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月华清冷,呼出的气体凝成一团团白雾。
顾霖晔就这么迎上许瑶的目光,毫无愧色。
院内的寒气很重,顾霖晔只披了件轻薄的披风,他很冷,冷到声音发抖,却依旧持笑:“他不会死,许姑娘就不好奇他为何会动手?”
废话,当然好奇。只是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在这场对峙中占了下风。
她扯了扯嘴角:“你冷不冷?”
顾霖晔微怔,下意识回了句:“冷。”
许瑶用力推了一下他的轮椅,淡淡道:“我也冷,所以没空听你废话。”
在顾霖晔诧异的目光下,她将他推到了房间。
顾霖晔目光扫了眼在床上抽搐的林华,也不由同情了他几秒,他忽然很庆幸林华是个哑巴,否则今夜定是无法安眠。
许瑶蹲在炉火旁,火光将她的小脸映得通红:“有什么话直说吧。”
“许姑娘果真是个晶莹剔透的人儿”,顾霖晔轻笑一声:“许神医问我都与你说了些什么,我便说了想与你合作的事情。许神医当场指责了我一顿。他确实想动手,不过没下得去手,不过林华误会了,二人便因此打了起来。许神医恼怒的那一刻”,顾霖晔微顿,脑海里闪现出当时的场景,许知杳拽着他的衣襟朝他嘶吼,那是他第一次瞧见那人红了眼眶,他清晰的看到了那人眼中的害怕和疯狂。
之后同林华的说是打斗,实则发泄,那一刻,他觉得那才他所熟悉的许知杳。
所以,他没有阻止林华。
可打斗结束之后,许知杳似乎又恢复了那个让他陌生的样子。
“他问我,生于帝王之家,居庙堂之高,通治国之策,如今我还可能当胸怀天下,负万民之责?他问我,胸中沟壑,眼里山河何在?他道,待有朝一日,我心存百姓,心念社稷,他才会帮我,才会让你帮我。”
这话,还真不像许知杳能说出的话。
“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
顾霖晔垂眸,掩去眼底复杂的神色,整个人有些低靡颓废:“我做不到,我亦放不下心底的仇恨,我非圣贤,别人欠我的我一定要讨回来,可那个人如今是当今的圣上。讨回来的话,代价太大了,大到我都不知自己可能负担的起。”
系统提示:顾霖晔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35。
黑化值降低,表明顾霖晔是真的在反思。
“宿主大人,他看上去有些迷茫。”
“反思是真的,卖惨也是真的,你真当顾霖晔黑化值是假的,这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我真是傻白甜,现在已经心疼的将自己的毒药一箩筐送给他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适当装一下小白花还是很有必要的。”
许瑶嗤之以鼻:“需要我扶你去床边吗?不需要的话,本姑娘回去睡了。”
……
这是一个正常姑娘该有的反应吗?她不应该心软安慰他?
他抬眸看了眼许瑶不耐烦的表情,默默叹了口气,是他傻了,竟期待毒仙子会心软。
“如此,劳烦许姑娘了。”
许瑶直接抬起他的胳膊,干脆利索的将人架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将一个一百五十多斤的大汉架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顾霖晔只觉得无力,说好的扶到床边呢!在许瑶心里,他怕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崽,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这样着实有些伤他的自尊。
他无奈道:“许姑娘,你要学会温柔体贴,给男人留一点情面。”
许瑶离开的步子顿住,这是在暗喻她粗鲁没有女人味?
“我若是柔弱只会撒娇的小姑娘,你当初就死在清风崖下了。”
“你也可以适当装一下柔弱,例如…”
“例如,刚才架你的时候,假装没力气,然后摔个狗吃屎。”
……
顾霖晔被她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努力凭借仅存的修养勉强憋出来一句:“许姑娘,晚安。”
许瑶心里笑开了花,面上还在强忍着,她嗯了一声,端着高冷离开了房间。
翌日清晨,太阳刚冒出头,地上寒霜未化,她便被许知杳拉了起来继续昨天未完成的工作。
咬牙切齿一顿张罗,小院内总算有了年味,许知杳往光秃秃的桂树上挂满了红丝带,丝带随风飘摇,像极了月老庙前祈愿的神树。
许知杳刻了两个木牌,木牌上刻着他们两个的名字,木牌底下挂着铃铛。他将两个木牌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笑的像个傻子。
“师姐,我很开心能和你一起布置医仙谷,一起跨年。”
许瑶被他的笑容感染,唇角勾起,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听着铃铛清脆作响,木牌随风转啊转,沐浴在阳光之下,她闭上眼,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停滞。
她问003:“三儿,任务完成之后,我还能继续在这个世界停留吗?”
“不能,宿主大人完成任务的一刻,灵魂与这个世界将不再兼容,这个世界会开始排斥宿主的灵魂,若长时间不离开,宿主的恶灵魂会收到损伤;所以,003会制造一场合乎情理的死亡,让宿主的灵魂脱离任务世界。”
那,这个可能是她和许知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一起过年了。
“许知杳,我也很开心能和你一起跨年”,我会记住这些时光的。
除夕夜里,许知杳点亮了一院子的灯笼,各色灯笼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夜里风很大,许瑶裹着狐裘蒙着帽子坐在院子里,算着时辰,许知杳点起香炉摆好贡品,拉着她拜神。
许瑶不信神佛,可许知杳却分外虔诚,她看着眼前冒着青烟的香炉,又看了眼许知杳。若真有诸天神佛,就请保佑许知杳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许完愿,她朝着坐在门口吹凉风的顾霖晔喊道:“你不拜拜神佛吗?”
他道:“弱者祈求神佛,强者只信自己。”
这话,真欠抽。
“求神拜佛,不过求一个心理安慰,求一个精神慰藉,这些我都不需要。”
顾霖晔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许知杳,继续道:“这是去年年前,许神医同我说的话。今年,神医倒是变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