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转身去柜子翻了个镶金的雕花木盒出来将夜明珠收好,看太孙妃仍坐在那看书,忍不住又唠叨了两句。
劝她趁早要个孩子。
母凭子贵,有了儿子,无人能越过她去。
太孙妃漫不经心应了句,嬷嬷见她不当回事,与丫鬟使了个眼神,两人齐齐退了出去。
走廊没人,嬷嬷低低问丫鬟,“碧玉,你老实说,太孙是不是被太孙妃气出府的?”
碧玉是太孙妃的大丫鬟,时时寸步不离守着太孙妃,避子汤之事就是她告诉嬷嬷的,嬷嬷目不转睛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是不是。”
碧玉摇了下头,嬷嬷正欲松口气,想说两人没吵架就好,之前太孙就生出纳侧妃之意,若这时候区气,太孙妃的处境就难了,准备掉头回屋,谁知碧玉说了句不知道。皱眉,“你日日待在太孙妃身边,怎会不知?”
“太孙爱使性子,常常生闷气不搭理太孙妃,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气出府的。”碧玉实话道。
嬷嬷:“……”
这时,远在光禄寺衙外的谢邀打了个喷嚏,忙以袖捂住口鼻,朝太孙府眺了眼,怀疑太孙妃在说他的坏话。
“皇上,夜里风大,要不寻个遮风的地儿等吴公公?”太监俯首帖耳的立在边上,神色讪讪。
谢邀瞅了眼衙门里泛起的光亮,揉了揉鼻子,"不用。"
他出现在庄府已让太傅心惊胆战了,若再去光禄寺,恐怕会吓坏更多人,揉了揉鼻子,他慢慢往皇宫方向走,“你没将朕的行踪告诉旁人吧?”
“奴才不敢。”太监说,“膳房新列了一张菜蔬单,少丞怕耽误,命奴才迅速送进宫呢。”
光禄寺掌皇宫食材,为确保食材新鲜,外地进贡的果蔬会立刻运入宫,因此对他入宫之事丝亳没有起疑。
谢邀站在院墙下,风吹得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似乎料到太监会这么说,脸上无波无澜,直至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从尽头处走来,他才拧了下眉,“不是说好一个时辰吗?”都过了。
他长这么大,没等过谁呢。
吴德贵心知自己误了时辰,舔着笑上前,“奴才迷路了,请皇上责罚。”
嘴上说着责罚,脸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谢邀猜他故意找的说辞,当着旁人的面,没有发作,就着他的手跨进车板的木桶里,催促快些回宫。见他不予追究,吴德贵暗笑。
皇上果真迫不及待想知道太孙妃的事!
一踏进养心殿的殿门,吴德贵就按耐不住喜色,“皇上,喜事啊。”
谢邀看他激动得五官乱飞,略微嫌弃。
吴德贵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喉咙,随即凑到谢邀耳朵边,“太孙和太孙妃不和已久,太孙妃私下喝避子汤呢。”
嬷嬷送他出府后,他看时辰尚早,又寻了个借口回去,碰到曾在皇宫膳房待过的嬷嬷,一聊才知太孙妃不孕另有玄机,吴德贵觉得是皇上的机会,“避子汤是太孙让喝的。”“……”
谢邀眉心抽了抽,他警告府里人不得将这事透露出去,便是太孙妃身边的嬷嬷都不知,吴德贵怎么知道的?原本要去耳房沐浴的他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看着吴德贵,“谁告诉你的?”
"秋嬷嬷呀,避子汤就是她熬的。"
“……”
吴德贵急着邀功,没注意谢邀眼底的阴沉,自顾往下道,“秋嬷嬷说太孙不满太孙妃已久,有意纳侧妃,但太孙妃以死相逼才作罢。”“……”谢邀想,他怎么不知道太孙妃以死相逼这回事?“秋嬷嬷如何会与你说这些?”他的人,轻而易举就被人套出了话,他还有何秘密可言?
吴德贵听出语气不对劲,以为皇上怀疑消息来源不可靠,放松道,“嬷嬷以前是膳房切菜的小管事,记得奴才…”
“……”
就因以前认识就把他的事儿随意告诉别人?
该让秋嬷嬷回乡养老了。
吴德贵不知自家主子的想法,继续说,“太孙妃出身庄家,清高倨傲,纳侧妃之事非她能忍,太孙若一意孤行,两人势必形同水火..”夫妻一旦水火不容,和离是难免的。到时,皇上就能光明正大拥有太孙妃了。
吴德贵觉得这是大孙的福气,他真要对太孙妃爱得死去活来,最后连命都保不住,眼下这样是最皆大欢喜的了,见皇上目光幽深的望着自己,谢邀弯唇笑了笑,“奴才还问过许多关于太孙妃的事儿,皇上要听吗?"谢邀不想听,只想找根针将吴德贵的嘴缝起来,再命人挖个坟,把他和秋嬷嬷扔进去。
可是他不能那么做。
缓缓吐出口浊气,箭步流星的进了罩房,“说吧。”
尽管很了解自己的妻子,然而从其他人嘴里听来又是另外番情形了,谢邀解下衣衫,缓缓踏入浴桶,两只手搭在桶沿,任由内侍大监替他揉肩,散漫的看着滔滔不绝的吴德贵,嘴角勾起冷冽的笑。吴德贵当真胆大包天,竟敢暗示皇祖父替他纳侧妃。
皇祖父与情爱之事已淡泊许久,根本不会在意这事,丢给六部,定会被罗福实那个见钱眼开的老匹夫抢了去。不肖半个月,他的后院就会出现满身铜臭又野心勃勃的女人。
如同现在的后宫一样。
谢邀眯起眼,“德贵…”
吴德贵说得口干舌燥,但难掩兴奋,凑过去,沙着声儿道,“奴才在。”“做太监总管屈才了,朕派你去丰州衙门做官媒吧。”丰州人口骤减,吴德贵去丰州说媒,没准能让丰州人口俱增。
“……”吴德贵有些没明白,官媒是有品阶的,他一太监哪儿合适?嗔道,“皇上竟会打趣奴才。”谢邀差点被他矫揉造作的嗓音刺激吐了,斜眼看他,“德贵,朕瞧着你与前些日子不太一样了。”以前多成熟稳重,现在就一厚脸皮。
吴德贵从善如流,“奴才这几日没休息好,许是气色不好,辱您的眼了,请您责罚。”谢邀摇头,“不是这个。”
至于哪个谢邀没说,肃色道,“往后少打听太孙府的事儿,下不为例。”
吴德贵神色一凛,“是。”
他竟得意忘形了,他能问出来的皇上自然也问得出来,皇上不说是已有打算,他毫无顾忌说出来,不是明摆着捅破那层窗户吗?反应过来的吴德贵打了个寒颤,恨不得拍自己脑门。又犯忌讳了。
“还有…”谢邀觉得有必要纠正他一点,“太孙虽然和太孙妃不和,但两人感情没到水火不容的程度。”世人待女子严苛,不要子嗣是他的意思,传出去会让太孙妃被推到风口浪尖,“有些事给朕捂严实了。”
“……”什么事?
"明早去太孙府传话,就说朕感念秋嬷嬷劳苦功高,允她回乡养老。"
吴德贵:“……”
皇上这是要替太孙妃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