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烨收到消息已经是在事情发生的十天之后。
因为苏潼走的路线是往南而去,司徒烨仍在漠北草原;一南一北,耗时就长了。
彼时,司徒烨刚将漠北最后一个部落残余也歼灭,正准备建全设立自治区域衙门的事务。
信鸽带来的短短几行字,让他骤然晃了晃,差点在平地上栽个大跟头。
“陈将军,”他稳了稳心神,边脱盔甲边安排下去,“剩下的事情你来监督筹办。”
“我有急事必须马上离开。”
陈将军是二品镇国将军,在赤翊军中威望与地位都较高。
他看见司徒烨面色苍白,整个人却似遭受严重打击一样摇摇欲坠;不由得关心问道:“大帅,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事?”
司徒烨闭了闭眼睛,没隐瞒他:“舞阳郡主在奈良城附近遭遇刺杀,目前……下落不明。”
短短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一身力气。
默了默,他郑重道:“这里一切事务,拜托陈将军了。”
“大帅尽管放心,末将一定不负所托。”
驻守在凌云镇的赤翊军,就没有谁没受过苏潼恩惠。
陈将军一听闻苏潼出事,心里同样难受着急得瞬间揪起。
司徒烨日夜兼程赶到奈良城,暗一在门外就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头皮一麻;几乎不敢靠近。
“主子。”
暗一硬着头皮进去:“属下保护不力,请主子责罚。”
“责罚的事以后再说。”司徒烨缓缓转过身来,“跟我说说,你这些天在这里搜查的情况。”
“属下当时并不在现场;所以,只能根据当时所见推测,郡主她……可能跳下悬崖。”
司徒烨抬眸,一记冰冷骇人的厉光打过去。
暗一赶紧补充:“不过,悬崖下有条河。属下亲自到河流探查过,目前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这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暗一宁愿晚十天半个月再找到苏潼,也不愿在悬崖下看到失去呼吸的苏潼。
如果舞阳郡主死了,他们这些人统统都该以死谢罪。
“除了搜查她的踪迹,你还做了什么事?”司徒烨沉着脸,除了目光更加锐利幽冷吓人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主子,属下这些日子追查了那些截杀郡主的刺客。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司徒烨冷冷吐字:“说。”
“当日有好几拔人参与截杀郡主,其中有一拔使用弓箭。”暗一顿了顿,让人把现场保留下来的羽箭拿来。
“另外还有一拔,武功十分高强;他们当时应该手持弓弩逼迫郡主不得不跳崖。”
司徒烨拿着羽箭与弩箭看了一会,道:“这不是外面的打铁铺仿造。”
“而是——出自大燕的军机营。”
军机营,是专门负责造武器军备的地方。
暗一面色大变。
司徒烨敲了敲桌子,冷声问:“还有什么线索?”
暗一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属下怀疑,这件事跟太子有关。”
“啪!”坚硬的楠木桌子,在司徒烨手里缺了一角。
暗一心惊肉跳地吞了吞口水,总觉得自己脑袋就跟那脆弱的桌子一样,主子随时会把他脑袋拧下来。
“属下当日在现场发现一个刺客不是生面孔。”
“再三追查之后,确认他确实是太子府麾下所养的人。”
“齐兼达!”司徒烨眼眸微眯,一字一顿从齿缝挤出这个名字。
要是让他查实这事是太子干的,他一定不会放过太子。
管他狗屁的储君。
“继续查,”司徒烨冷冷道,“我要切实的证据。”
调查刺客来源的事要继续,寻人的事情当然也不能放弃。
司徒烨亲自走一遍苏潼出事时的事发现场,在悬崖边上感受着苏潼当时绝望的心情。
接下来,他每日埋头做的事,就是顺着河流打探苏潼消息。
一连过去十日,却连与苏潼有关的只字片语都没查到。
暗一这边,倒是查到一些线索,大概有五成把握证实事情是太子做的。
司徒烨没有死心,没有找到苏潼,他永远都不会死心。
但他没有继续留在奈良城查探。
“你带人继续在这找。一日没找到她,你就在这留一日,一年没找到,你就在这待一年。”
顿了顿,声音沉涩而沙哑:“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你就永远留在这。”
苏潼,他的姑娘——一定还活着。
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就等着他。
安排下去,司徒烨将所有情绪沉淀在心里,然后骑马回京。
五成把握?
他要回去亲自问一问齐兼达。
截杀苏潼的仇,他要亲手报。
折损数十精锐,最终才换来苏潼跳下悬崖下落不明的消息;初时,太子对这个消息并不满意。
随着苏潼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太子心里憋着那口郁气终于慢慢平了。
“将近一个月时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太子得意地举着酒杯,在书房里痛快地自言自语,“肯定早就烂透了。”
“说不定,早就不知随河水冲到哪个旮旯,不是喂了鱼,就是便宜了野兽。”
“我总算出了口恶气。”
窗户忽然有微风闪动,接着有影子一闪。
太子以为自己眼花,正打算揉眼睛。
身穿银衣的司徒烨像一抹鬼影一样站在他面前:“苏潼是你杀的?”
“是……怎么可能是我杀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太子被他厉目如电的目光一扫,吓得几乎将实话脱口而出。
好在他机灵,生生将到舌尖的话换了过来。
司徒烨看他的反应还有什么不确定。
他冷笑一声:“我知道了。”
二话不说,随即转身翻窗就走。
太子呆了呆,人影已经不见,他才反应过来:“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司徒烨已经走远,自然不会再理会他。
“完了完了,那个杀神猜出来了?”太子慌得在书房团团乱转,脸上再找不到之前的洋洋得意与自我感觉良好的优越。
“他是怎么猜到我头上的?”
明明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所有线索都被他抹掉。
司徒烨那个武夫,不可能查出来。
“对,他查不到。他刚才一定是在诈我的话。”太子兀自抹着冷汗劝自己镇定,“我不能自乱阵脚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