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烨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让大小姐进宫吧。”
他们要是拦着,陛下只怕还会继续派人来。
苏潼不进宫一趟,皇帝不可能真正放下心来。
“文竹,叫醒你家小姐,就说宫中来人;陛下宣她马上进宫。”
文竹进房里叫了好一会,才将苏潼从沉睡中叫醒。
“什么事?”苏潼迷迷糊糊,强逼自己醒来,但眼睛还是睁不开。
她实在太累了。
急需通过睡眠来达到充分休息补充体力。
“小姐,宫里来人,说陛下宣你立刻进宫。”
卧个大槽!
苏潼暗骂一声,无奈地撑开眼皮坐起来:“有吃的吗,先让我吃两口缓缓劲。”
不睡觉,肚子就咕咕造反。
不塞点食物进去,苏潼实在担心自己还没爬到宫里,就先饿死自己。
“有,有。”文竹立即将温着的小米粥拿来,“好在王爷让奴婢一直热着饭菜。”
苏潼动作一顿,垂着眼眸,若无其事道:“他派人把你接来这里?”
文竹悄悄瞄了她一眼:“小姐,王爷也是担心你。”
“奴婢和郑妈妈都不放心小姐,奴婢才会跟他的人来这里。”
苏潼喝着粥,含糊地点点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司徒烨那个家伙,有时候挺周到体贴,让人心生温暖的。
但有时候,又让人恨得牙痒痒,好几次,她都差点忍不住动手拖他来狠揍一顿解气。
“卫大夫,苏神医是在里面吧?”外面已经响起公公特有的嗓音,“既然手术已经做完,就让她赶紧随咱家进宫面圣。”
催促的声音已经透了不耐与不悦。
苏潼喝完一碗粥,遗憾地看了眼香气诱人的饭菜,只得擦擦嘴;走了出去:“有劳公公,我这就随你进宫。”
张太医也出现在她身后:“大小姐,我跟你一起进宫,我也需要向陛下复命,禀明三殿下的情况。”
按苏潼的意思,张太医最好留在卫氏医馆。
这是皇帝信任的人,有他在,万一齐子砚出现什么意外;卫氏医馆将来面对的压力会小很多。
但是,司徒烨更关心苏潼的安危。
所以将另外一位许太医留下,让张太医跟她一道进宫。
张太医为人端正,又是皇帝信任的人;有他出面,苏潼要承担的责任也会小得一些。
苏潼不知道张太医选择这时候回宫是司徒烨的意思,只当是张太医自己想回去,只好点头道:“好,那一起走。”
上了马车,苏潼歪着脑袋,秒睡。
张太医:“……”
抹了抹虚汗,顺便抹了把脸,然后危襟正坐。
皇帝还在泰和殿处理政务。
听闻通传说苏潼到了。
他立马搁下奏折,激动得几乎忍不住站起来。
长乐公主没有出宫,她得知苏潼一到,在外转了一圈,也跑回泰和殿。
“臣,苏潼叩见陛下。”苏潼微微躬身,对御案后的皇帝行的是男子官礼。
张太医嘴角抽了抽。失敬,他忘了苏大小姐还是本朝第一位女官。
“苏潼,朕听说你给子砚做了开腹手术?”皇帝心急,也不跟苏潼绕圈子,直接就问。
苏潼道:“请陛下恕罪,三殿下当时的病情危急,不做开腹手术没法确保他的安全。”
皇帝又问:“那他现在情况如何?”
苏潼斟酌了一下措词,才缓缓开口:“臣进宫前,刚做完手术。到臣进宫为止,三殿下的情况还算稳定。”
“不过,术后极可能出现感染。所以术后十二个时辰必须密切观察,确保他平稳度过;这才算真正的没有性命之危。”
“陛下你还想了解什么情况,你问吧。”苏潼摆出一切以齐子砚身体健康为重的态度,“只要臣知道,臣一定会据实以答。”
至于答多少,那就要看情况而定了。
皇帝想了想,觉得心里有无数疑问,一时却又感觉无从问起。
“朕只想知道,你能否跟朕保证,子砚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皇帝虎着脸,厉目精光闪烁,君王的强大气势自上而下逼向苏潼,“你跟朕说实话。”
苏潼:“……”
敢情刚才的话,她白说了?
“只要不出意外,三殿下平稳度过术后十二个时辰,他自然就没有生命危险。”
皇帝皱起眉头,冷厉的目光如箭一样盯着苏潼:“也就是说,在你拿刀子剖开他的肚子后,你告诉朕,你没信心保证他没事?”
苏潼:“……”
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签术前风险知情同意书的道理。
苏潼只得强调:“陛下,臣只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三殿下在术后十二个时辰内没有出现并发症,他肯定就会康复。”
反之,就有可能康复不了。
就这么简单。
不过按她当时手术的情况,以及齐子砚的身体素质;出现术后并发症的可能性极微。
但是,极微不代表没有可能。
概率性事件,谁也不敢担保。
齐霏插了句话:“父皇,听说苏神医当时是为了救一个贱民,才耽误时间救三弟。”
苏潼没有抬头,但是这声音——立刻唤醒了她为数不多的不快记忆。
这个女人是公主?
大街纵马,踩伤行人;还害齐子砚受伤,就是这个女人干的好事。
她还嚣张的在皇帝面前指责她没有先救齐子砚!
皇帝面色沉沉地盯着苏潼:“可有此事?”
苏潼想了想,故意问:“陛下这话是指什么?臣不懂,大燕的普通百姓是贱民吗?还是臣不该救一个快死的普通百姓?”
“在三殿下没有任何伤势与发病征兆下,袖手旁观看着那个无辜被马踩踏快要死的百姓也不出手?”
皇帝愣了一下,自始至终,他都不清楚齐子砚究竟怎么受的伤。
“据说子砚昏迷前与你在一起?”
“他这伤是怎么来的?”
苏潼眼角撞入一抹华丽的梅红裙裾,她抿了抿唇,心里强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上来。
她十几个小时不休不眠不吃不喝,全拜眼前这个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女人所赐。
齐子砚差点死于直肠破损,也是拜这个随意践踏人命的女人所赐。
“陛下,三殿下当时确实与臣在一起。”
“我与他当时好好在路上走着,谁料有个疯子当街纵马狂奔。三殿下爱护百姓,飞身上前推开那个本该命丧马蹄下的百姓。”
“但事出突然,三殿下还是迟了半步,那个百姓虽然没有当场被马踩死;却到底受了重伤。”
“事情发生得太快,臣当时并没有看清三殿下如何从马蹄下救人。更不知道三殿下在救人当中曾受过伤。”
“三殿下心系伤者,与臣一起将重伤的百姓送到卫氏医馆。”
“臣当时与卫氏医馆数位大夫一起诊断,确认伤者被马踩断了三根胸骨,生命危在旦夕。”
“臣不敢枉费三殿下救人的心血,也不忍无辜百姓死于面前。不得已,臣给伤者做了开胸腔手术。若不做手术,他必死无疑。”
“陛下,臣这样做有错吗?难道因为他是个普通百姓,臣就不该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