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郡主心里咯噔一声。
她还以为她先进宫哭诉一场，能占据先机与主动。
没想到贤妃那么难对付。连一点点同情心都没分给她。
当面问昭王，那岂不是要让她与夏明枫当面对质？
贤妃目光淡淡扫过，又道：“寿安，昭王是亲王，他的婚事总得问问他意见。”
“有劳娘娘费神。”寿安郡主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天把她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夏明枫在礼部办差，礼部衙门办公的地方离皇宫不远，贤妃让人捎信请夏明枫赶紧进宫一趟。
贤妃倒没有让夏明枫直接来跟寿安郡主当面对质的意思。
不过，她收了夏明枫送的孤本，这人情一直没用上。
指不定今天就得还了。
想到这里，贤妃微微一笑，心情仍旧十分平静。丝毫不受寿安郡主与夏明枫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影响。
贤妃先让寿安郡主去屏风后坐一坐。这样，寿安郡主能听到他们说话，就是看不到人。
也算让寿安郡主避免了直接与夏明枫当面对质的尴尬。
“突然让你进宫，没耽误事吧？”贤妃看到夏明枫，对他的态度自是十分温和亲切的。
夏明枫倒也直率：“不耽误。”
贤妃便笑道：“没误事就好。”
顿了顿，才接着道：“我这里有件事，与你的终身大事有关；所以，不得不当面问问你的意见。”
夏明枫脊背一下绷直：“娘娘你说。”
贤妃温和地点点头：“那我就直说了？”
接着她将寿安郡主那番话，照本宣科对夏明枫说了一遍。
末了，贤妃才问道：“你对迎娶林雪宜为妻一事怎么看？你觉得你该为她受伤的事负起责任吗？”
“娘娘，”夏明枫心里愤怒，脸上倒一点情绪也不露，反而不慌不忙道：“我这里有几份证据，不如你先看一看。”
“看过之后，我再跟你说说当时马车撞伤林小姐的真实情况。”
贤妃眉心跳了一下：“哦？证据？”
“拿来我看看。”
有备而来？那就好。
至少证明夏明枫对寿安郡主逼婚的事已有了决断，她只需要维持明面上的不偏不倚就行。
贤妃脸上的笑纹深了两分。
“当时现场意外事故发生时的目击者名单？”贤妃翻开夏明枫递来的证据，就轻轻呈了口气，“这么说，当时的事是有确切人证了。”
屏风后的寿安郡主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大变。
她根本没考虑过夏明枫早就做好应对之策。
夏明枫冷淡的嗓音娓娓响起：“是的，娘娘。”
贤妃不置可否，继续低头看第二份证据。这一看，她温和的面孔不由得带出淡淡惊讶。
“事故发生后，曾给林小姐看诊大夫的名单？”
“还有他们当时诊治后的脉案？”
寿安郡主霎时心慌意乱得腾地站了起来。
夏明枫点了点头，淡漠的嗓音又在殿中徐徐响起：“虽说当时我的马车撞上林小姐，完全是她自己的责任。”
“不过到底还是受了伤，为免过后扯皮说不清，我得了解清楚林小姐伤势轻重。”
寿安郡主在屏风后已经忐忑得坐立不安。
脉案这种东西涉及到病人私隐，一般情况下，大夫都不会轻易示人，这涉及到医德与信誉问题；更别说让他人拿到手或者抄录一份。
贤妃的笑声多少带了点实在的愉悦：“你做事倒是仔细。”
她称赞夏明枫一句，又继续看第三份证据。
然而这份证据看完之后，她脸色却略略有了变化。
“林小姐手里——沾了那么多条人命？”
她目光温和，语气也不凌厉；不过，夏明枫听出了质疑的意思。
“娘娘，这些人的死因都有据可查。”夏明枫顿了一下，又道，“至于无据可查的，我就没让人记录在上面。”
也就是上面所有证据都可以拿出实证。
再有一份证据，就是林雪宜自己作死把自己的腿砸成重伤。
贤妃看完他这些堪称准备完美的证据，良久没有说话。
别说林雪宜闹成现在腿有残疾，可以说得上跟夏明枫没有一点责任；就凭林雪宜凶残的脾性，她也绝对不够格做这个昭王妃。
贤妃倒不是说偏袒夏明枫，但对于寿安郡主一进来见她就示弱哭诉，明显还是夏明枫这一份份完整的证据更加有可信度。
“这事我知道了，”贤妃微微一笑，温和道，“既然是非曲直有那么多人证物证来帮助公断，你就放心吧。”
这是应承夏明枫，寿安郡主想逼迫他娶林雪宜不可能成事。
“谢娘娘。”夏明枫给贤妃行礼，“我先行告退。”
想也知道，这宫室角落特意加设三扇屏风，是为了给某人一个藏身遮掩的地方。
这个人，除了寿安郡主，夏明枫不作第二人想。
贤妃一脸慈爱温和的笑意：“好，你去吧，不耽误你办差。”
他一走，寿安郡主立即急不可耐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贤妃瞧见她面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脸上起了几分怜惜，心里还是冷硬得跟石头一样毫无动容。
“寿安，”贤妃轻叹一声，“不是我不帮你，刚才昭王的话你也听见了。”
“事实如何，并不能仅凭你我之口就能定性。”
昭王那才真正叫做有备而来。
寿安郡主想抢个先入为主的先机有什么用？
算计一位亲王的婚事，可不是小打小闹抢别人一件首饰，或者一件衣裳那样简单。
“谢娘娘款待，”寿安郡主面容惨淡，“叨扰娘娘半天，实在不好意思。”
她知道自己女儿与昭王的婚事无望，也不多留，告罪一声，白着脸，跌跌撞撞离宫而去。
待坐上马车，寿安郡主才忍不住掩面痛哭。
她做生意再厉害，赚的钱再多；也给不了女儿幸福。连一门像样的婚事都没法为女儿谋来。
“还有那条腿，”寿安郡主想到自己女儿日后会变成瘸子，她一颗心就似被人拿着刀子一刀刀割肉一样的疼，“雪宜以后该怎么办啊。”
她这时已经拒绝去想大夫说过的最坏结果。
林雪宜变成瘸子还是好的，最坏结果是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早知道，我就去求舞阳郡主给她治。”
想到这里，寿安郡主黯淡的眼睛里蓦然迸发一缕神采：“对，我现在还可以去求苏潼给她治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