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此刻最轻松的人,莫过于吕夷简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说过话,静静地看着两个宰辅被一个少年噎得脸红脖子粗,险些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而赵祯则想起了当初秦为教自己做鸡蛋糕时的场景。
他曾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劝诫自己要孝顺。这样一个仁孝之人,又岂能做出如此阴险狡诈的事。
第一印象很重要。
赵祯对秦为的看法就停留在了第一印象中,所以同为少年的他不能容忍,宰辅们如此欺负一个少年。
可没等他开口,门外侍卫却进来禀报,开封府尹王臻求见。
王臻虽官居三品,但他管的是开封府,并没有随时朝参之权,平日里除非皇帝召见,否则不能轻易主动朝见。
可今日他偏偏就来了。
赵祯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道:“王卿近古稀之年,还依然奋战在一线,为我大宋殚精竭虑,外面天太热了,快让他进来。”
王臻带着怒气进殿,第一眼就看见秦为缩着脖子站在一旁,那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开封府谁人不知王府尹是个火爆脾气,虽然公正廉明,却也极其护犊子。
果然,他看了眼秦为,转眼便将怒火对准了三个宰辅,无声中,大殿之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吕夷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笑着道:“陛下,王大人年岁老迈,您看可否赐座给……”
他本是好意,但王臻却不领情,冷声打断道:“老夫身子好得很,不像某些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靠坐着听政!”
好毒!好刚!
这话是说谁?
在场人同时打了个寒颤,就连赵祯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面对这些老臣他也不好多言。
张之白瞬间怒了,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本来赐座是皇帝对臣子的极大殊荣,让王臻这么一解读,倒成了他老迈昏聩站不起来了。
“王及之!”
张之白怒然起身,一脚蹬开了身下的凳子。
王臻怡然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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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他的目光,撩了撩袖子,掐腰怒视着他。“怎的?!张宰辅好大的官威,莫不是做了首相,连脾气也跟着涨起来了!”
张之白和王臻同属先帝旧臣,年轻时也曾在三司做过搭档。
别看张之白是宰辅,但王臻也不是白给的,都是做了一辈子的官,谁怕谁?
可能是顾及自己现在的身份,张之白气得抖手,却忍着没有发飙:“老夫!老夫懒得与你犯浑……”
“到底是谁犯浑?”
王臻却没想放过他,上前一步与之迎面,冷道:“一个孩子罢了,就算立了些功劳又碍着你等谁了?凭什么要把功劳都归功与侍卫军司?!”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秦为就是没娘的孩子,可他现在有王臻,这个如慈父一般的老人,为了他敢跟宰辅硬刚!
秦为无比感动,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出班道:“陛下恕罪,王公最近忙于赈灾,难免有些上火……”
这是借为王臻表功,帮他开脱御前咆哮之责。
可话却阴测测的,好似就他王臻一个人鞠躬尽瘁,他们这些宰辅倒成了吃闲饭的。
其实讲道理,这件事儿与张之白真没什么太大关系,侍卫军司去不去交接,与他有半分好处吗?
但宰辅的威严不允许他为自己辩解,他也不屑辩解。
“朝廷自有法度在,岂容随意置喙!”
老张脾气也上来了,老夫就是欺负他了,怎么滴吧!
秦为愕然,见两个老头剑拔弩张的模样,就苦笑起来。
赵祯也满脸尴尬的站在那儿,苦笑道:“二位都是我大宋肱骨之臣,莫要因为些小事伤了和气,气坏了身子,可是朕和朝堂的一大损失啊!”
王臻是真的气愤,可皇帝当前又不好太过,愤愤地瞥了眼张之白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张之白也同样一声冷笑不再看他。
秦为无奈苦笑,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回真是见识到了。
张士逊此刻也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开口道:“你二人也是老臣子了,大殿之上咆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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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体统……侍卫军司之事老夫也知道,乃枢密院的张耆下的令,我等当时也未想到这么多,便批了折子。”
王臻也清楚这其中缘由,却仍旧言语讽刺的笑了。
“呵呵,老夫进宫前听闻,侍卫军司营啸死伤无数,堂堂陛下亲军,在自己的营地里,被群叛闹得鸡飞狗跳,丢人不?”
这事儿宰辅们也气的不行,但却不得不强压下此事,万一扩散出去,岂不是更丢脸?
王臻却是故意要揭开他们的面皮,冷道:“陛下,臣弹劾枢密使张耆,结党营私、贪功冒领,胡乱下令、愚蠢之极!导致侍卫军司营啸,使我大宋蒙羞!臣请严惩!”
赵祯看了一眼在座的宰辅们,又见秦为鹌鹑一样站在角落里,心中甚至有些羡慕他。
“王卿的谏言朕清楚了,待朕与太后商量过后,再行决断……”
多么无奈的一句话。
眼下赵祯这个皇帝,甚至还没有宰辅们的权利大。
这就是现实,在刘娥还政之前,无论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最后都要再经过刘娥的首肯才能施行。
可怜的孩儿啊!
王臻稍稍缓和了几分说道:“启禀陛下,城外灾民已基本安顿完毕,只是汴梁周边各地灾情日益严重,还望朝廷早日给出应对之策,派人前往真定府赈灾。”
许久没说话的吕夷简终于开口,附和道:“陛下,王大人所言极是,为防止灾民流窜,朝廷要早做应对了。”
“众卿家可有良策?”
赈灾是一定的,但这种事儿不能一味地让皇帝操心,否则养他们这些朝臣干什么吃的。
吕夷简想了想道:“臣以为,应找一位能干可靠之人,前往真定府主持赈灾。其他灾情稍缓之地,传令地方安抚赈济便可。”
这次旱灾最严重的地方莫过于真定府,各地流民也大部分是从真定府地区流窜来的。
赵祯点点头,道:“来人,传三司使王尧臣!”
赈灾最主要的是什么?——钱!
三司使王尧臣,就是大宋行走的钱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