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替胡公公挨了顿打,景公公更觉不甘,叫住走远的徒弟,又嘱咐了几句。
监栏院,常公公听了春喜的话,大为震惊,追问消息来源后,和景公公想得一样,立刻派人盯着胡公公的举动。这些日子,他从没放弃过回养心殿的念头。
他看得出皇上想让他回养心殿,但又有什么顾虑,极为矛盾,他好好努力,总有天能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忠心,消除对自己的疑虑,活了这么多年,他太明白怎么韬光养晦了。屈总管犯事后,皇上就对他们存有猜忌,到监栏院养老不过试探而已,人情冷暖最易磨损心性,令人一蹶不振。胡公公他们受不了那份苦,谋了份新差事,侍奉娘娘看似光鲜体面,实则再不会获得皇上信任了。
只有听话的他还有机会。
和春喜道,"这几日你和夏喜辛苦些,待洒家回了养心殿,不会忘了你们的。"
春喜面露喜色,"公公有办法了?"
常公公笑得意味深长,春喜连忙双手合十求菩萨保佑,虔诚的模样看得常公公笑出声来,“务必将光霞宫盯紧了。”皇上最忌身边人被收买,只要找到给光霞宫传消息的人就立功了。春喜兴奋地跑出去,和门口的夏喜嘀咕一通后,提着灯笼往光霞宫方向去了。
此事关乎两人前程,不敢交给别人,两人商量好分别守在光霞宫的正门和侧门,好不容易寻到个隐秘位置,发现已经有人了,纳闷,“你哪个宫的?”那人看春喜面生,不发一言地跑了。
见他不是往光霞宫而去,春喜便知道不止他们盯着光霞宫。得知会常公公一声。他好好努力,总有一天会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忠心,消除对自己的疑虑。
看完奏章已经很晚了,丰州水患瘟疫人口骤减,秦国公提议减免赋税,北边仍未下雨,樊尚书帮着修沟渠引河水,发现有人故意假扮山匪滋事,已抓了数十人,问他如何处置。按律法将滋事者关押即可,何须请示他?莫不是怕那些人不知悔改继续作乱?
谢邀再三思量,判滋事者充军。
百姓水生火热,衙门自顾不暇,他们借山匪引起恐慌,不重判难以服众,没有召内阁进宫商议,直接让吴德贵将旨意传下去。经过上次,他就看出文阁老和罗阁老不对付了,谢邀不想二选一,因此直接做了决定。哪晓得清晨一睁眼,太监就说三位阁老求见。
谢邀揉了揉眼睛,吩咐人将窗户打开。
晨雾未散,天边刚泛鱼肚白呢,谢邀起床下地,问太监,“他们可说何事求见朕?”
"北边起战事了。"
谢邀心神一震,打仗关乎国家存亡,开朝以来先皇们就三令五申,但凡边境生乱立刻来报,作为大周皇帝,他该是最先知道此事的,怎么内阁先收到消息?局势比他想的复杂啊。
“朕怎么没看到北边战报?”
太监取下屏风上的衣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没开战呢。”
“……”两国大事岂能胡说,谢邀脸色冷若冰霜,当即呵斥太监,朝外喊,“吴德贵呢?”这种不懂规矩的太监都往养心殿放,还嫌他心不够乱呢。吴德贵慌张进殿,谢邀见他还穿着昨晚那身衣衫,冷喝,“你挑的人?”“奴才有眼无珠,请皇上责罚?”"罚半年俸禄,朕身边的人都给朕调.教好了,一惊一乍,丢朕的脸。"
吴德贵每问何事惹恼了谢武帝,俯首帖耳,"是。"
说错话的太监被人带了下去,吴德贵接过衣衫替谢邀穿衣,衣服宽大,穿在身上就罩了个布袋,谢邀提了提领子,看梳头太监进屋,让他不用梳子,随便束个发就成。要求如此低,头皮仍被扯了两下。
谢邀又想起春风来。
还得让秦国公把人抓回来。
没了春风真不行。
谢邀进勤政殿已旭日东升了,三位阁老眉梢透着倦怠,一看到他就急吼吼的走过来,质问道,“那些人来历不明,皇上怎么能判他们充军?”语气带着浓浓的指责,谢邀脸拉得老长,“朕做不得主了?”
江山是他的江山,臣民是他的臣民,他下旨惩治几个凶徒有错了?
"臣不敢。"
“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谢邀拂袖,“樊尚书兢兢业业,无暇顾及太多,不判重刑,他们变本加厉怎么办?”
“可大周并无这条律法。”
“今个儿就有了。”谢邀被他激着了,反驳,“打架滋事本就是重罪,早灾当前,上下齐心疏水引水,他们这时作乱,无异趁火打劫,朕没杀他们就是好的,充军怎么了?”“……”
罗阁老眉头紧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些人犯了事就该按律法处置,如此恣意妄为,并不能抚民心,只会让底下乱套。罗阁老放轻语气,“还没查明他们因何滋事就判刑,里边有冤屈怎么办?”
“受灾百姓已分到粮食,樊尚书且亮明了身份,若有冤屈,据实以告即可,却扮作山匡殴打朝廷命官,居心口测,不惩治不行。”谢邀不是没有想过那些人的身份,比起有冤屈,谢邀更相信他们被人收买,故意报复樊尚书的。
樊尚书比不得秦国公杀伐果决,北边那群贪官,在监牢关押着,等押送回京由他处置。
一日没定罪,他们就有翻身的机会。
因为证据在樊尚书手里,杀了樊尚书再毁灭证据,谢邀就只能判他们个为官闲散无作为之罪,降职贬去偏远之地,他们照样过得风生水起。谢邀怎么可能轻轻接过,有晋州中州的事儿在前,他格外敏锐,看了两眼罗阁老,不动声色地问,“爱卿认为朕做得不妥?”罗阁老是天子近臣,完全有本事包庇地方官。“臣不敢,臣只是认为律法前一视同仁…”
其他两位阁老点头附和。
“此事尚未查明,判罪有失公允,如果开了先河,地方官效仿此做法给无辜百姓定罪…”文阁老似乎不敢想,拱手道,“请皇上三思。”这个说法勉强说得过去,谢邀神色稍霁,“樊尚书已将事情查明,何来不公允之说?”“樊尚书擅土木水利图纸,查案并不擅长,被人糊弄也不知,臣恳请皇上将此事交由刑部查办。”罗阁老从善如流。
谢邀这会儿看他就碍眼得很。
"丰州水患以来积压的冤假错案都在刑部堆着,刑部忙得过来?"刑部尚书是个暴脾气,和刘尚书不相上下,一气撂担子怎么办?谢邀认真打量着罗阁老,总觉得他不安好心,"文爱卿意下如何?"“刑部忙得焦头烂额,北边之事恐有心无力,交给大理寺更为合适。”
大理寺负责复核案件,审案并不在行,谢邀担心大理寺是文阁老的人,不想采纳,电光火石间,冒出个人,沉吟道,“镇国侯在北州吧?”文阁老和罗阁老眉心一皱,张嘴就要说话。
谢邀抢先道,“北州离得近,此事就让镇国侯查办吧,逢乱作乱,一经查实,悉数充军。”
镇国侯应该会很高兴。
事情就这么定下,谢邀摆手,“没事就退下吧。”他得给秦国公去信,让他再将春风抓回来呢。
看他面露不耐,文阁老和罗阁老对视眼,欲言又止,谢邀佯装没看见,只在掉头离去时漫不经心问了句,“几位爱卿可知晋州私矿?”两人脸色微变,齐齐道,"微臣不知。"
猜到就是这个答案,谢邀头也不回,“朕倒是好奇谁有那么大的胆。”
所有矿山都由朝廷监管,晋州官员挖私矿意欲何为?走出勤政殿,谢邀就吩咐吴德贵传秋山和冬竹进宫。
要不是查过太孙府,猛地听到这两个名字,吴德贵肯定满脸疑惑,闻言,回道,“太孙的侍从都不在京中。”
“去哪儿了?”
“南下了。”
……”
虽说留在京城容易让人起疑,可他们都走了,他的身体谁照顾?不会丢给芜娘的吧?
芜娘对他情有独钟,不会趁机对他的身体做什么不轨之事吧?想想谢邀就浑身不自在,扭头看吴德贵,“朕多少年没出过宫了?”
他得去趟安乐坊才行。
皇上这是想见太孙妃了?吴德贵会意,忙给自家主子递梯子,“最近内城河的荷花开得艳,您要是闷了,出去散散心也好。”谢邀拍拍他的肩,“还得是你啊。”
其他人哪有这个眼力见?"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荣幸。"“傍晚随朕出宫转转吧,别声张…”得想办法确认他身体完好无损才行。
“是。”
既然要出宫,谢邀琢磨去趟庄家,问问太傅废太子的事,他已经将折子誉了份下来,太傅不承认他立刻将折子甩给他,看他怎么说。至于太孙府他是不准备回去的。
太孙妃那人看着就烦,他不想同她吵。但可以打发吴德贵去,到时他就能独自溜到安乐坊了。于是,回养心殿后,他问吴德贵,“听说太孙妃因思念太孙瘦了?”吴德贵懵了瞬,随即恍然,果然惦记着太孙妃的身子,他连连点头,"是。""你去库里挑几支人参,出宫后偷偷给太孙妃送去。"
“是。”
“朕看库里有两颗夜明珠,给太孙.…”
太孙不在京城,夜明珠摆明是给太孙妃的,吴德贵默默替自家主子想着说辞,轻问,“太孙妃欲进宫谢恩的话奴才怎么回?”
大晚上的,太孙妃进宫肯定就出不去了。
安置在哪个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