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霏还不知道乌孙淳维已经死在苏潼手里。
她只知道已经有几天没看到那个男人。
她心里非常忐忑不安也非常焦急难过，如果再不把苏潼弄到漠北来，她可能就要死在这漫天飞雪的地方。
“各位大人，就是这个女人，”齐霏精神恹恹呆坐在大帐里出神时，乌雅一脸怨愤地领了几个部落领主进来，“单于说，这个女人是大燕的公主。”
“你们想干什么？”齐霏精神不好，整个人也干瘦得跟骷髅一样；但她气势仍在，对骤然闯入的领主们厉声一喝，好几人都被她震住。
“给我滚出去！”
“大燕公主？”各部落领主眯起眼睛打量她。这些人的目光，就跟饿狠的狼见到肉一样，迸发出吓人的光芒，“你在我们漠北作客那么长时间，也该是时候做点贡献回报我们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齐霏心里害怕得要命，但乌孙淳维不在；她只能靠气势强撑镇定。
“没想干什么，就是看看大燕的公主价值几何。”
“公主你也看到了，我们漠北地方多苦寒，部落的民众住在这样的帐子里，冬天冷到实在熬不住。”
“所以，我们想换个地方住。起码让部落的子民能够住得暖和一些。”
“还请公主配合一点，给大家一条活路。”
齐霏横眉怒目瞪着这些不速之客，心思飞快转动着。
这些人七嘴八舌提着要求，但中心内容其实就一条。
就是想拿她向大燕要好处。
说白了，就是拿她威胁大燕。
这几天，乌雅对她态度十分恶劣，齐霏已经猜到；大燕与漠北应该已经拉开大规模战事的序幕。
眼下这些人想拿她换好处，证明战事对漠北这边局面不利。
齐霏心神定了定。
“我是单于的客人。”她清了清喉咙，扬声道，“就算漠北真需要什么帮助，也轮不到你们开口。”
“有什么要求，你让单于跟我说。”
“你这个妖女！”余无部领主大怒，“明知我们单于已经被大燕杀害，还在这戳我们心窝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各位，”他朝其余几位领主看了看，“我建议直接把这妖女点天灯，为我们单于报仇。”
“什么？”齐霏心神大震，惊得跌坐下去，“单于死了？”
“跟她废话什么。直接把她绑了，让人给大燕送信；要是想赎回他们公主，就拿凌云镇来换。”
“要是不同意，那就活剐了这个女人。”
“把她的人头挂在阵前，让大燕知道我们漠北不是好惹的。”
暴戾凶残的男人，是鬼戎部领主。
齐霏一张脸本来就没什么血色，听了这番话，更是吓破了胆。
乌孙淳维死了，她肯定也活不成了。
没想到她富贵一生，最后却要客死异乡。
还是落得被人侮辱作贱的下场。
齐霏心里一片死灰。
她可以死，但身为公主的尊严不能丢。
心思电转，几个瞬息，她心里有了主意。
“各位大人，”齐霏缓缓道，“我确实是大燕公主，我还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女儿。”
“我的价值可不仅仅是一座城那么简单。”
“这样吧，你们需要什么，可以让人列张清单出来。”
“除了你们想要的城池，我还可以让大燕把你们需要的物品也一齐送来。”
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些部落领主一时都呆了呆。
“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做？”有人问，“你不是大燕公主吗？”
“为什么要反过来帮我们？”
齐霏道：“自然是因为我想活命。”
“你们放心，我父皇很疼爱我；只要你们不伤我性命，你们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
“各位大人，你们不妨先回去商量商量？”
“反正我就住在这里，我不会跑，也跑不掉。”
这是事实，各位领主也深信齐霏没有逃跑的本事。
“你好好看着她。”各位领主叮嘱乌雅。
“还有，对她好点。她需要什么，都尽量满足她。”
至少暂时，这位大燕公主在他们眼里是块香饽饽。
如果能用她换回凌云镇与大量物资，对她好点也是可以的。
倘若证明她没有这个价值，到时再让她好看不迟。
“是，乌雅知道。”
但是，各位领主一走，乌雅立即杀气腾腾地走进大帐。
“这个妖女，是你害了单于。”
“我要杀了你。”
“乌雅，你一个女奴也敢对我不敬？”齐霏瞧见她眼底杀意盈溢，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厉喝一声，怒道，“你就不怕各位大人回头把你父母兄弟姐妹全部都灭掉？”
“哼！”乌雅表情凶狠，但还真不敢这时候杀了她。
齐霏道：“你给我弄点热水来，我要洗脸擦身子。”
乌雅怒瞪着她：“你休想。”
齐霏轻蔑地笑了笑：“没想到刚才各位大人说吗？他们让你好好服侍我。”
“我高兴了，能帮你们从大燕换更多好处。”
“要是我不高兴，说不定最后你们什么都捞不着。”
乌雅：“……”
满脸不高兴地走出大帐。
“这个妖女，迟早要杀了她。”
“暂时让她嚣张两天。”
乌雅给她弄来一桶热水，又给她端来两碗热粥。
这是齐霏在漠北待那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到大米。
吃饱喝足之后，齐霏将乌雅撵了出去：“你去外面转转，我要睡会。”
乌雅被她理所当然的样子气个半死：“哼，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暂时容忍你。”
她气哼哼地甩开帘子走出去，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各种难听的话表达不满。
齐霏凝着那道弧形的门，慢慢笑了起来。
她身为大燕公主，享受了天下最好的荣华富贵。
权势、地位，尊荣，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享受过了。
就算现在去死，也不枉此生了。
“想用我换大燕的城池？”她摸了摸自己枯瘦干裂又蜡黄的脸，嘴角慢慢上扬，“我的价值，又岂是区区一座城可以比拟。”
她享得了这人间富贵，自然也不惧落魄去死。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将苏潼弄到漠北，不能让苏潼死在她前面。
“父皇，长乐不孝。”她枯骨一样的手指缓缓从脸颊滑到脖子，有滴热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但是，长乐绝不会丢了大燕嫡公主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