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毅蹙着眉头想了想，道：“一下来了几十人挤兑现银，肯定是有人放了什么谣言。”
“谣言？”掌柜怔住。他不知道有没有这事。他去钱庄开门，一大早就被那一窝蜂涌来兑现银的客户压得喘不过来气来。
“东家，不管有没有谣言，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调现银去西街钱庄，把眼下的局面撑过去再说。”
崔毅相信以他们崔家强硬的背景，也没人真敢找事。
“估计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不长眼。”他自言自语嘀咕一句，没将这次西街钱庄遭遇的挤兑风波放在心上。
“你且回去，我马上让人调现银过去。”
掌柜还是不太放心：“东家，那是不是该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挤兑现银的事，偶尔发生一次，钱庄还承受得来；若再多几回，永亨钱庄信誉再好，也会遭人质疑。
而且，掌柜心里总感觉不安。
他觉得这次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但眼下，他什么也不敢多说；只能先把今天挤兑的风波应付过去再说。
崔毅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你忙去吧。”
掌柜躬身退了出去。
到门口时，顿了一下，回首望了望崔毅；却见他心不在焉把玩着几颗琉璃珠。
掌柜轻叹一声，沉了沉眼睛，拖着脚步离开。
永亨钱庄在楚京一共开了四家。
西街只是其中之一，崔毅很快就吩咐人就近给西街钱庄调去十几万两现银。
现银一到，掌柜心里就踏实了。
“大家别挤，都别挤。”掌柜指着一箱箱银子，大声道，“我们永亨钱庄是南楚老字号了，信誉良好。”
“怎么可能做出让客户银子打水漂的事。”
“说什么兑不了银子？”
“造谣，绝对是有人恶意造谣。”掌柜大大方方打开两箱银子给排队的客人看，“看到了吧，不管你们想兑多少银子，我们永亨钱庄保证能兑出来。”
然而掌柜这话刚落，就见伙计大受惊吓般，白着脸朝他猛挤眉弄眼。
掌柜心头霎时惴惴。
不会是来了大客户吧？
他进入单独的会客室，一眼就看见了他们钱庄开出的巨额汇票……。
掌柜心里一哆嗦，完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十万两银子！
一下就把刚刚调来的现银给兑空了。
西街这边的永亨钱庄开始兵荒马乱。
东街这边的永亨钱庄也开始经历水深火热的痛苦。
来东街钱庄兑换现银的客户不多，但是，就来几个人，却一下子把钱庄的现银兑空了。
这种事，以前偶然也会发生。好几个大客户同时需要现银，碰巧在一起，就会将钱庄一天的现银霎时兑空。
如果是放在平时，掌柜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只需要派人将事情跟东家说一声，另外再调批银子过来即可。
但是，今天他没法用平常心对待。
今天开工前，他听到了流言。
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只知道有人在传小道消息，说什么钱庄生意亏损严重，钱庄资金周转不灵，怕是兑不出银子云云。
他当时没将这种小道消息当回事。
但现在，他再回想起这些小道消息，心里不由得慎重了几分。
“来人，”掌柜招来伙计，跟他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然后催促他，“快去，把这些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东家。”
一个时辰内，崔毅第二回见到了钱庄的人。
而且，还不是同一个钱庄。
“这么巧？东街钱庄的现银也被人兑换一空？”崔毅怔了怔，脸上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但听闻只是几个互不相识的客户将现银兑空之后，他心头那点点警惕又淡了下去。
至于小道消息，他已经让人去查了。
今天不知从哪里刮起一股歪风，竟然有人悄悄传他们崔家的钱庄兑不出现银。
崔毅想到这事，就气得想杀人。
“王八蛋，让我查到是谁干这缺德事，我一定将他抽筋剥皮。”
他嘴里撂着狠话，心里仍旧不太将这事当回事。
应下调换现银过去东街钱庄，挥挥手，让伙计回去了。
崔毅想着他们永亨钱庄是南楚的老字号，有崔家做后盾，实力宏厚；岂是区区几句闲话能够撼动的。
散布几句谣言，找几十个穷酸造势，做出会挤垮永亨钱庄的模样；这些，都不过是同行之间常见的手段。
崔毅心里不以为意。
再加上还有另外两家钱庄屁事都没有，他就更加没将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放在心上。
他以为，用不了两天，这点兑现风波就会连涟漪都不会再剩。
然而，到了第二天，崔毅才吃惊地发现。
他以为很快就会过去的抢兑现银风波，却在持续发酵。
而且，就在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原来的小道消息变成了言之凿凿的各种新闻。
在楚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铺天盖地谈论永亨钱庄兑不了现银的声音。
待崔毅有些慌神时，楚京四家永亨钱庄已经被客户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的客户在外面呐喊声震天：“还我银子。”
“还我银子！”
这时候，就算他这个东家出面向客户解释澄清，那是谣言是误会，也不会再人有相信半句。
唯一能尽快将这次的风波平息下去的办法，就是调来大量现银。
让这些前来挤兑的客户能够从他们永亨钱庄兑到现银，用事实跟他们说话，给予他们信心。
这事才能收场。
崔毅手头能够调动的银子都调去了钱庄，但一时间前来兑现银的客人那么多。
几乎所有往他们钱庄存银子的人都来了。
他调去那点银子，跟杯水车薪也没什么区别。
崔毅没办法，只得咬牙回家向老爷子讨办法。
“祖父，这事有人在背后搞鬼。”他咬牙切齿，恶狠狠道，“等我查出来，我绝对饶不了那王八蛋。”
“但是，现在祖父得想办法帮我应付眼前的难关。”
“不然，我们永亨钱庄的声誉会受损。”
楚京的四家钱庄都是崔毅在管，他有眼光有魄力有手段，为人又够精明狠辣。崔老爷子很信任这个孙子。
但楚京之外的永亨钱庄，崔毅就无权干涉了。
崔老爷子也看得出这次的风波来势汹汹，势头不妙。
他考虑半晌，缓缓点头：“我让人从嘉州调现银过来。”
“你放宽心，镇定点。我们崔家没什么风浪经受不住。”老爷子拍拍他肩膀，还在安慰这个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