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妃转念一想,诧异道:“你是指长乐公主?”
不,她可对付不了长乐公主。
即使她在皇帝跟前有些脸面,那也是皇帝看中她不争不抢的性子,还有就是皇帝对她儿子那份内疚与补偿心理。
这宫里头,谁不知道长乐公主嚣张跋扈。除了皇帝,谁也不放在眼内。
而皇帝,因为长乐公主是元后嫡妻所出,又是第一个孩子。一向偏宠偏疼胜过任何人。
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嫡长公主,她在皇帝跟前那份荣宠,从来就没有人能越得过去。
就连同系元后嫡出的太子也比不过。
可以说,长乐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
长乐公主会养成如此无法无天的性子,其实全赖皇帝一手纵容出来。
朱妃摇摇头,无奈道:“别的事情,本宫或许还能帮得上忙。但是对于长乐公主……”
她苦笑一声,“请恕本宫无用,定王爷还是找别人吧。”
司徒烨微微勾唇:“娘娘不必急着推辞。本王也不需要娘娘冒险对付长乐公主。”
“本王只是想让娘娘知道一件事。齐霏,她不想让子砚活。”
朱妃脸色大变。
“娘娘别慌。能救子砚的人不会有事,本王也不会允许子砚有事。”
“娘娘只需要知道并且记住这件事,必要时候提上一提就行。”
司徒烨也非常清楚齐霏在皇帝心中的特殊地位。
想要对付齐霏绝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蜉蚍尚可撼树。
齐霏日后若懂得收敛,别惹到他,也别撞到他手里;他兴许会放齐霏一马。
相反,就算齐霏是参天大树,他也会想办法干翻。
他不相信,他会连小小的蜉蚍也比不上。
朱妃这才轻轻松了口气,但她紧捏着帕子不松手,就知她心情其实仍旧非常紧张。
“定王爷,子砚他到底如何?伤到要害了吗?”
司徒烨肯定道:“娘娘放心,不管子砚现在如何,他一定会好。”
放心?
她能放心才怪。
身为宫妃,朱妃深知她没有自由,想要出宫探望儿子——除非有皇帝陪同,不然只能是妄想。
她想让身边的宫人出去,但宫门马上就要下钥,时间上也赶不及了。
司徒烨为什么要选择这时候见朱妃,并且跟她这些日后可能用得上,也可能用不上的事?
别人不明白他的盘算,太后却能看得明白。
有些事情提前做,让朱妃有紧迫感,才会记住那份恩情;也才会更深刻记恨齐霏。
若待齐子砚已经平安无事,回头再跟朱妃提这事,朱妃到时就已经完全是另一种心态。
司徒烨想要朱妃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忙对付齐霏,到时就跟镜花水月一样。
变得可望而不可及。
“这个孩子!”太后感慨地叹了口气。
她带大的孩子,似乎真正从心智上开始长大了。
苏潼与司徒烨是前后脚回到卫氏医馆。
司徒烨终究有些不放心,问了一下苏潼面圣的细节,知道了军令状一事;眸色顿时深了深:“齐霏逼你立下军令状?”
苏潼点头:“没错。”
司徒烨深吸口气,缓缓道:“苏潼,长乐公主跋扈、酷烈、暴戾、毒辣,残忍。”
“你往后出入小心些。”
苏潼心有戚戚:“她的冷酷与跋扈,我倒是领教过了。”
又略有两分诧异:“她难道还打算对我搞暗杀?不至于吧?”
司徒烨严肃道:“她那个人,我比你了解。”
“先不说以后。”司徒烨默了一下,“你跟陛下说,子砚能否平安,最关键是术后十二个时辰?”
苏潼点头。
“那么这十二个时辰之内,我们一定要对卫氏医馆严防死守。”
苏潼呆了呆,随后骇然一震:“不会吧?”
“那个女人这么疯狂的吗?”
司徒烨严肃点头:“苏潼,齐霏就是个脑子有坑的疯子。”
苏潼心里阵阵发寒,对他的猜测实在难以置信。
齐霏会为了让她死在军令状下,干脆派人来弄死齐子砚?
“相信我,她会。”司徒烨再次重申他的猜测,并且是严肃地,极其郑重的口吻。
苏潼:“……”
那个齐霏,齐氏皇室到底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本来这一趟趟的折腾,已经将苏潼最后一丝力气都消耗怠尽。但是,累到极限,苏潼反而睡不着。
她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司徒烨关于齐霏的评价。
她心里深藏的忧虑也在无时无刻地折磨着她。
苏潼真害怕自己反复强调术后十二个时辰的观察期,会害了齐子砚和秦殊。
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尽管司徒烨表示,他已经在卫氏医馆布置了天罗地网。只要齐霏的人敢来,他肯定叫她的人有去无回。
有他在,绝对百分百确保两名伤员的安全。
可苏潼还是没法放下心来。
精疲力竭又无法入睡的折磨,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苏潼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
“真希望她快点派人来算了。”
事情了了,她好放心睡个安稳觉。
夜,越来越深。
苏潼不敢放心入睡,滚了几圈干脆又爬起来。
“卫浔,你去休息吧,我来守着他们。”
术后麻醉一过,齐子砚与秦殊都醒了过来。
按照苏潼吩咐,让他们通气后,吃了一点流食;在苏潼还未从宫中回来前,他们又睡了过去。
“术后十二个时辰是最重要的观察阶段,要确保他们不会出现发热,骨头坏死,以及肠梗阻的情况。”
“这些都是术后感染的重要指标,只要没有出现并发症,他们这一关就算顺利熬过去。”
卫浔看着她已经通红的眼睛,皱眉道:“大小姐,这些话你已经反复说了不下五遍。”
“连发生哪种情况,该用哪种药,你也分别教了我和青黛不止五遍。”
“现在,你真的可以完全放心去休息。”
苏潼苦笑:“不,我不放心。”
她要等着杀人的人来了才放心。
不然,她精神高度紧张,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要是齐霏想杀她,苏潼觉得她反而不会紧张。
可齐霏要害死齐子砚和秦殊,苏潼就没法放松下来。
现在这两个是她的病人,其中一个还是她朋友,她没法让自己置身事外。
保护好他们,是她的义务,也是她的责任。
卫浔默默看着她打量了许久,似乎才终于从她的反常举动中,发现她紧绷着弦。
“大小姐,你到底在等什么?”
“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卫浔很困惑,这有点不太像他认识的苏潼。他所认识的苏潼,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冷静自持又自信淡定的一个人。
苏潼垂着眼眸,淡淡道:“我怕,背负良心债。”
她前世是军医,对待敌人,她绝不会心慈手软;甚至可以眼也不眨毫不犹豫就夺人性命。
可当她只是救人的大夫,她又确确实实感受到生命沉甸甸的重量。
至少在苏潼看来,齐子砚与秦殊非常无辜。
就因为齐霏想她死,所以也不容许她救的人活着。
这对她来说,是挑衅,也是讽刺。
“行了,你去休息吧。下半夜再来替我。”苏潼拖了凳子过来,在两张病床中间坐下。
卫浔刚想表示他可以守一整夜。
就见原本精神困倦的少女神情一肃,整个人突然间精神抖擞。
只见她眼眸半眯,薄唇微启,“你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