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陛下……”
皇帝渐渐听不到惊呼声,他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中。
半个时辰后,太后亲自来到皇帝休息的清和殿。
“陛下目前龙体是个什么情况?”
“禀太后,”徐院首躬着身,诚惶诚恐道,“经臣等一致诊断,陛下这是……中风之症。”
“中风?”太后满脸错愕与担忧,默了片刻,又问:“症状严重吗?他还能恢复吗?”
徐院首硬着头皮道:“太后,陛下他——以后恐怕只能卧床休养。”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歪嘴流涎。
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做不到了。
处理朝政就更加想也不用想。
皇帝,这辈子完了。
太后眉头蹙起,目光犀利地凝住徐院首:“你这话何意?”
“要知道,你是院首,但凡你说的话有一丝危言耸听。”太后哼了哼,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她声音不高,但严厉逼人。
两道目光跟利箭一样,徐院首被她盯着,觉得自己小心脏都吓得快停跳了。
“太后,臣这是实话实说,陛下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徐院首心想,陛下在早朝期间发病;那么多大臣亲眼看着,这事瞒不了;也不可能隐瞒。
一国之君倒下,即使皇帝眼下还活着;可也跟死人差不多,也就是个还会喘气的活死人而已。
大燕不能乱,朝政得有人处理。
那么皇帝的病情就不能隐瞒。
徐院首忽然迟钝地意识到,新帝只怕很快就会登基,新的朝代很快就要来临。
太后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痛心疾首地闭了闭眼睛:“哀家命令你和太医院所有太医,必须全力救治陛下。”
“一定要把陛下治好。”
徐院首跪了下去:“太后,臣无能。”
中风偏瘫根本无药可治,就算砍了他脑袋,他也治不好。
朝中重臣也一窝蜂惶惶不安地等在清和殿门口。
太后听完徐院首的诊断,进殿内看过皇帝;过了半晌,才让人放了几个重臣入内探视皇帝。
“众位卿家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皇帝已经醒了过来,但身不能动,嘴不能言,只有眼睛还能转一转。
几位大臣当然不可能当着他的面马上就说要抛弃这位君王。
个个都表忠心,七嘴八舌出主意,说要请名医张皇榜找偏方等等。
无论如何,也要治好皇帝的病。
太后听一听,心里冷笑一声,叮嘱皇帝要好好休养之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新帝不会那么容易就立的。
起码也得折腾一轮二轮,证实皇帝这病确实绝无治好的可能,大臣们才会慢慢死心;然后才会认真考虑拥立新帝的问题。
皇帝中风后,司徒烨第二天进宫看望他。
走到床边,凑近他耳侧,含着笑,低声道:“陛下,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不该把苏潼活活封在含芳殿?”
“如果有她在,说不定你这病她能治?”
皇帝转了转眼睛。
司徒烨低笑一声,笑声并无得意,只有无尽的嘲讽:“可惜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你慢慢的好好享受你的余生吧。”
“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程需要人服侍照顾。”
“嗯,你放心,他们一定会好好侍候你,直到你咽气为止。”
他保证,皇帝绝不会痛快死去。
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一个月……太医院的太医把能够试的法子都试了。
皇帝的情况没有一点改善。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朝中重臣几经商量之后,终于决定到皇帝跟前请立新帝。
这个时候,大臣们非常庆幸皇帝有先见之明,提前立了太子。
如果没有太子,这三个月,都不知这朝廷还能不能继续运转。
而且,如果没有太子,在皇帝倒下的时间里;几位实力相当的皇子肯定会斗得跟乌鸡眼一样。
现在,众大臣无疑是庆幸的。
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太子年纪还小,眼下才十三岁。
不知几位重臣是怎么说服皇帝的,总之在皇帝中风倒下三个月后,皇帝点头同意了拥立新帝。
这个好消息一出,朝中上下顿时欢腾一片。
当然,考虑到太子年纪小,只能一边监国的同时一边学习处理朝务。
另外,还选出四位辅政大臣辅助他。
司徒烨依旧做他的定北王,依旧是八十万赤翊军的统帅。
深藏功与名,默默站在背后支持新帝齐承泽。
待朝政新局面稳定下来,司徒烨终于能松一口气。
以后,老皇帝再没有能力掣肘他做任何事。
可以说,大燕已经完全在司徒烨控制之下。
就算他想自己登基做皇帝,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不过,司徒烨对做皇帝没兴趣。
用苏潼的话说,皇帝是世上最苦逼的职业。
全年无休,成就感最低。压力最大,责任最重。劳心劳力费脑子,还容易猝死。
“苏潼,你到底在哪里?”
“等着,等我处理完府里那些杂事,我就能放心去找你。”
司徒烨轻轻按了按胸口,那里麻木如死度过了一日又一日;直到最近,他的人表示曾在南楚见过一个疑似苏潼的身影。
虽然仅仅是疑似的匆匆一瞥,但司徒烨相信那就是苏潼。
他觉得他的心脏最近终于又活了过来。
从麻木如死的状态,重新有了隐隐疼痛的意识。
当初因为苏潼失踪,他赶回京城才知道秋惜语带着一个便宜儿子住进定北王府的事。
他祖父,他父亲;都对那个与他长相有两三分相似的孩子异常喜爱。
而且,他们都听信秋惜语那个女人,认定六年前他受伤意识不清时,曾与那个女人有一腿。
所以,一夕留种,莫名其妙多了个便宜儿子。
司徒烨想到这里,就觉得讽刺。
他们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他。
就算当年他确实受伤失了神智,他也不可能对自己做过的事全无印象。
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碰过秋惜语。
至于那个便宜儿子到底是谁的种?
司徒烨心里有猜测。
他之前懒得理会,甚至因为不想见到那个女人,干脆一直都住在外面没回王府。
那个女人,真登堂入室当自己是王府的女主人。而他祖父,还默许这件事。
这些人都忘了,苏潼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想当日,苏潼会隐姓埋名悄悄离开京城,除了有老皇帝的功劳外;他那些所谓亲人们,也一样功不可没。
对住在定北王府里头的人,他失望,心里有怨。
但今天,他决定回去。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小厮激动的通报声,一句句传递下去,很快引来一群丫环。
然后,在草本繁盛的庭院中,司徒烨看到了一张陌生且令他厌恶的脸。
“王爷回来了?”
激动的女声撞进耳膜,司徒烨冷漠地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