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计划之前, 朱标要先将手中的事收个尾,免得自己突然离开,耽误了大事。
对了, 还要问一问有没有人想和自己一起走,让他们把事也安排下去。
现在蒙古人的注意力都在草原上那个搞不懂有什么用的铁路上, 朱文正没什么仗打, 最先回来凑朱标结婚的热闹。
朱标先去找朱文正,朱文正不出他所料, 往大腿上一拍,立刻乐呵呵道:“加我一个!我那里没什么事,现在走都没问题!我也不怕四叔他罚, 哈哈哈哈,他还能灭我九族不成!”
朱标立刻伸手捏住了朱文正的嘴, 就像是捏住鸭子嘴一样:“正哥, 我再次严肃地警告你, 祸从口出, 不准乱说话。再说了,灭你九族不是连我一起?你是在诅咒我吗?”
朱文正连忙道歉。
他嘴瓢习惯了说皇帝四叔的坏话正常,但连累朱标他就要道歉了。
在朱文正心中, 这个弟弟仍旧很脆弱, 就像是他第一次与朱标见面时一样,总觉得稍微大一点劲, 这个弟弟就会像是玉石做的娃娃一样碎掉。“诅咒”绝对不可以!
朱标收回手, 道:“正哥, 就当这次是在打仗, 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好好保守秘密。”
朱文正立刻正经起来, 笑道:“说到打仗,标儿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朱标点头:“不过正哥你能出海吗?”
朱文正对朱标竖起大拇指:“说到打仗,无论是地上还是海上,标儿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朱标哭笑不得:“好。”
朱标前脚刚离开,后脚朱文正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去海军基地泡着了。
因为朱文正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在朱标大婚前去军营泡着,没人认为不对劲。
话说回来,如果朱文正老老实实待在南京,朱元璋才会派人去查,朱文正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这个大侄子静悄悄,一定正在作妖。
朱标得知朱文正急匆匆跑去海军基地训练,乐得不行。
他家正哥最优秀的品质是,虽然正哥喜欢说大话,但正哥真的会为了实现自己的大话而拼命努力。
李文忠第二个回来。
朱标悄悄告诉他自己的坏主意后,李文忠十分犹豫。
他认为朱标不该出海。虽然有蒸汽船,一成半成的危险也是危险。
朱标可怜兮兮道:“我如果现在不出去,以后大概都只能在南京和北京打转,出不了两边的皇宫了吧?忠哥你也看到了,自从我当了这个太子后,爹就把大事小事都丢给我,哪怕他在,他也要我监国。我才二十多岁,这二十多年,我都没有任性过……”
朱标越说越委屈。
他是真的委屈了。
虽然为爹做事、为大明做事,他甘之如饴。但他也想趁着大明现在还安稳,长辈们都还活着,能用羽翼庇佑他的时候,任性一下,做点以后做不了的事。
李文忠了解朱标。朱标显露的是真委屈还是假委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朱标真的委屈了,哪怕今天披甲去跟朱标一同往皇宫冲,把舅舅绑到龙椅上,好让朱标能出门游玩,李文忠都会去做。
他立刻道:“我陪你去!”
朱标立刻道:“我只是想让忠哥帮忙打掩护。建铁路是你的梦想之一,不用为了我耽误你的事业。”
李文忠笑道:“以后还有许多铁路给我建。现在第一条铁路已经铺设得差不多,交给别人也没关系。再说了,还有舅母在,交给舅母就好了。其实我想,交给舅母才最好。这个世界第一条铁路在舅母主导下建成,这样舅母的梦想,可能会早一些实现。”
听了后世的事后,李文忠就知道舅母在期盼什么。
作为男性,其实他对那样的后世有点不习惯。
不过一想到从中获益的是自己去世的母亲,是照顾他长大的舅母,是他的妻子和女儿,李文忠也开始期盼那样的未来。
作为一个优秀的男性,李文忠不惧怕和其他男性竞争,自然也不惧怕会有女性加入竞争。
至于他的儿子如果争不过女性,那也肯定竞争不过其他男性。妥妥的废物,怪谁都没用,就乖乖在家坐吃山空,别丢人现眼。
李文忠将对已经快记不清的母亲的所有眷慕都投射在了舅母马秀英身上,所以他很希望能为马秀英做些什么。
朱标道:“娘不会希望你把你的名声让给她。”
李文忠摇头:“不是让,顶多是分享。再说了,我真的不在乎。比起这个,陪着你去周游世界,或许在历史中留下的名声会更大?”
朱标想了想,表情古怪道:“别说,还真有可能。我想我这次偷跑,后世一定会改编成无数文学作品。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有趣的故事,肯定比修铁路更吸引人。”
李文忠失笑:“我想也是。我也更喜欢看话本!”
笑过之后,李文忠又道:“而且我不放心朱文正。他要跟着你,我必须去。我想文英肯定也会陪你去,但文英一个人拉不住他。”
论武力值,他们三人顶多各自五五开,必须要两个人联手才能压制住另一个人;论不要脸程度,朱文正一骑绝尘,李文忠很担心陈英这个老实人被朱文正绕进去。
李文忠想着他和朱文正一同镇守燕地的那些过往,就已经开始头疼。
出海这么危险的事,不亲眼看着朱文正,他不放心!
朱标噗嗤笑道:“好吧,看来我已经不可能从英哥那里得到不去的话了。英哥一定也想着同样的事,一定要亲自看好正哥。”
李文忠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们俩上辈子一定欠了朱文正很多钱!”
朱标大笑。
不出朱标所料,最后赶回来的陈英一听朱文正要去,立刻开始安排他离开后的事。
“文忠说得对,必须我和他一起去才能看好他。”陈英皱眉,“其实别让他去更好,我实在不放心。”
朱标道:“正哥的性格就是闲不下来,我们都出海了,不让他出海,他肯定拼着被砍头都要造反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为了正哥的身家性命,这种好事不能落下他。”
陈英嘴角直抽。
他不得不承认,朱标说得实在是太对。
朱文正除了在打仗的时候异常冷静,其他时候特别容易被情绪左右。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他说不准真的会不计后果地举起反旗。
对他而言,这大概就和不懂事的小孩子哭闹一样。只是他这个熊孩子太过大只,破坏力异常惊人,若“哭闹”,最少都是一个逐出宗室贬为庶民的代价。
“没有你护着他,他肯定早被义父砍了百八十回头!”陈英忍不住叹气。
朱标失笑:“脑袋砍一次就死了,哪还能砍百八十回?英哥,你要演好。我能不能任性这一次,就看你们了。”
虽然很不想欺骗义父义母,但陈英一想到朱标从小到大居然都从未任性过,心里再有负罪感,也坚定不移地站在朱标这边:“放心。”
朱标搞定三个哥哥之后,又把弟弟们叫上。
“大哥准备出海旅游。虽然以后大哥被关在京城后,你们都能到处乱跑。但这次要不要来个兄弟旅行?”朱标温和道,“以前你们老抱怨我出门不带你们,我说等你们长大了,一定带你们一起走。现在要一起出门吗?”
三个大号熊弟弟和一个大号乖弟弟立刻扑上来,差点把朱标压岔气。
朱标笑骂道:“你们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吗?我可经不住你们撞。好了好了,我们好好商量,这次一定要成功偷跑,把爹娘留在家里。”
朱樉笑道:“不把娘也带走?”
朱棡点头:“把爹一个人留在家里生闷气!”
朱棣举起双手赞成:“把娘带走!”
只有朱橚从现实出发:“娘放不下铁路的事,也放不下爹,不会和我们一起离开。不过我想应该提前和娘说一声,娘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朱标却摇头:“不,这次任性就要任性到底,爹娘我都要气,一视同仁。”
弟弟们愣了好一会儿,然后都捧腹大笑,表示对突然变坏的大哥的鼎力支持。
“离大婚还有几个月,这几个月,你们不仅要保守秘密,还要把自己的事分润给别人,且不被人怀疑。”朱标道,“说来你们还没有正式参加过毕业考试,这就算大哥给你们的毕业考试了。如果考试不合格,大哥和你们一起周游世界的计划就泡汤了。”
四个弟弟立刻十分紧张,压力大极了。
毕业考试不合格,让他们自己承担后果就够了,怎么还和大哥扯上关系了?
“大哥,你这个毕业考试也太难了。”已经能独当一面,在海上留下赫赫威名的朱樉肩膀一耸,难得露出动摇的神色。
“当然,你们可是大明洪武皇帝和马皇后的皇子,是大明的大王,是我的弟弟。”朱标道,“你们的毕业考试,当然会非常难。怕了?”
朱樉点头:“怕了,但怕也会迎难而上,这是大哥教我们的。”
朱棡、朱棣、朱橚都点头。
他们还在玩着泥巴的时候,大哥就被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堵在了洪都,以四万对六十万,不难吗?
当扩廓帖木儿率领蒙古的重骑朝着北京城驶来的时候,大哥没有寻求朝中大军支援,只以北京步兵和轻骑守军与扩廓帖木儿硬碰硬的时候,不难吗?
大明建国之后,百废待兴,天灾未平,空印案、两广案、科举案等连发,不难吗?
压力都让大哥扛了,他们这算什么难?!
“大哥,放心,我们可是你的胞弟。”朱樉道。
“大哥,我们早就长大了。”朱棡道。
“难吗?我觉得不难。骗个爹,容易!”朱棣道。
“大哥,等到了海外,我想收集更多的植物标本。”朱橚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大哥一定要帮我!”
朱标挨个拍着弟弟们的肩膀:“好。”
他欣慰极了。
有什么比看着曾经跟在自己身后挂着鼻涕跌跌撞撞的弟弟们,变成了可靠的大人更欣慰?
他还记得樉儿曾经是个喜欢搞破坏的尖叫怪,记得棡儿是个一个没看好就要往危险的地方爬的多动症,记得狗儿那霸道到兄弟们都嫌弃的狗性子,记得猫儿就像是初生的小猫咪一样羸弱。
现在,他的弟弟们全都长大了,变得可靠了,可以帮他这个大哥分担压力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一起出去好好玩一趟。”朱标展开手臂,“趁着爹娘还年轻,我们去环游世界!”
这五兄弟肩膀把着肩膀,围成一个圆圈,将脑袋抵在一起。
“好!”
“哈哈哈!”
“环游世界环游世界!”
“嗯!”
五兄弟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达成了大声密谋,而朱元璋和马秀英这一对夫妻俩,对此一无所知。
朱标与兄弟们商量后之后,就轮到常葳了。
本来太子妃在大婚之前不应该和朱标见面,但常葳不仅是太子妃,还是直属朱标的属下,要向朱标报道屯田的见闻,除了担任屯田元帅,还有御史钦差之责。
所以常葳一回京,就匆匆向朱标报告,好把公事做完,全心全意投入太子妃的身份,准备大婚。
结果朱标告诉常葳了一个重磅消息,炸得常葳差点吓出好歹。
常葳结结巴巴道:“我真的不会被皇上满门抄斩吗?”
朱标扶额笑道:“在你心中,我爹是个什么形象?哪可能动不动就满门抄斩。这件事的主谋是我,他要罚也罚我。但他舍得罚我吗?”
长久行走在危险中的历练,让常葳迅速冷静下来:“是哦。但伯泽,你真的能跑?”
朱标笑着转动自己大拇指上的指环,自信道:“身为大明监国太子,军权也在我手中,我想要出海,轻而易举。等我们驶出港口,难道海军还敢动用武力把我们拦下来?”
看着气定神闲的朱标,常葳漏跳了一拍。
她当即道:“好!我信你,我们一起去!”
说完,她兴奋不已:“我早就想出海了!我还以为得被关着生了儿子之后才能出门!”
朱标道:“爹娘有这个想法,在我俩有孩子之前都不让我们俩出门,所以我们更该跑。”
常葳脸一红,干咳了一声,虽然不好意思,但点头点得特别用力。
她的夫君如谪仙一般,思想与旁的凡夫俗子迥异。与旁人相比较,都是对他的侮辱。
她定修了很多世的功德,才能得此良人。