一点,开始翻桌子上的药。
这些药都是三太太随便买的,三太太反正是有钱,杂七杂八买了一大堆。他拿着药品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还好没有买到假药,要不然就亏了。”
阿驿挑出来几瓶药:“这个应该是可以治拉肚子的,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腹泻,先给他们每个人吃点抗毒素的吧。”
抗毒素的药在医院用量最大,阿驿一边端着热水挨个给小孩子喂药,一边嘱咐梅姨:“今天晚上都不要吃东西了,就用温水兑点盐水里面加上点白糖。如果肚子拉得厉害的话,可以吃点腹泻药。”
“还有啊,明天就不要给他们乱吃东西了,喝点粥就行了。”
孟班长点了点头:“我看到范师傅那里还有点大米,晚上我就叫人送过来,不要给他们喝杂粮米粥。”
大家正在忙着,门口又有人敲门。
贾叔心情稍微好了点:“又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来,这是要来收水电费了吗?”
他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上个月的水电费还没有交。而且房租马上又要到期了,好在孤儿院有足够的钱。
他刚推开房间的门,就看到大门口来了十几个人。贾叔赶紧退了回去:“好像是一区的保长带人来了,夜枫你们赶紧回避一下。桌子上的药都收起来,让人看到了不好。”
梅姨立刻站了起来,扯过一个箱子将桌子上的药往里面放。夜枫和孟班长等人立刻离开了宿舍,朝着另外一间杂物间走进去。
夜枫是见过保长的,一个干瘦的中年人,长得跟狐狸一样尖尖的下巴。手底下一帮歪瓜裂枣,以前就是专门收取保护费的地保。这帮人长得不像个人样,奈何有军政府做后台。自从贫民窟划片以后,他们都成了政府的人,当上了一区的保长和治安员。
等到大家都藏好以后,贾叔才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哎哟,王保长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孤儿院啊?”
王保长大概五十岁的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是个好人。如果坏可以定义的话,他那张脸和眼睛就是坏人的标准。
王保长阴沉着脸:“敲你半天怎么不开门?不知道最近在统计人口吗?”
“误会,误会,我刚才在里面上厕所。”贾叔肉乎乎地脸上笑成了一堆,扯了扯裤子:“几位里面请,我这就给你们登记。”
后面一个歪瓜裂枣的人,大概一米五六左右,说话结结巴巴口水滴答:“你们孤儿,孤儿有多少,都是从哪里来的?”
贾叔为难地笑了笑:“这个真的不是很清楚,有的是人送来的,有的是路上捡的。”
“我他妈,我妈怎么没有捡到一个?”狗腿子斜着眼睛,却没有办法显示出威风来,手里拿着本子进了屋里:“把人都给我带出来,我要挨个登,登记。”
贾叔更加为难了:“这些孩子都生病了,在宿舍里呢。”
他用手指了指,狗腿子钻了进去,保长也背着手钻了进去。其他人在院子里到处看看走走,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王保长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用手捂住鼻子:“我就奇怪了,你们孤儿院上哪里弄这么些叫花子来。你们也没有什么收入,怎么能养活这些人?”
他突然发现了阿驿:“这家伙干什么的?”
阿驿正在给小孩子擦脸,他手里拿着一个空药瓶,药已经喂完了。对于保长进来他并不感冒,只是随便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这些孩子都生病了,我给他们看看的啊!”
“你是哪个医院的医生?怎么还上这里来?”
阿驿窘迫地站起来:“我不是医生啦,我就是给他们看看。”
王保长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不是医生你看什么看,你这是非法行医你知道吗?来人啊,给我把他带走!”
他伸过手来一把抢过阿驿手里的药瓶:“你不知道医院都是要缴税的吗?都像你这样乱来的话,我们的税收从哪里来?”
夜枫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正准备推门被孟班长拉住了,他摇着头示意夜枫不要轻举妄动。
贾叔眼看着后面的人要抓阿驿,立刻满脸赔笑挡在前面:“误会,误会,他不是医生,也不是来给孩子们看病的。他只是来看看,就是看看孩子们好没好。”
他冲着阿驿挤眉弄眼,又从兜里摸出十几张钱来:“我们这医院没有什么收入,主要就是卖点垃圾。他是保洁公司的员工,听说孤儿院的孩子生病了,给我送来一点点白糖水。”
贾叔一边说,一边咬着牙将十几张钱放到王保长手里。
“保长你不也是一样吗,看到孩子们生病了进来看看,这点心意我就感激不尽。”
王保长低头看了看手上一千多块钱,随手揣在兜里:“这药品怎么回事?”
“没有药的啦,我就是看看能不能去买点药。”阿驿悄悄地将手伸到身后,将床头上的另外一个药瓶捡了起来。他把药瓶捏在手里,悄悄放进自己的裤兜里。
“无关人等就赶紧滚蛋,过几天我们还要去保洁公司登记。”狗腿子耀武扬威地驱赶。
阿驿只能看着贾叔:“别忘了喝白糖水啊。”
他红着脸一脸不解地离开孤儿院宿舍,朝着门口挤了出去。
贾叔这才开始给保长挨个点人头:“这个小孩叫...”他看着刚送进来的孩子:“叫小海,今年九岁了......”
夜枫几个人躲在隔壁的屋子里,听着保长挨个登记,听着贾叔全程赔笑阿谀奉承。大家一言不发,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登记完。
“一共三十七个人,加上你们两个三十九个。”
保长拍了拍手里的账本:“从现在开始,孤儿院进来的每一个人必须有合法手续。任何人不得擅自收留孤儿,给钱我们走人吧。”
贾叔一愣:“不好意思保长,我没有听懂,这登记孩子要钱吗?”
王保长满脸杀气地看着他:“登记不要钱吗?一个人头一百块,到时候会给你们做一个集体户口。这是办公经费,政府规定的你不知道吗?”
“好的,好的,你不要生气...”贾叔心里都在滴血,一个人头一百块,三十九个人就是三千九百块。他也只能无奈地去拿钱,梅姨全程阴沉着脸,恨不得上前咬死几个。她的脾气不善于阿谀奉承,也就没有说话,只顾着给孩子们擦脸。
其实夜枫知道,这是他们变着法子收钱。十九区军政府的规矩,任何人从生下来就要交一笔费用,说的就是人口登记。现在又来登记一遍,这就相当于交了两次钱。
除此之外死的时候还要交一笔钱,他们把尸体交给了保洁公司集中处理,就是为了以税收的方式来发一笔死人财。
王保长收了钱,这才带着人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他撇着嘴四处看了看,毫无表情地甩了一句:“我估计你们孤儿院也开不久了,这地方说不定军政府要回收。”
贾叔惊得目瞪口呆,同样震惊地还有夜枫,难道孤儿院要拆了吗。他是见过军政府收回小区的,也不知道这王保长是随口说说还是听到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