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秦为堪称是一头猪,睡的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别提多废物了……所以庞世英觉得不像是在骄敌。
庞籍点头道:“秦为的手段为父大抵还是清楚些的,当初他在西南,数万人的交趾精锐都没能让他胆怯,现在又岂会?若是没有办法解决此事,他也不会睡觉。”
他看了儿子一眼,说道:“他让你去就是多看看,去看看那些底层的官吏和剥手是什么样的,自己琢磨琢磨……这是在栽培你,让你以后入仕能更加的得心应手,你要记住这份恩情才是。”
关于秦为,庞籍的想法很复杂。
同殿为臣,有些时候秦为的做法庞籍真的不能苟同,可却不能说他错了,因为这人做事儿从不为私利。
可关于自己儿子,庞籍又不得不心生感激。
他看得出来,秦为对庞世英是真的用心了,否则这种时候,他完全不用让庞世英接触,毕竟这事儿他自己做,显然会做得更好。
庞世英郑重地点点头,“孩儿明白,先生对孩儿的恩情,孩儿定不敢忘!”
庞籍起身道:“娘已经给重新准备了饭菜,去吃饭吧。”
刚才光顾着想事儿,这会儿庞世英只觉得肚里孤单,便雀跃着应了。
这才是一个正常孩子的模样。
庞籍若有所思,出了这里后,就对门口的仆人吩咐道:“听说秦为与那刘家女早就定了婚期,明日让夫人去秦家坐坐,带上些锦缎首饰什么的,反正都是些女人家的物什,让她看着准备就是,可不能小气了……”
仆人有些担心道:“郎君,就怕被人看到了说闲话呢!”
秦为刚惹了御史台,他自己还一身骚呢,这会儿上赶着去拜访,那不是擒等着让人拿话把儿么?
庞籍看着明月,感受着冰冷的夜风,说道:“许多时候别想太多最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才是最好的应对,秦家是朋友……朋友就该守望互助,而不是只看利益……那样的关系不会长久。”
最近大家都在等着看秦为的笑话。
除了王臻、赵允让这些关系近的不为所动以外,其他人都开始刻意远离秦为,不是孤立,只是不想惹麻烦上身而已,这在官场是很平常的事情。
可庞籍却令夫人带了不少礼品去秦家串门儿,说什么女人家聊聊家常……这不是明摆着说要支持秦为么?
这个要弹劾不?
当然要!
这事儿往小了说是攀关系,往大了说就是结党!
于是庞籍就被一群恶狗般的御史弹劾了……
可他仍旧不为所动,第二日照旧同意了儿子去秦家玩耍,还说若是回来的晚,就住在秦家也可。
这不是明摆着要和秦家上一条船么?
所以很多人说庞籍这是脑子秀逗了,也有人说他是功利心太重,这是想要险中求利。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一时间,枢密使庞籍被各种人开始闲话……
乔风看了落在后面的庞世英一眼,觉得他真可怜。
今早的主食就是庞籍昨日送来的羊肉,秦为吩咐了春心做成羊汤,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顿。
秦为一边啃骨头,一边说道:“你不懂,这时候最不怕的就是被人骂……他妈骂的越狠稍后就会越打脸,只是……庞公能这么做,倒是让某很意外。”
这是公开了要和秦家战队了。
就不怕赵祯起疑心?
可转过头来想想,就算庞籍什么也不做,光是秦为和庞世英的这层师徒关系,庞籍也是有口难辩。
那还不如爽快点儿,是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会不会被皇帝猜忌……赵祯或许会,但他更清楚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站队,其实就是心中没鬼的表现。
臣子们越是如此,帝王越是放心。
等到了外剥马务之后,常旭已经到了,昨日查账的司事局等人也到了。
韩琦那这账本,正色道:“承旨,就只有几贯钱的出入。”
这里热闹时每天会处理几十只死去的牲畜,账上只有几贯钱的出入,在大宋的任何衙门都堪称是清廉了。
秦为看着那些聚拢的官吏,微笑着问道:“谁?”
正准备回去的韩琦愕然说道:“是节级李贞。”
“多少?原因?”
秦为的眼中多了笑意,庞世英只觉得心跳加速,觉得有事会发生。
韩琦觉得秦为这是准备小题大做了,这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苦笑道;“学生仔细查看过,还问了话……说是去年他们挪用了几贯钱,因为吃请,后来忘记了补回去,承旨,这等事在各处都有,多如牛毛,而且这里才两贯三百余钱,真的……”
真的不多啊!
别说是这里,就算是秦为自己的司事局,每个月也会有些不大不小的亏空,俗称烂账……
而那些账上出现大规模亏空的更是多如牛毛。
比如说当年范仲淹的老友滕子京,就是修岳阳楼的那位。
这位老兄当年的亏空可大了去,最终只得一把火烧掉了账册,死无对证。结果被流放去了岳州,顺带修了岳阳楼。
他挪用公款的动机值得商榷,但烧账本的举动却让人无语。八壹中文網
重修岳阳楼花费不少,但也能拉动一些鸡滴屁,顺带还是一件文化盛事,这等一举两得的事儿……
两贯三百多文钱去吃请,也是相应的拉动了些鸡滴屁,按理是好事。
可秦为却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喝问道:“拿下李贞!”
李贞是个矮小男子,听到这话后就喊道:“救命……”
乔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快步冲了过来,单手就拎住了他,回身问道:“郎君,是弄死还怎地?”
李贞差点被吓尿了,他喊道:“这是草菅人命,这是草菅人命!某是朝廷官吏,自有朝廷法度问责!”
秦为可是上阵杀过人的,更是在不少人口中号称阎王的存在,所以李贞才这般惊惶。
“带进去!”
秦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某要问话。”
专知官袁渡有些尴尬的道:“秦大人,那两贯多钱……别说是咱剥马务,就是朝中任何一个衙门,也不算……”
他想说这不算什么。
就算是贪了,补上就好了啊!
才两贯钱,你这想要强行定罪的嘴脸太难看了吧?
秦为却肃然看了眼他,冷道:“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公家的钱,别说是两贯……一文都不该贪!”
这话很是正义凛然,若非是知道秦为的秉性,庞世英都差点信了。
作为剥马务的老大,常旭本该是阻止秦为这种如此逼良为贪行径。
可他却有些恼怒的道:“李贞,你竟然敢挪用公款?不管是因为何事,这都是罪过……亏得某还看重……两贯多啊!你竟然贪了两贯多啊!要重惩!”
李贞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就泪奔了:“是,小人的确有罪,小人为了吃请,辜负了您的厚望……”
这就认罪了?
玛的。
这才是逼良为贪吧?
想要用两贯钱的贪腐堵住更大的亏空,这舍车保帅的手段用的可谓是炉火纯青了。
秦为看着常旭,赞许的道:“你不错,很不错……”
常旭则一脸苦笑的道:“秦大人见笑了,这里虽然不大,可……您知道的,做官难,做事更难啊!”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秦为只是点点头,随后就去了值房。
到了值房里,李贞垂泪道:“小人去年接待了一位庆阳府剥马务的监官,只是身上带的钱不够,就挪用了两贯多钱去吃请,后来小人却忘记了补回来……小人有罪。”
这是认罪了,而且罪行很清楚,就是挪用……注意,不是贪腐,因为账上有记录。
若是贪腐的话,那么他会千方百计的隐瞒。
所以这只是挪用公款,而且数额小的让人想发笑,若是传了出去,定然会有人说秦为这是为了结案而小题大做。
而且人家还是因为接待了同行业的长官,才不得已挪用了公款……人家这是为了剥马务的公事啊!
若这么说来,不算有错,还算有功了。
还有……
吃了这顿饭的人怕是不止一个李贞。
看看那些官吏吧,都是目光闪烁着,大家不约而同的对秦为露出愤怒的目光,这是准备同仇敌忾了。
庞世英也觉得该发笑。
可秦为的脸上却多了冰霜。
他目视外面,乔风说道:“乔风,从现在开始,这里不许人靠近!”
乔风应了,随即来到门口喝道:“我家郎君发话了,诸位退出去吧,别让在下用强,否则……”
官吏们纷纷退了出去。
秦为这才问道:“两贯三百多文钱,还只是挪用,以为是小罪,所以就自信。自信某无法收拾……对吗?”
李贞抬头,一脸茫然道:“大人,小人没有奢望您能开恩……小人愿意领罪。”
挪用两贯多钱,这是什么罪?
有这等事的官员多不胜数,若是收拾了李贞,怕是会人人自危,到时候光是满朝文武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秦为。
所以李贞有恃无恐。
庞世英却怒道:“挪用也是罪,别管多少钱……大宋的律法森严,岂是因为小罪就能法外开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