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帝笑道:“朕也不清楚。”
“如果有,”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可愿意把方法贡献出来?”
“陛下,”少女报以微笑,淡然道,“昭王殿下是民女的义兄,民女的一切都仰仗义兄。”
“如果民女做这些事,能够让他的国家与百姓生活变得更好,民女自然不会吝啬。”
虽说目前夏明枫还没有机会下场角逐太子,但间接刷存在感这种事,苏潼觉得该做还是得做。
南楚帝哈哈一笑,没接这茬。
他瞥了眼坐在一旁听得认真且沉默的面具男子。又对苏潼说起另外一件事。
“听说你杀了漠北单于乌孙淳维,可有这回事?”
苏潼心里一惊。
这件事属于机密,当时除了从密道追出来的司徒烨与他的暗卫,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当然,并不能确保绝对没人外传。
只不过,这种机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南楚帝是怎么知道的?
“朕的祖先曾经深受漠北侵扰的苦楚,正因为大受其害,这才南迁。”
苏潼倒不知道南楚立国的历史里面还有这样一段。
“你把漠北给灭掉,等于替朕与先祖们报了大仇。”
苏潼:“……”
这话就太过夸张了吧?
“不敢当。”饶是苏潼脸皮再厚,也不敢光棍地承这情与功劳,“剿灭漠北,是赤翊军众将士同心协力的功劳。”
“我能做的,就是在他们打仗时,在后勤尽量多救几个伤兵。”
“刚刚才说你自信,这就给朕谦虚上了?”
“朕可听说,舞阳郡主在漠北大发神威,为灭掉漠北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苏潼听出来了,南楚帝如此大力吹捧她,就是想听她具体说说漠北的事。
或许,听一听别人如何灭掉自己祖先的敌人,也是件快意恩仇的事?
苏潼想了想,便挑些有意思的事情说了。
“你说的雪撬,就跟张矮凳子似的,在前面套上牲畜,就能跟拉马车一样拉着人或物在雪地上飞快行走?”
南楚帝听得一愣一愣,有点想像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情景。
“对。最好别在雪地上用马,而是用狗来拉雪撬。那速度,比两匹马在平坦的官道上拉马车还要快。”
“陛下,咱们楚京在冬天下雪吗?”
她说咱们楚京?
南楚帝瞄了她一眼,目光里有惊喜,也有几分开怀:“下雪。不过,厚度可没法跟大燕的北疆相比。”
现在漠北已经不存在了,漠北原先的疆域已经完全并入大燕版图。
苏潼遗憾道:“那就没办法了。积雪不够厚,雪撬可用不上。”
“南楚整体气候暖和,就算冬天也没有大燕那边寒冷。要是陛下想要见识一下雪屋,待楚京下雪的时候,民女可以建一个给你瞧瞧。”
南楚帝笑道:“那朕先记下了。”
待听闻苏潼说到硝制裘皮,用香草煮羊杂汤牛杂汤,引得漠北那些部落纷纷向他们投降时,南楚帝震惊得有些失神。
要是他们南楚先祖,能得苏潼这样的福将相助,当初何愁灭不了漠北。
“陛下,其实漠北那些普通子民十分纯朴,跟我们的百姓是一样的。”
“无非都是希望能够吃饱穿暖,过太平日子。”
“通过战争掠夺别人的土地与资源,这些都是贵族们才会热衷干的事。”
“我教会他们硝制裘皮与腌制肉干,他们每年有两个月时间与大燕通商;有专门的贸易通道,他们就能利用自己的手艺换取所需物资。”
“只要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自然就没有人想要发动战争。”
“苏潼,你说得对。”良久,南楚帝感慨长叹。
少女微微一笑,皇帝好歹不再叫她舞阳郡主了。
说完大燕种种,南楚帝又对她给裴家小儿开腹做手术的事情起了兴趣。
“朕听说当时裴家一共请了十几个大夫,没有一个人有法子不伤孩子性命把他肠道里的异物取出来。”
苏潼简直啼笑皆非。
这中年大叔也忒八卦了,怎么啥事他都想弄个明白。
“陛下,其实那件事吧,对于民女来说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手术。”也就是南楚的人少见多怪,才会把那件事嚷嚷得天下皆知。
“民女以前做过的手术,几乎每一例都比这个复杂得多艰难得多危险得多。”
南楚帝当即来了精神,“跟朕说说,你都做过哪些复杂又危险的手术?”
苏潼:“……”
这伪老头平日是不是太过寂寞了?
都没人陪他唠嗑,也没人跟他说八卦,所以今天逮着她可劲的问东问西?
苏潼留在广和宫里,把自己以前那些经历就跟说故事一样,还要润饰一下加些跌宕起伏的情节,让南楚帝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说,直说到她喉咙沙哑,日头西垂;在广和宫待了大半天,南楚帝仍旧一脸意犹未尽之态。
“陛下,天就快黑了。”
“民女该出宫,回去与兄长吃晚饭了。”
南楚帝微微愣了愣,目光落在窗外,幽幽中浮染了寸寸凉寂。
“你和昭王还约定每天一起吃饭?”
少女歪着头,一脸纯真道:“我们是一家人,只要没特别意外或者紧急的事,都一起吃饭。”
“家人,要有家人样子。”
“再忙碌,也得抽出时间相处陪伴。”
南楚帝心头一震。
旁边自动把自己装点成背景的年轻面具男子同样飞快地瞥了眼苏潼。
“你还真把昭王当成兄长?”南楚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苏潼认认真真道:“自然是真的。”
“要是没有他,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是我一辈子的兄长,一辈子的亲人。”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唯一的亲人。
南楚帝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逻辑。
他也没有让人深入调查过自己那个从小就放逐去荒山野岭当野人的儿子,并不清楚夏明枫与苏潼之间有什么样的交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从少女明亮的眼眸里,了解到她的认真与郑重。
“一辈子的亲人?”他喃喃苦笑着,染了风霜的坚毅脸庞渐渐露了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