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自真正当上皇帝的那一刻起,朱元璋便已经明白与民同富贵这事,只能是一句蛊惑民心的口号,压根就不可能实现。
不过相比那些穷奢极欲的帝王。
以乞丐身份登基的朱元璋,在皇宫里的生活虽然没龙袍打补丁,皇后娘娘带着嫔妃纳鞋底那么夸张。
但生活相对历朝历代格外节俭,却是肉眼可见的。
别说是日常粗茶淡饭,就连给嫔妃的月例以及赏赐,那也少的可怜。
毕竟就连受宠如郭宁妃,跟着朱元璋二三十年,即便只算封妃后的日子,也足足十几年。
连她十几年都才存下了五六千两银子,其余的嫔妃那就更别提了。
也是因此,听郭宁妃给朱肇辉投资了五六千两银子。
这个把月就就分了两千两银子的红。
别说是普通嫔妃,便是连马皇后都忍不住的眼红,每每见着朱元璋就明里暗里,说什么昨儿郭家小辈进宫,郭宁妃随手就赏而二百两银子。
而前阵娘家人进宫,大包小包好吃的好喝的。
结果走的时候,自己愣是没银子对娘家人展现一下自己这个皇后是如何母仪天下的。
又或者郭宁妃让宫廷采办去了趟戴春林,购买了好几百两的胭脂水粉。
不但是自己用,便是连寿宫的那些宫女,都人手一份。
现在自己乾宁宫的宫女,是提起郭宁妃就两眼放光,眼里都快没自己这个皇后娘娘了……
要早几日,朱元璋恐怕还能以那小子哪里是分红。
压根就是拿着自己的银子做人情收买人心来辩驳。
只是一想到徐祖辉回来上报的鲁王庄旺王坡煤场出了全大明都紧俏无比的上好焦煤,而且储量据估足有数千万担之多,价值足足数百万两银子……
别说是让马皇后可千万别上了朱肇辉的套,朱元璋自己都暗恨自己目光短浅。
毕竟若非如此,在朱肇辉让投银子的时候,他投上个十万八万两的。
那么这数百万两银子,起码得有一半是他老朱的。
反正一想到起码一二百万两的银子就这么没了,朱元璋便心疼的直抽抽,对着马皇后唉声叹气,后悔不跌,表示要早知如此,自己怎么也该投点。
而现在,真是悔之晚矣啊!
“晚是晚了点,不过也得看怎么做!”
早等着朱元璋这话的马皇后笑道:“今儿我召见了下祖辉,跟他聊了一会儿,听说这回肇辉拿了银子,除了弥补之前的那些亏空之外,还准备将剩余的银子都用来投资新医,鞋服之类——煤场水泥厂咱们是没赶上,但要能赶上这新医,鞋服,不也不错?”
“就知道那孽障这时候给宁妃分红,准没安好心!”
“现在看来,朕是真没猜错——他这分明是想借此再从咱们这儿诓银子呢!”
一听此言,朱元璋顿时一脸早将朱肇辉看透的愤怒,拍桌大骂,表示这所谓新医,鞋服,可跟水泥厂煤场不一样。
新医乃新生事务,而且那外科手术之法,又有违数千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损的观念,要没个百八十年怕轻易不容易被老百姓所接受,更遑论赚钱这点,且不必说。
就说鞋服。
这天底下从事鞋服行当的商贾,简直不知凡几。
想从中取利,可谓难如登天。
说着这些,朱元璋让马皇后可千万别上了朱肇辉的恶当。
“新医,鞋服你不看好!”
“早前你不同样不看好煤场,水泥厂,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宁妃一分红就两千两,俺这个当皇后的却只能干瞪眼!”
马皇后坚定的道:“以前什么的也就算了,但这次你投不投我不管,反正俺肯定是投定了,不但是俺,还有穆孙氏、淑妃、碽妃、充妃,我们都商量好了,到时候一起凑银子,一起投,争取多占几股!”
“秀英我说你这人,咋就听不进好赖话呢?”
“咱们几十年的夫妻,你居然不信俺非得信那孽障?”
眼见苦劝未果,气急败坏的朱元璋只能撂下一句你真铁了心的要投,那俺也没办法。
不过话可得说头里,到时候亏了银子,可别找自己哭!
后宫外,汤和正在等待。
看出来的朱元璋脸色不善,汤和一猫腰就想开溜。
“躲什么躲,俺已经看见你了!”
朱元璋没好气的冷哼道:“这会儿来找俺,可是有事?”
“也没啥事……”
汤和干笑几声,一脸关切的道:“不知何事,让陛下如此愤怒——不如细细说来,看臣可能分忧否?”
不提还好,一提朱元璋便又顿时火起,将马皇后等嫔妃因郭宁妃一下分到了两千两银子而眼红,决定一起凑钱投资鲁王府新产业,自己劝都劝不住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更是指着汤和的鼻子破口大骂,表示你看看你那孽障外孙干的好事,居然连自己的皇奶奶都敢坑……
“陛下你可别说我,臣可还没怨你呢!”
向来在朱元璋面前低声下气的汤和闻言一反常态,不甘示弱道:“臣就是为这事来的——现在俺家里也闹翻天了,从上到下哭着喊着要投银子……”
“我说陛下啊,你就赶紧想想办法管管你那孙子吧,要不然长此下去,臣真怕自己这把老骨头得给他活活气死!”
君臣二人很是在御花园门口你一句你外孙我一句你孙子喷了半天口水。
最终还是汤和先软了姿态道:“那这事,陛下你打算怎么做?”
“皇后她们非得要投,俺拦不住!”
朱元璋道:“不过俺是绝对不会投的——想从俺手里坑银子,他孽障还嫩点!”
汤和立即一脸的心有灵犀,表示自己也发话了。
家里谁要投,那都只能是自己的小金库。
但想用国公府公库的银子投钱,那是门都没有。
“不愧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弟兄啊!”
听到这话的朱元璋也是一脸的英雄所见,老怀甚慰,足足唏嘘了半晌之后才说起陈宁对胡惟庸一党的审问已经有了眉目。
足足十大罪状不说,甚至还私吞占城贡品。
只是念及其对大明,也算功勋卓著,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问问汤和的意见。
“蓝开少不经事,再加上永昌候还在西征路上与蒙元搏命……”
“所以蓝小侯,臣以为可以小惩大诫,以观后效!”
“至于胡惟庸等……”
“私吞贡品,等同谋逆!”
说到此处,汤和微微一顿之后,才斩钉截铁的道:“罪不可恕,当诛九族!”
“到底有功之臣啊!”
“更何况当年,咱们也算情同手足!”
朱元璋道:“诛他九族,传出去天下人怕不得骂死俺老朱,说俺无情无义,残杀忠良?”
“只有普通人才讲情谊!”
“而陛下你,可是真龙天子!”
汤和道:“真龙天子所为,该当只为江山社稷,而非儿女情长!”
“说的有理!”
朱元璋在点头的同时又道:“不过毕竟是曾经的手足兄弟,所以此事你还是容朕考虑考虑,剩余事宜,明儿咱们上朝再议!”
“遵旨!”
汤和在领命之时暗松口气,心说好险又过了一关。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他非常清楚刚刚朱元璋貌似询问,实则试探。
若自己在对胡惟庸的态度上有半点迟疑,那怕是都得立即被朱元璋打入另侧,再无半点重获信任的可能。
就在又说来些朱肇辉不但想坑自己等的银子,甚至还以韩国公府悔婚为借口,强吞了韩国公府两万两银子的订婚礼金,可算是将李善长给坑吐了血之类化解紧张气氛之后,汤和便起身打算告辞。
却在此时,老太监小跑而进,表示句容县令许思,有急奏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