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暗沉的木房子,又脏又小。
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披头散发窝在角落里,浑身脏兮兮,眼神恐惧地看着房间里唯一的小窗户。
窗户很小,头都钻不出去。
嘴里不断重复念着一句话,“我家住在南安路241号,我叫薄江雪,爸爸薄安源,妈妈沈丽君。回家,我要回家。”
她精神处在崩溃边缘,全凭意志力记着两句最重要的话。
突然,木房子的门被人暴力踹开。
慕宝儿看向门口。
一个胡子拉碴,四十好几的男人骂骂咧咧进来,心情不好,冲着角落里的女人猛踢几脚。
“没用的废物!买你回来花了老子那么多钱,你连个蛋都不会下!次次怀孕,次次生女儿,害老子抬不起头来!”
女人被打,好像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下意识抱紧肚子,声音更低地呢喃着——“南安路241号,薄江雪,薄安源,沈丽君……
”
但是她抱紧肚子也没用,还是有掺杂着血丝的水从她身上汩汩流出,没过一会儿就淌到地上。
男人顿时一个激灵,赶紧往外跑。
“妈,她好像要生了!”
六七十岁的老太婆闻声赶过来,拍着大腿,“哎哟!快点准备热水接生,我的大孙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慕宝儿就冷眼看着小木屋里的场景不断变化……
女人被接生。
生下来的不是老太婆心心念念的大孙子,顿时,老太婆跟他儿子脸色都变了。
“要死哦,又是个女娃儿!”
“妈,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赶紧趁着没人去埋了。村里人问起,就说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
“每次都用这个理由,咱要不要换一个?”
男人话刚说完,老太婆就不耐烦道,“有什么好换的,别人家生了女娃不也是用这种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又不是换了理由,人家就不笑话咱家生不出儿子。”
刚出生的女婴,身上甚至就裹了一块破布,被带出去……
展现在慕宝儿眼前的场景,傅良之此时也正在经历。
但不同于慕宝儿的冷漠淡定,傅良之瞧见这小木房子里发生的事情时,完全忘了自己正身处危险中,气得跳脚骂娘……
“干什么呢?还是不是男人?连女人都打!”
“死老太婆,你自己不是女的?”
“把孩子抱出去干什么?回来!给老子回来!!
”
但是,无济于事。
就在傅良之沮丧的时候,木房子里刚才发生的事情……再度上演。
生女儿。
抱走。
然后女人被拳打脚踢。
生女儿。
抱走。
然后……
傅良之虽然是个局外人,但看得生气不已,沮丧不已,垂头丧气,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终于,场景出现了转折——女人生了儿子。
可惜,是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生的。
那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对自己女人拳打脚踢,直接导致流产,流下来的……是个儿子。
然后男人开始跟那个死老太婆呼天抢地,懊悔不已。
虽然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但傅良之莫名觉得有种快意的感觉。
看,遭报应了吧!愿望落空了吧!
但紧接着,更可怕的场景出现了……
那个女人在流产后,血一直止不住。
她被一个人扔在这个木房子里,麻木地躺在冰凉的地上,眼神一点点涣散,嘴里下意识呢喃着一句——“我叫……傅江雪,住在……南安路…241号…
…爸爸…妈妈……回家。”
“回家……”
年轻女人到死都在说“回家”二字,傅良之拼命冲她喊:
“别睡啊!”
“你醒醒!坚持下,我救你出去!”
然而,那个女人好像根本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说的话。
他冲过去想将人抱起,也扑了个空。
傅良之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强烈的愧疚,席卷全身。
他什么都做不了。
与此同时。
慕宝儿很淡定地开始以地为盘,貌似要画符。
白雾在她四周环绕着,就像山林里的瘴气,女人哀求的声音落入慕宝儿耳中——“小妹妹,你我本是同类,我们都不是人,你何苦为难我?”
“为表诚意,我的来历都告诉你了,我命苦,求你别多管闲事。”
薄江雪知道,她斗不过这个小妹妹,所以她率先求饶。
求求她,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能怜悯她。
她死后,就被那母子俩直接挖了个坑埋进去。
她有过好多个孩子,但是那些孩子,有的没机会出生,有的出生了没机会活下来。
她不甘心!
她心有执念,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活生生生下来,然后长大……
心有执念,而后成魔。
但是很显然,慕宝儿的同情心不足。
她是从沉鲸岛那种人间炼狱逃出来的,在那里,不存在人性,更不存在同情怜悯。
谁心软,谁死。
以至于慕宝儿刚才在幻境里,全程冷漠脸,内心毫无波澜。
“你求我,还敢说我是多管闲事?”小魔鬼关注点异于常人。
“我……”薄江雪没想到,慕宝儿竟然无动于衷。
“把傅良之放了,以后别找他麻烦,我不为难你。”
这小魔鬼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毕竟还给了商量的余地。
“不行!”
薄江雪斩钉截铁拒绝。
“他偷走了我的孩子,我要他死!”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双眼血红,神情可怖,带着几分癫狂。
慕宝儿:“……”
乌鸡:“……”
一人一鸟似乎都猜到了些什么。
大概,可能,估计……知道这个女人的孩子,指的是谁了。
傅良之个倒霉仔,简直倒霉得令人叹为观止。
那只“血猴子”是他想偷的?
那分明是他倒霉,被盯上的,他似乎是个受害者!
“你的魔种,不是他偷的。”可能是看傅良之太倒霉,慕宝儿还是替傅良之说了句公道话。
“就是他!”薄江雪厉声道。
声音尖锐又痛苦,捂着脸痛声大哭,鲜血从眼睛里流出来。
“我的孩子才刚刚出生,就被他偷走了!又是这样!总是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