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往来的仆人也多半回到镇远侯府旁的家中歇息。府里膳堂却依旧灯火通明,还留下几位仆人。
未进屋子,薛溥就听见了某人“吧唧吧唧”声从里面传来。但他没有如往日般嘲讽,而是一脸冷静地走进屋子。果不其然,桌子正中央坐着父亲,薛溥的脸上染上了笑意,一脸热情地上前高喊,“爹,您回来了!”
“怎么才回来?”薛黎拿出了上位者的气势,双眼迥然有神地盯着薛溥,“不知道明天什么日子吗?”
“孩儿知错。”薛溥也不回嘴,恭敬地站在原地俯身向父亲俯身请罪,“孩儿一放学就去了锦绣坊,给妹妹挑了上好的发钗,然后给了几位大人妹妹明日及笄的请帖,一切已安排就绪。”
薛黎点了点头,他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是该对我请罪吗?”
薛溥立刻转向了薛伊,“哥哥知错,不该懈怠了妹妹,还请妹妹原谅,不知这发钗妹妹可喜欢?”
薛溥从袖中掏出今日不知某位女子送给他的信物发钗递给了薛伊,随即继续俯身。从他的余光看去,薛伊正忙着做鬼脸嘲笑他呢!“呵,给我等着。”薛溥在心底默默叫嚣。
薛伊把发钗拿在手上打量,见它雕着比翼鸟,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先慢吞吞地吃了口刚端上的狮子头,在嘴里反复咀嚼,好不容易咽下后才抬头慢悠悠地念叨起来,“哥哥这样对待妹妹,妹妹我真的好感动!今天我们一家团聚,就勉强原谅你这一次吧!”
听她语气,柔弱中带着泪腔,好似在平日里受了好多委屈。
“既然妹妹已经原谅我了,那我…”薛溥起身正要落座,却被薛黎打断。
“下不为例,”薛黎提醒着薛溥,“你这满身胭脂味是怎么回事?”
“啊,”薛溥有些愣住,但他很快想到了答案,“可能是为妹妹买发钗时在锦绣坊落下的吧。”
薛黎了然地点头,薛溥也赶忙落座,长桌有很多位子,而薛溥刚好坐在薛伊的对面。
薛黎一抬头,就看见薛溥在对面露出了个渗人的微笑,一场新的战斗即将打响。
薛伊紧握着筷子,目光在美食上来回徘徊,而薛溥则静静地等待着薛黎的离开。
“爹还有些事啊,就先走了,你们两多吃点,别饿着了。”薛黎才站起椅子,就听见兄妹两争先恐后地喊了声“爹再见!”薛黎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对儿女,走出了膳堂门。
烽火狼烟笼罩着餐桌,大军对桌而坐,美食将属于他们的胜利者。他们互相防备,都不敢轻举妄动,但薛伊忍不下去那份静寂了,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薛黎大军直指水晶肴肉,哪想薛溥眼疾手快,派军中途拦截。而这不过是明修栈道,其实他的右手手持勺子进逼文丝豆腐。薛伊一见这状况,双眼紧盯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而右手在手边慌忙的搜寻着自己的勺子。
只听见“啪”一声,一个青花瓷碗成了碎片,但薛伊也不顾这些,拿着勺子就硬生生地把他的勺子压在文丝豆腐里。薛伊的勺子顺势想挖一勺,却不想薛溥这招是诱敌深入,他手腕一抖,两个勺子互相纠缠在一起,谁也无法脱身。
而桌下也随着薛伊的一个左扫踢开始了战斗,薛溥一声吃痛,抬头就看了薛伊昂起头的嘲笑。薛溥也跟着冷笑一声,一个前踢,只听“刺啦”一声,薛伊刚做的新裙子破了。薛伊见状每一次的踢腿更狠厉了起来,而薛溥见招拆招,在防守中不时寻得机会反击。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不知过了多久,薛伊实在打不动了,在被动挨打后只得高呼,“臭薛溥我错了,别打了!”
“叫我什么?”薛溥又是一记重击落在了薛伊的脚上。
“啊啊,好痛好痛,我错了好哥哥,别打了我头像。”薛伊连连痛喊着投降。
“我们薛家可不容投降的人,丢人!”薛溥在薛伊的耳边念叨起来,“哎,妹妹,你怎么办啊,赶紧出了薛家别丢我们家的脸。”
而此时的薛伊只能趴在桌上,仰起头瞪大眼睛恶狠狠地朝薛溥啐一口,结果薛溥扫了一眼薛伊,她就赶忙收回自己的小眼神,继续在她的心里骂着薛溥。
薛溥这才松开了薛伊的筷子和勺子,又继续吃起饭来。而薛伊看着薛溥吃得正香,越想越气,也跟着继续吃起来,看他吃什么,自己拼命吃那样。
薛溥坐在对面,看着妹妹那没有出息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而薛伊则把他的笑视为嘲讽,鼓着腮帮子疯狂进食,直至实在噎不下去了。
那晚的风很轻,水里的月很清澄,远处的星火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