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瑞一愣，“下官知道孔大人曾是禹县的县令，可却不知禹县在孔大人当县令时也发生过瘟疫……”
胡瑞恍然地拍了拍头，“与此说来……下官倒是有些理解孔大人了！这瘟疫横行，死伤无数……确实是万人坑，人间炼狱！孔大人一定是重回故里，想起了往事才会如此！”
惜时狐疑地看着胡瑞，未有再多说什么，可若是因为孔司道经历过瘟疫心中有阴影便会如此，她也是不相信的。
虽然那次瘟疫带走了孔司道的妻儿，可换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从禹县调到了定安城，连官位都连升了好几级。
从此之后，金银珠宝娇妻美妾都是要多少有多少，过得也是风生水起。
这样的人遣返回禹县大抵是心有不甘的，说出愤愤不平的话也极为正常，可孔司道的那番话听着并不像是不满，更像是害怕！
惜时想到孔司道失踪之后，禹县便发生了瘟疫，难不成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正是惜时思忖之时，她忽然听见张魁发出了一声惊诧的声音。
张魁显然没有太关注孔司道的事，一来孔司道他是知道这个人的，而且对他当年的举措也十分不耻，二来他专心查看着卷宗，也无暇顾及其他。
听到张魁的惊诧声，惜时连忙走了过去，问道：“张太医……怎么了？”
张魁交给手中案卷递给了惜时，忙道：“有些人死后，头颅中竟然被人钉入铁钉！这明显是人为！到底谁这么残忍，竟做这般丧心病狂的事！”
惜时未有多少惊讶之色，毕竟她来禹县之前已经知道了此事，更可况段翊瑾让她来禹县，不就是为了查清此事？
惜时扫了眼那些被钉入铁钉的人宗卷，又好奇地对胡瑞问道：“胡大人……这些人颅定被钉入铁钉是如何被发现的？因为这铁钉极为纤细，又藏在头发中，应该很难被发现！”
“公主说得不错！若是一般情况下，这铁钉当真很难发现！那些病患的尸体通常情况下会被掩埋，可偏巧那日有个侍卫打碎了油灯，尸体就这么焚烧了起来！等火灭了之后，那些尸体变成了一具具枯骨，下官便在那些人的头颅中发现了铁钉！再后来，下官便特意留意了此事，结果发现头颅被钉入铁钉的，并非仅仅那几具烧焦的尸体，在另外一些死去的病患中也有！”
惜时眉头微微皱起，她看了眼黎璟，只见黎璟神色淡漠地站在一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胡大人发现铁钉之事是在什么时候？”惜时目光重新落在胡瑞身上，极为严肃地问道。
胡瑞想了想，“大概在半月之前……下官也同样将此事禀告了皇上！皇上也让下官务必抓到这行凶之人！”
“半月前？”
惜时狐疑地嘀咕一声，下意识地和黎璟对视一眼。
铁钉之事，她和黎璟都有了些眉目，半月前不是刚好夏吏失踪的时候吗？
二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将夏吏之事说出来。倘若真是夏吏所为，那夏吏肯定还在这城中，而且说不定还会继续犯案。
张魁此时眼眸湿润，怜悯无奈还有愤怒在他目光中交织着。
他狠狠地将宗卷拍在了桌案上，愤怒地道：“那些病患已然遭受难以忍受的病痛，竟然还有人如此惨无人道，竟然在头颅中钉入铁钉，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惜时愣怔，她很少瞧见张魁大发雷霆的样子，在她印象中张魁是个儒雅随和又有些傲娇的老头，像如今这般爆发式愤怒似乎还是第一次。
惜时朝前安抚道：“张太医放心，此人我们一定把他找出来，将他绳之以法！如今要做的，我们得尽快救治病患，控制瘟疫！”
张魁颤动的眉角微微舒展了几分，拱手对惜时道：“让宁安公主见笑了！老夫刚刚情绪激动了些……公主说得对，现在首要做的便是救治病患！”
张魁深吸口气，槁枯而又颤抖的手重新在案卷中找寻着什么。
最后，张魁比对着那些病患的症状，修改了他之前列出的防患医治方案，紧接着便交给了胡瑞，让胡瑞派人按他所说准备安置病患的屋子，以及防止其他人员也染上瘟疫的器具。
而张魁则是携领太医院的医士，连夜准备了救治的药材，银针等等。
惜时和黎璟自然都去帮忙，等差不多弄完，已经到了后半夜。
黎璟送惜时回了东厢房，在回去的路上，黎璟忽然对惜时问道：“胡瑞的话，你认为可以相信几分？”
惜时微微一愣，反问道：“你在怀疑胡瑞？”
黎璟没有正面回复，只是淡淡地道：“本王只是觉得有两点可疑之处！”
黎璟看向惜时，缓缓道来：“你刚刚提到孔司道之时，胡瑞神色怪异，明显像是刻意隐瞒了什么。孔司道曾是禹县县令，而禹县曾经又发生过瘟疫，这些在禹县县志上都会有所记录！胡瑞只要翻一翻县志，自然会有所了解！可在你向他提及禹县瘟疫之事时，他却不知此事，难道不奇怪？”
惜时一僵，轻声嘀咕道：“如此说来是有些奇怪！瞧胡瑞焦急的模样，又日夜为瘟疫防治和禹县百姓操劳，对于禹县的过往不应该不清楚！”
惜时忽而抬起狐疑的眼眸，试探性地道：“我听闻胡瑞并非禹县之人，瞧他的年纪，当年禹县发生瘟疫之时，差不多十来岁的样子！他不知道禹县曾发生过瘟疫，也算正常？”
“可新官上任，为了更好地治理一方，首要做的事难道不是查阅县志，了解风土人情和禹县过往？更何况是发生瘟疫这种大事？”黎璟反驳道。
惜时凝眉细思，仔细想来，确有些矛盾。
胡瑞看上去像心系百姓的好官，但他不了解禹县的过往，的确有些奇怪。
再者，即便他不去翻阅县志，此次禹县突发瘟疫，自然有人会提到过去的事，一点都不知情，有些说不过去。
惜时眉头紧了紧，又问道：“那第二个可疑之处呢？”
“第二个疑点，便是孔司道的失踪！”黎璟斩钉截铁地问道。
“孔司道突然失踪确实很匪夷所思，不过一切都只是胡瑞一方之言，也不能全信！我也觉得其中一定其他隐情，大活人凭空消失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信的！”惜时笃定地道。
黎璟点点头，“孔司道这个人不过是个无用之人，被逼辞官回乡而已。即便他失了踪，对段翊瑾来说，根本不会去在意。但事实上确非如此……胡瑞将孔司道失踪一事禀告了朝廷，而段翊瑾竟然说要加派人手搜寻孔司道……”
“会不会因为禹县发生了瘟疫，所以段翊瑾才会如此重视？”惜时不由地问道。
黎璟轻轻摇了摇头，“你别忘了是孔司道失踪在前，还是禹县瘟疫发生在先！”
惜时愣怔了片刻，她想到胡瑞所说，是先发现孔司道失踪，上报了朝廷，朝廷让加派人手找寻孔司道，然后再发生了瘟疫。
这也就意味着，在发生瘟疫之前段翊瑾就已经知晓孔司道失踪之事，还派人搜寻。
一个毫无用处又无官职的人，段翊瑾为何会耗费精力去寻找？
而且胡瑞也深知孔司道官场失意，对于这样的人，何至于他兴师动众禀告朝廷。
惜时脑袋嗡了一声，她看向黎璟，轻声问道：“难不成自从孔司道回乡之后，便被监视了起来！或者说，段翊瑾早就对孔司道有所防范，所以让胡瑞监视了孔司道？”
“有这个可能！”黎璟幽幽地说着，双眸透着一丝神秘的光晕，“孔司道或许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被监视。而刚刚胡瑞所说孔司道的那些疯话，本王觉得或许并非是疯话，可能就是事实！”
惜时一愣，狐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孔司道说禹县乃福泽之地，的确禹县北靠天峰山，南抱赤水，山环水抱确为风水俱佳之地。照理说，此等风水之地，不该发生瘟疫，或者不该时隔三十年又发生瘟疫！而孔司道又说，禹县是个万人坑，所有人都得死......这实属前后矛盾……”
惜时眉头紧锁着，她深吸一口气，向黎璟坦言道：“实不相瞒，我曾有见过太医院的记录三十年前那场瘟疫是孔司道将所有病患活埋才结束的......所以孔司道说出那番话，是不是指的就是这个？”
黎璟愣怔了片刻，双眸中闪过一丝惊诧，然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又道：“此次瘟疫的源头，我们尚未查清，或许就和孔司道口中的万人坑有关！还有那铁钉，凶手会不会有其他意图？这几者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
惜时神色极为严肃，她瞧了眼四周，警觉地对黎璟轻声道：“你我之前有过猜测，或许这瘟疫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这瘟疫的症状和白晚晚太像了，只是不知那铁钉和杀害红绡的凶器是不是一样......若是一样......那凶手只可能是……”
惜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从黎璟笃定的眼眸中，她知道黎璟和她想到了一处，都想到了夏吏身上。
二人没有说破，只是静静地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惜时厢房门口。
惜时有些尴尬地看向黎璟，而黎璟站在院中似乎没有进屋的打算。
“本王要离开几日，亲自去调查些事情……和你们一道，不太方便……”
黎璟眼眸温柔地看向惜时，然而就在他瞧见惜时好似松了口气时，他眼眸闪过冷光，忽然张开了双臂，像是命令般地道：“本王又要为你东奔西走了，难道你不来抱本王下，以示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