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潼心头一凛。不动声色看着她:“大公主何出此言?”
“没什么,”齐霏冷冷道,“就是称赞你脑瓜子灵活。”
再多,齐霏却不肯说了。
苏潼眸光微生暗色。总觉得齐霏不会无的放矢乱说话。
至于齐霏称赞她?
苏潼只会将这话当笑话来听。
“小姐,”确保宴席如常进行,苏潼终于大大松了口气,陆湘这时找过来问道,“可以让戏班子开演了吗?”
不是苏潼喜欢看戏,而是这是京城权贵名流宴请的习俗。
饭后还得安排戏班子唱一唱,热闹一番才算完。
苏潼望了望天色:“让他们准备登台吧。”
唱完戏,她也好送客。
一会之后,春梨园的戏班子在戏台上陆续登台,咿咿呀呀拉开唱腔唱了起来。
大家酒足饭饱,一时懒得动弹,也就留在花园里看他们唱戏。
苏潼没让大家点戏,而是按照原定计划,一出文戏一出武戏轮着演。
唱到精彩处,大家也捧场热烈鼓掌。
苏潼的注意力,不在戏台上,倒更多落在看戏的观众上。
然后,她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平时看起来典雅端庄的姑娘,看到武戏时鼓掌最起劲。
而平日大大咧咧性格爽朗的姑娘,则在看文戏时更容易两眼泪汪汪。
不过也有特例。
丹阳公主无论看文戏还是武戏,都一样兴奋激动。
苏潼暗下摇头。大概这就是宫里孩子少见多怪才有的举动。
她发现,观察这些人比看戏有意思多了。
戏台上,正演到《痛打猛虎》。
身手矫健的武生一甩袖子,一支袖箭从他窄袖的腕间飞出。
猛虎嗷叫一声,挣扎倒地。那模样滑稽又逗趣,再无一丝百兽之王的威风。
“好,打得好!”
众人哄堂大笑声中伴着阵阵热烈喝彩。
就在大家都乐成一团的时候,那武生再度抬手,反向往观众这边猛一甩袖子。
一支袖箭以无比迅捷凌厉的速度飞向观众这边。
站在最正中方向的苏潼,是袖箭明确的射杀目标。
这变故突如其来,刚开始谁也没意识到危险。一般唱戏用的都是没有杀伤力的道具,就算失手射向观众,也不会造成伤害。
苏潼眯了下眼睛,第一反应是躲避。
然而她心念刚动,就立刻意识到她不能躲开。一旦她躲开,袖箭必然射中她身后的宾客。
但她不躲,她就要成为箭靶肉盾。
瞧这袖箭来势汹汹,一旦射中,必然身受重伤。
“怎么办?”
念头转得很快,但袖箭飞来的速度更快。
苏潼根本没机会想个两全的法子,袖箭转瞬已近在咫尺。
就在苏潼打算拼着自己受伤将这支袖箭挡下时,一阵风自面门掠过。
接着,一只劲瘦有力的纤纤素手抄了过来。
对着袖箭一抓一握,接住了!
在箭头距离苏潼只差半寸时,天冬陡手将那支来势凶猛的袖箭接了下来。
袖箭来势太烈,天冬虽然及时接下,手掌却被劲道划伤。
血,滴滴嗒嗒从她指缝滴下去。
天冬却仿若未觉,而是轻呼口气,侥幸地看着苏潼:“幸好奴婢接住了。”
苏潼呆滞片刻,不敢相信刚才那阵风就是天冬掠过的痕迹。
这姑娘为了救她,怕是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天冬,让我看看你的手。”
“小姐,奴婢没事。”天冬牢牢站在前面完全将苏潼挡在身后,“小伤而已。”
司徒烨焦急地看了眼苏潼。
苏潼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司徒烨这才转身去了戏台那边。
苏明枫则立刻让人封锁郡主府,又安抚客人等善后。
一个时辰后,结束宴席,客人悉数送走;郡主府似乎瞬间沉寂下来。
苏潼累得不轻,但她还不能休息。
她先去见了十七公主和公主的奶娘。
让人强行将奶娃娃手里的镯子脱下来。
“说说吧,是谁在镯子里面藏了强酸要谋害我?”苏潼审问奶娘,并没有避开十七公主。
主要是这个奶娃娃离不开奶娘。
“郡主说什么?我听不懂。”奶娘低着头,拒不认罪。
“不承认?”苏潼冷笑一声,“告诉你,我现在很累,耐心已经没了。”
“你要装糊涂,那就继续装吧。”苏潼往镯子里灌水,将残留的强酸稀释出来。
“你把这杯水喝了,我就相信你是无辜的。”
“不然,你就是同谋。”苏潼冷淡地看着她,不容质疑的语气,“谋害郡主,其罪当诛。”
奶娘垂着眼皮,浑身都因害怕而颤抖起来。
“郡主,要是我真喝下这杯水,你是不是就放我和公主回宫?”
苏潼笑了笑:“对。”
“十七公主那么小,她肯定不懂什么害人的心思和手段。”
“恶行恶事,都是你们这些人在做。她被你们利用,她是真正清白无辜的人,我肯定会放她回宫。”
奶娘巍巍颤颤伸出手,端起碗,闭上眼睛一把将水一饮而尽。
苏潼:“……”
这也是个狠人。
明知水里有腐蚀性极强的强酸类液体,仍能毫不犹豫喝下去。
可见这事的主谋,是公主奶娘绝对不敢供出来的人物。
稀释过的强酸,腐蚀性已经大大降低。
公主奶娘或许会身体不适,但性命不会不保。
“好,你带上公主回宫吧。”
苏潼冷笑一声,没有再追问任何话,让人把奶娘与公主送了出去。
今天她的乔迁宴,真是一波未平一又起。
一出接一出的意外,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苏潼没有再去关注那个借戏班子对她出手的武生。
今天她实在身心疲惫,暂时不想去面对这些糟心的事情。
本来高高兴兴搬进郡主府,她以为从此摆脱信宁侯府,可以过上她想要的新生活。
然而这一场宴席下来,却让她情绪变得十分低落。
苏潼没让任何人陪着,自己一个人默默坐在院子里喝酒。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司徒烨去而复返,看见她孤零零坐在院里喝酒,眼神柔软,心头却涌上万般疼惜的滋味。
苏潼已然喝得七分醉。看着他在夜色下变得朦胧柔和的俊脸,愣了一会,笑道:“问你一个问题。”
“你,老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