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内勤又到我的身后,问我想吃什么。我回答:“面包、蛋糕……都可以,还有酸奶!”
她点点头:“我去附近看看,有的话给你买,没有的话就买点儿别的?”
“嗯!”我点头,不过我督促:“你要快一点,我真的好饿。”
“好的!”她心急火燎地出去,马不停蹄。
我觉得可能刚刚挨了批评受了气,把孩子都搞得脾气不好了,然后才闹,让我这么难受。
我一饿起来真的翻江倒海的。
不一会她拿来面包,我赶紧撕开,就着酸奶狼吞虎咽,感觉饿鬼投胎似的,足见我的孩子在我肚子里面如何疯狂的长,这是我的宝贝,在我还很喜欢杜洛弋的时候特别喜欢他。
我吃了就好多了,跟着二叔听着他们的报告,半生不熟,但是我很聪明,会联想,会想象,因此尽管半生不熟但是差不多都能听懂,这便是一个人的悟性,是二叔杜弋安看好我的原因。
一场会晤结束,又过去一两个小时,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出来公司门,黄昏已经沉入了河底,就着夕阳,已经跟今天告别了。
二叔准备请大家一起吃饭,今天骂了人,他也不想骂人,但刚骂了个就请吃饭不太好,必定是要过两天,等杜总‘气消’。
司机师傅问:“陈董那边又在打电话,说你没接,打到我这儿来了。”
二叔确实把手机调成静音的,批评会议要严肃对待,不能搞得跟闹剧似的。
“他怎么有你电话?”二叔说。
小赵师傅百口莫辩,急道:“你忘了,你有时间让我去给他送点儿东西。”
“哦……”二叔说。他确实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跟外界有太多联系,关系太好就会问东问西,他忌讳把自己的事情透露给别人。
“他不会乱打听吧?”其实这话明明在问:你不会乱说吧?
小赵师傅忙解释:“老板你放心,他问我也不会多嘴。我平时话都不说,也就今天你问到我,我发了点儿牢骚。”
“哦!”二叔点头,其实就是嫌他今天话太多,他宁愿要一个木头,也不要一个聪明人,一个人太有想法不是好事,他又不是他的军师,他只管开好自己的车,把自己的本职做好做硬。
“最近没人打听我吧?”其实他问的是薛诺诺那背后的人。
“唐小姐那天晚上,是谁说出去的?”
小赵师傅一身冷汗。
“她能知道我的行踪,在哪里参加酒会都知道,你们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其实这事过去都很久了,杜总现在才提。
“老板,我真的没说。”
“是谁说的?”
“我真的不知道。”
“我要知道是谁说的,我会抽他。”
小赵师傅又是冷汗。
“开车就开车,做好本职,我一在讲,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要插手他人的闲事,老板让你们管闲事的时候再去管,不要搞得很聪明似的,聪明人……都没好结果。”二叔话中有话,算是打个招呼威慑威慑。
“是!杜总,我记住您的话了。”
“你觉得是谁说的?你让人事把他开了。”
“老板,我真不知道啊!
“我知道你不知道,但是一定有人说了,你去把他开了。”
“老板!”小赵师傅特别为难,但又不敢承认。
二叔就是要这样,他不确定是谁说的,总之要开一个人,出出气。
“老板,真的不知道是谁——!”
“那你就随便开一个。”
“啊?”小赵师傅惊讶。
“总得有人出来承担后果吧!”二叔说。
小赵师傅特别心虚,二叔是在给他机会,然后随便开一个,让小赵师傅去做,他开谁都是他的人情债,二叔假手让他做,给他出个难题。
“要不要说理由?这样的话大家才知道以后怎么做。”
“做好本职,不越权,不越级,不做跟工作不想干的事。”
“哦,好的杜总!”他其实心虚。
我坐着车,见傍晚也落幕了,天黑了下来。
“晚上在外面吃吧!”二叔说。
“不去陈董那边了?”
他冷笑。
“没什么好事。”他说。
小赵师傅也笑。
“杜总现在都不参加那些聚会了?”
“你又乱张嘴了。”
他赶紧闭嘴,鸦雀无声。
“二叔,晚上你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没所谓呀。”
“去吃顿火锅吧?驴肉能不能吃?哦不对,怀孕不能乱吃东西,牛羊肉可以吃,鸡鸭鱼可以吃,海鲜……算了,刺生有寄生虫,我们就吃烤鸭吧?烤鸭你吃不吃?”
“可以呀。”
“好,我们就吃这个。”
我又是一阵狼吞虎咽,说实话,我太能吃了。二叔给我卷肉都来不及,两个人的速度才赶得上我的嘴。
吃了一阵儿我感觉饱些,尴尬地笑,因为二叔顾着我他自己都没吃。我说二叔你快吃,我都吃饱了。
我嘿嘿地笑,他估计也没见过这种吃法的女孩儿,也无语。
他女儿要是以后怀孕的话,他也好好对待她,权当练习怎么侍候孕妇。
二叔卷了几个塞嘴里,吃了点儿饭,赶紧送我回去。
因为天黑了,我需要早些休息。
我看着二叔,觉得他一个人的时候很沉默,仿佛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凶起来很凶,很严厉,吃饭时的表情也是那副嘴脸,仿佛还在工作。
笑的时候也很放松,很温和。我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凝结,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人在饭桌上总要说点儿话。
“他开谁?是不是有人太无辜?”
“没有具体的人,司机组共同承担,开谁他们内部自己去处理。”二叔淡道。
“会不会不讲道理?”
“没有道理。”
我便闭嘴。
我有些困。
回到家里我清醒了,车上打了个盹儿,清醒了。
晚上的院子是十分清凉的,挖了一半的树桩还在,说停就停,挖机再没来过。
花也服了土,感觉在慢慢地长。二叔在院子里面看看树桩又看看花,我认为他又在思念他的女朋友了。
其实他一点儿都没有,这些不过是他的产业,他的财产,对于自己的财产他当然要在意。看看这个,留意那个,然后望着大门口的光亮处,看到了我。
我背对光亮,前面很暗。
“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醒了,清醒了。”
“哦。”他慢慢的朝屋里走。
我以为他又睹物思人怀念他的女朋友了。
他怀念个屁!检查他的屋子有没有破损,经历这么几年,房子装修那么几年,保存得还挺好。当初拿的时候便宜,开发商借了钱还钱时拿房子做利息,两栋‘利息’卖了一栋,剩下这个。
他觉得房子还可以,保存得挺好,左顾右盼,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忧郁与伤感,其实他很开心。我看出来了。
我随他在房子里面转,他问道:“你们家做什么生意?”
“米粉你知道吧?米线!米粉米线,做批发,其实也就是农贸市场摆个摊儿,赚点儿生活费。
“嗯。”他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我在他身后问:“二叔,今天批评了一通,到底怎么回事?”
二叔撇嘴,想说又不愿多提,觉得烦。
“哎,真烦。”他一边看着他的屋子,一边分神道。
我也撇嘴。
“搞了一大批走私货,想通过我的码头发出去。”
“哦!”
……
“哦!后来呢?”
“退回去了。”
“退回去?”我意外道。我反复听到了什么省长之类的,问:“你不怕得罪省长啊?”
“我怕他什么?”他立着耳朵仰脸侧面反问。
我咽着口水,觉得省长这官儿真的可以压死人,真的真的好大好大的官儿。
“二叔,省长级别很高的。”我咬唇道。
“高个屁!”他不屑一顾,继续慢悠悠地走。
我撇嘴。
“堂堂省长公子都做这生意了,说明没有门路,家底儿空啊!”他感慨。目光依然落在他的那些高档家具上。他伸手摸摸家具,实木家具精美而厚重,时尚而古久。
“可是走私是很赚钱的生意。”我在他身后说。
“也许吧。对于一般生意可能算是赚钱的生意,但是我们一般看不上,而且旁门左道,也就赚点儿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拿得手的?”他不屑一顾,带着一种对失败者的鄙夷。
……
回到餐桌前,他检查完厨房,见各处都没有大的问题。
我坐在桌前喝杯水,我觉得我没有礼貌,也去给二叔拿一杯。
矿泉水哗哗哗地流进杯子里,我推向对面,对二叔道:“二叔,喝水。”
他慢慢走过来,拿着水杯,坐下。
似乎若有所思,感觉他无时无刻都在考虑。我无聊地托着腮,身子扭曲,也思考。
“二叔,为什么你可以有码头的经营权?”我托腮问。听了二叔的批评感觉他是独一无二的,对于码头的经营权他是独一无二的。
二叔撇嘴,似乎在学我了。
“我老师给我的。”
“你老师?”
“研究生导师。我师母的娘家,位高权重,在当时权力很大。”
“哦——”我点着头,懂了来龙去脉。他喝着水。
“但是省长的权力也很大吧?”
他冷笑。
似乎我还没搞明白。
他笑笑,十分轻松:“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我这地方,情况特殊,不是省长能插手得了的,再说还是隔壁省的。”
“可是走私是比较赚钱的事,而且必须也要有关系背景吧!”我辩驳。
“你说的那事,如果刚好撞上我这种,不同流合污的呢?毕竟不是个正当生意对不对?”
“是!”我说。
“不同流合污的比较少。”我嘀咕。
“不同流合污的并不少。”他反驳。
我迎面望他:“我觉得少。”我似乎消极,脑子里面总是充斥着对巧取豪夺者的不满与鄙夷。
“……”他笑笑。一脸轻松,我理解不了他的自信。
“如果本省的呢?你怕不怕?”
“……我觉得我也不怕,只要我堂堂正正做生意,不出纰漏,我就不怕。”他倒向椅背,躺在椅背上,摆出舒适的姿势,慢吞吞地回答我的问题。
我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