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寄生在他身上的绞杀藤,我仰赖他在这密不透风的幽林茁壮成长,并将他缠得密不透风。
他为何甘之如饴?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思考的能力。一直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地活着,攀附那颗巨木,拼命想要爬上顶端,去享受从未见过的阳光。猛然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只林精。
以前我根植与他身侧,想要自由只能往上爬,现在我可以往外走,寻找真正的自由。我不想继续做一株绞杀藤。
从外面飞回来的鸟儿总是在谈论外面的美好,望不到边的幽林留不住我的心,我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撒,等南风吹到这里,我就回来了”我伸手抚摸着他的主干,粗糙却又生机勃勃,是他将我养大。
巨树无风自动,纷纷扬扬落下叶子,树叶摩擦的撒撒声似乎在对我倾诉。其实我从来听不懂他的“话”,从前没有神智,无法思考,如今也只能如盲人摸象般猜一句是一句。
我将脸颊贴到阿撒的身上,对他做最后的告别,阿撒的树冠摇曳得愈加剧烈,我不懂其中意思,归咎于阿撒对我的不舍与担忧。
当我转身迈开步子走远,那颗巨树即将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时,他的晃动愈加疯狂。我终于意识到不对,身后传来奇怪的嘎吱声和土壤被翻开的声音。我惊疑地回头,原地扎根许多年的“父亲”此时枝干迅速伸长,在土壤里绵延数里的根系从土壤里钻出,我脚下的土地也跟着晃动起来。
他根本不想放我走!
他簌簌抖动着朝我这个方向倾倒,我恐惧地瞪大双眼,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终于有了裂隙。
此时的我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看着阿撒的根系完全离开土壤,他似乎在尖叫,疯狂地尖叫,他挥舞着粗壮的枝干,根系聚成几拢迈开步子朝我的方向奔来。那令人恐惧的庞然大物,他的尖叫声如此尖锐刺耳,我根本逃不脱。
当他即将来到我面前我崩溃地做着无谓的抗争——转头就跑。
阿撒因此反应更加激烈,树叶子都追秃几层,终于用树干拦住了我。濒临绝望的我大口喘着粗气,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出现在我心里的声音。
“阿藤,外面的世界太危险”
他的枝干小心翼翼地捧起我,他还在继续:“你向往阳光,对吗?我会给你的”
最后,阿撒捧着我举向最高处,根系缓缓扎回土壤中,而我,依旧是那株缠绕在他身上的绞杀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