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顾横知道自己此刻改变了松锦之战的最后结局,一切又不一样了。洪承畴没有机会被建虏俘虏,松锦之战胜利了,建虏暂时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再来,洪承畴会更受崇祯喜爱,进一步得到重用。
此时顾横也不宜得罪洪承畴,反而要交好于洪承畴,既然洪承畴也想交好于自己,那就互相交好吧!
想通这些,顾横谦恭地开口道:“能得洪大人看重,民女不胜感激,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民女粗浅见识,有不当之处,还请洪大人直接指出,且海涵民女的不知天高地厚。”
“顾姑娘放心,无论顾姑娘说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洪承畴依旧笑道。
“那好,民女就直说了。民女认为,首先,洪大人你的对手皇太极也深谙兵事,他有事先进行严密部署。他在杏山附近,在塔山附近,以及从塔山到锦州之间,在小凌河至海滨,几乎凡是预料明军可以经过或溃逃所及之地,都部署了兵力。”
“比如皇太极预料躲入杏山城的明军还要逃往宁远,就亲自至高桥布置,令多铎在此伏兵。吴三桂、王朴果然率残兵于去年八月二十六日出杏山城,奔赴宁远,行至高桥,遇到多铎的伏兵,两人仅以身免。”
听完顾横这番分析,洪承畴对顾横又加深了认识,此女绝对不凡,肯定很早之前就关注了辽东这边的战况。但据那顾绛所说,他们都来自金陵,居然还如此了解辽东情况,看来这顾横势力范围很大。自己与她交好绝对稳赚不赔。
于是洪承畴道:“顾姑娘分析的不错,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民女认为朝廷在准备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就不断催战导致失策,轻率冒进而致洪大人困于松山。”
听到这个原因,洪承畴眼前一亮,感觉此女与自己英雄所见略同,忙道:“请详细说说。”
“和萨尔浒战役一样,朝廷在没有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就急于速战,而没有采取稳步推进之策,导致有后面洪大人困于松山之结局。”
“另外,建虏的特长是飞骑冲击,以箭矢为主要武器,速决战和运动战最能发挥它的优势。所以我大明军队那种力图速战速决正中建虏的下怀,给其挫败我大明军队创造了条件。”
听到顾横这么说,洪承畴也忍不住道:“你说的没错。行兵打仗,一要兵齐,二要饷足,三要等待时机,三者俱备是胜利的基本条件”
“我率大军增援锦州之初,曾与祖大寿配合,采取以守为战的“持久之策”,把建虏拖住,使其欲战不能,欲罢不能,想等到建虏粮饷不足,士兵将吏懈怠的时候,再给予建虏重重一击,则未必不会成功,至少可以肯定不至失败得那么快,那么惨。”
“而且从一开始,我就认为行间兵数,多多益善,敢曰不善!但兵行粮从,所费浩大,必先算粮刍只支一年,然后会兵各阵,庶无饥饿。”
“之后,我又提醒圣上和兵部,我大军集中一地,运输粮草艰难,一旦出现粮草供不应求,是很危险的。只是我的这些意见并未被采纳,诸如陈新甲、张若麒等人一再重复以前所谓“师老财匮”的老调,不管什么情况,一味催我进战、速战。”
洪承畴越说越无奈,后面停下来叹了口气又道:“这些大臣让圣上下令“刻期进兵”,不许迁延。我只好率六万大军先到松山,后继部队也随后涌到松山,这十三万大军所需的粮食、马料却没能迅速运到松山。”
“因为军粮预备不足,这就迫使我必须同建虏军速战以决胜负。”
洪承畴说完顾横忍不住道:“所以皇太极和他的谋臣看准了我大明军队的致命弱点,采取断粮道而回避决战的方针,一下子击中了朝廷军队的要害。洪大人你所率领的部队被围,断了粮食供应,导致军心涣散,毫无斗志,连将领也为断粮而惊恐不安,不得不闯围回宁远就食。”
“顾姑娘,你说的不错,严阵以待的建虏军队趁机截杀那些突围出去的军队,一夜之间,十余万大军被杀得七零八落,造成与萨尔浒一样惨败的结果。”洪承畴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接过顾横的话答道。
“这次松锦之战的失利,在军事上我也犯了和萨尔浒之战一样冒险、轻敌、躁进的严重错误。我在兵力部署上也有缺陷,把十三万援兵集中一处,首尾没有呼应,容易被建虏包围,甚至当建虏挖壕围攻之时,我还没有察觉到,这是军事部署上的一次失算。”洪承畴进一步说道,坦陈自己的错误。
听到这里,顾横道:“人谁无过,贵在自知自省,洪大人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已经非常可贵了!”
“顾姑娘不必安慰我,朝廷援兵十三万,被建虏弄得几乎全被冲垮,最后留在松山城中只有一万余人,而且粮食断绝,战守都十分困难。我其实有愧圣恩。”洪承畴愧疚地道。
“援兵败后,圣上曾下令让我死守。圣上说,松山虽然小,但是地理位置于关宁锦防线来说,十分特殊且重要。只是目前缺少粮食,我应该极力死守,然后乘机突破包围。陛下还提醒我注意突破包围前城中留兵下一些兵卒防守,留下一些粮草供防守兵卒吃等。”
“圣上还说救援事宜方面,他会一面调刘应国水师八千,扬帆松山、杏山、海口等处,或乘夜暗渡松山,以壮声援;另一面会责成吴三桂与白广恩、李辅明收拾余兵,联络杏山、塔山的朝廷官兵,以图再进。”
听到这里,顾横有些疑惑地道:“松山本弹丸之地,既无兵力又无粮草,死守很难持久,突围又谈何容易。朝廷既然对救松山的重要性有所认识,为何在我赶来之时都不曾见到援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